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霍七郎立即便陷入了死亡,连欣喜的表情都来不及变换。
他的身躯开始缓缓歪倒,却又在瞬间恢复活力,右手迅速探至颈脖后边,抓住扣在自己脖子上的封境环,野蛮而疯狂地扯了下来,连皮带血,恶狠狠地扣在凌时乐脖子上。
完成了这些动作之后,霍七郎缓缓站了起来,满脸木然地向后退了数步,背靠着断垣,破碎的双眼看着凌时乐的方向,倚着断垣缓缓倒下。
凌时乐脸se苍白地看着他的动作,鲜红的血液顺着雪白的颈脖滑落下来。
她咬着自己的下嘴唇,似乎想要冷笑,可是眼泪却突然滑落下来了。
金se的阳光洒在她纤瘦的背上,显得越发柔弱,悲伤的哭泣声伴随着早晨清脆的虫鸣,丝丝缕缕地传入耳中。
巫马夕站在旁边,冷冷地看着她。
片刻之后,哭声变成了低沉的抽噎,凌时乐略显疲惫的声音在抽噎的间隙中响起:“你这样对我,为什么……为什么我还要为你哭?”
巫马夕抬头看了一眼天空,从象戒里边取出一副手铐,扔在凌时乐前边。
凌时乐一言不发,默默地拾起手铐,铐在自己那双纤瘦的手腕上,一边铐一边轻轻地道:“最毒妇人心?是不是?”
“你们的事与我无关,之所以救你,是因为你知道月镯。”巫马夕虽然说着无关,却有一股莫名的愤怒萦绕在心头,这感觉并不太清晰,却实实在在地存在着,就像是西边天空隐约残存的红月痕迹。
“有水吗?”凌时乐理了理自己的头发,纵使是被铁铐铐着,她的动作仍然温柔而协调。
巫马夕从象戒中取出一个水壶扔在她面前。
凌时乐拾起轻轻饮了一口,随后弯起左掌,倒了些水在掌心。掌中的清水反she着太阳的光芒,顺着指缝缓缓流逝,滴在沙质的地面上,很快便渗了进去。
她的眼神变得有几分茫然,似乎陷入了回忆:“我出生在一个小岛上,岛上只有不到千人,没有人会意境,全靠捕鱼为生,活得跟动物没什么两样。八岁那年,两个境修岛东南的海面上决斗,将岛屿打沉了,岛上近千居民全被海洋吞没了。我抱着木板,在海上漂流了两天,最后被血祭的一个境修救下,把我带回了血祭岛,收我做了养女,所以我才有了凌时乐这个名字。”
“我对你的身世不感兴趣。”巫马夕声音冷漠地打断。
凌时乐并不理会巫马夕的话,继续缓缓地说道:“记不清是从什么时候开始,霍七郎出现在我的生活中的。他突然变得清晰起来,是在十五岁义父过世之后。那段时间我很悲伤,很孤独,一直在身边陪着我的,就是这个大我四岁的师兄。之后,我们顺理成章地成为了恋人,我原以为这辈子就是他的人了,纵然他在岛上混得再不如意,我也从没想过要离开他,因为我觉得他是爱我的,那时候傻,觉得这样就足够了。没想到,两年之后,竟是他把我给抛弃了,就在我们谈婚论嫁的时候。”
“我是岛上第一美女,多少年轻辈的优秀弟子追在我身后,可是他是谁,一个连门派年赛都不敢参加的窝囊废,居然把我给抛弃了,还说什么是为了我的幸福。”凌时乐微抬起头看着东方的天空,她的脸上有一丝自嘲的笑容,泪光在眼眶中聚集,“你知道吗,我原本是真相信了他的鬼话,以为他真是为了我的幸福,感动得哭了好几天,后来才知道,这个王八蛋,居然是把我卖给计修文,一个九十多岁的老头,老得头发都快掉光了,只能用手指折磨女人的老变态。”
“说月镯。”巫马夕心里有些堵,冷冷地打断了凌时乐的话。
“你不让说计修文,那我就没什么好说的了。”凌时乐看着巫马夕,表情有些促狭,很快神情重又黯淡下去,沉默了片刻,声音无力地道,“月镯的消息,全是从计修文那里听到的。”
巫马夕冷哼一声,不再说话,站起身来,在四周布置阵引。
凌时乐微转俏首看着巫马夕,她的坐姿很端正,只是从那削肩蜂腰的弧线中,却流露出无限的风流味道,像是一朵沐在阳光之中的山茶花,淡淡地问道:“你是查氏的人?”
巫马夕将最后一块赤灵玉摆放好,回过头来,冷冷盯着凌时乐不说话。
凌时乐微微一笑,道:“你知不知道查氏和血祭有很深的渊源?”
“听说过,血祭出海之前,查祖师曾经对血祭施过援手。”巫马夕盯着凌时乐,“就凭这个,你又如何确定我就是查氏的人?”
凌时乐轻抿了一口水,道:“当年血祭出海的时候,有一位长老为了报恩,留在了大陆。这位前辈后来参与了巫咒西迁之战,最后身陨在乱境原。”
巫马夕略为思索,道:“你说的这人,就是‘血王’吗?”
凌时乐微微笑道:“这位前辈叫做关敛余,是血祭硕果仅存的宗师,这样的人物,注定要在大陆上留下赫赫威名。”
“据说这位宗师,曾经截杀过大恩人查徙候的信使。”
凌时乐笑得花枝乱颤,促狭地看着巫马夕,道:“还真有把传奇小说当历史看的傻子啊!”
巫马夕冷哼一声,并不太相信她的洗白。
历史上关于血王关敛余的记载并不多,仅有《西行记》中的描写略为详细一些。当时查徙候本有机会避过简霜城的锋芒,绕道进入西南,只是信使突然被截杀,指挥不畅之下,后队被简霜城的大部队咬上,不得不与简霜城在乱境原死战。
可以说,巫咒西迁之所以打得这么惨,与血王的这次截杀有很大的关系。从这个角度来说,恩将仇报的血王,可以说是猪狗不如。但是,简霜城之所以陨落,好像也离不开他的推波助澜,从这方面来说,这畜生的报仇可以说是非常成功。
由于西迁之战打得太惨,导致巫咒进入西南的初期,境况极为窘迫,甚至连当时查氏的领袖文太一,为了立足,都不得不委身,做了苗冥的女婿。许多年后,壮大之后的查氏击败苗冥,将苗冥残部赶入了茫茫曲青,文太一的夫人自缢而死,而文太一也从此避世隐居。
从道德上来说,文太一几乎是一个完人,唯独这件事,是他几辈子都抹不掉的污点。
巫马夕向来不惮以最坏的恶意来揣测别人的心肠,自然是认定了关敛余的猪狗不如,他冷哼一声,并不辩驳,转过话题问道:“就算如此,你又怎么认定我就是查氏的人呢?”
“血王前辈死前,曾经向血祭本部发过漂流引讯。二百年后,这条引讯被血祭收到,并记录在门史之中。托计修文那死鬼的福,我在年前看到过这条记载,记载中提到,血王前辈临死之前,将遗物托付给了查徙候前辈。这些遗物之中有一个非常神奇的意境,根据描述,与你刚才所用的意境,非常相似。”
“与我的意境相似?赶尸咒?”在凌时乐的面前,他使用过的意境,仅有刚刚cao控霍七郎所使用的赶尸咒,巫马夕的眼神开始变得凝重,“这个意境,到底是什么来历?”
“不知道。”凌时乐回答得很干脆。
巫马夕的神情变得凌厉,冷冷地盯着凌时乐。
凌时乐毫不在乎地微微一笑,道:“一千三百年前,血祭的前辈随手杀了一个年轻境师,就得到那个意境,血祭前辈们找了数百年,到现在也不知道那个境师是什么来历,自然也就不知道这个意境是什么来历了。”
这特们也行?
刚刚出现的线索瞬间便断了,巫马夕颇有几分不甘心,追问道:“血祭本部,有没有关于这个意境的研究资料?”
“可能有。”凌时乐双手一摊,手腕上的铁铐发出清脆的声响,“不过就算有,现在也晚了二百六十年。”
“什么意思?”巫马夕眉头微皱。
“你就没有觉得我们这几个血祭境修很奇怪吗?”凌时乐歪着头看着他,“你跟霍碧海和霍七郎都交过手?对他们用的意境,你就没有什么疑问吗?”
确实有过。
当初巫马夕审问霍碧海时,就是觉得霍碧海用的意境与天象太过相似,才会一直对他心存怀疑,等到霍七郎这个情种声泪俱下地交待自己的来历时,才稍微打消了巫马夕的怀疑。不过现在听凌时乐这么说,这种疑虑又重新浮上了心头。
“真正的血祭,早在二百六十年前就被灭门了。”凌时乐的笑容有些神秘,“现在这个,只不过是个赝品。”<d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