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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八章、荷塘旧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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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风楚阳亲自到海宁寺迎接燕唯儿回府。

    府中很多喜庆的东西都收起来了,倒是显得干净清幽,只是略微清冷了些。

    燕唯儿精神尚可,只是变得沉默寡言,有时在院里,对着一盆花草,也能发一下午呆。

    阿努也变得安静,偶尔蹭起身来,讨好一下燕唯儿,大部分时间,乖乖地趴在她脚边。

    风楚阳照例请了御医来给她请脉,又开了几副药调养身体。

    这日,燕唯儿一反常态,竟主动说要到处走走。茉莉自然欢喜,眼见夫人一天比一天沉默,再不像原来那个说什么都笑嘻嘻的夫人,她心里比谁都着急。

    风楚阳并不禁止她,只要她不出府,在府内都可随意走动,是以侍卫见到她,都只是行礼,而不会加以阻拦。

    府内有一处大大的荷塘,八九月的荷叶正是繁茂之时,连绵起伏,一片盖一片,竟然看不到叶下的水流。

    一扁小舟,静静隐在荷塘一角,不注意看,还发现不了。

    燕唯儿兴起,跨上小舟,脸上露出淡淡的笑容。茉莉见她好兴致,自然只有附和的份,如何会拂她的意?这便也上了船,荡起浆,向深处划去。

    燕唯儿斜靠在小船上,划船的水流声轻轻传来,很好听。茂密的叶子,大片大片重叠。这一刻,燕唯儿只觉得天与地都变得异常宁静,仿佛世上再没有厮杀。

    她想起去年这个时候,家里的那片荷塘,也是重叠得这般茂密。季连别诺便给她准备了小舟,带上些食果,两人划向塘心。

    季连别诺故意将船弄得摇摇晃晃,吓得她连连尖叫。

    她嗔道:“季连别诺,你这个混蛋,是不是想把我溺死了,再娶个小的?”

    季连别诺欢喜地笑声,从荷叶里阵阵飘出,他把浆放在船上,忽地压低声音,身体扑近她:“我倒不是想娶个小的,是想让夫人给我生个小的。”

    燕唯儿脸一红,用手撑着他越来越近的身体,急道:“混蛋,你疯了?在这儿?”

    “你想在哪儿?”季连别诺笑得邪恶又畅快,猛地直起身子,拿起浆,又划了起来:“唯儿,成亲这么久了,你怎么还是那么爱脸红?”

    沿途掠过层层的荷叶,叶上的小水珠打落在燕唯儿晶莹的手上,清凉清凉的,说不出的舒服。

    那个夏天,他们常在荷叶里躲着亲吻,有时,她偎在季连别诺的怀里,荷叶的小水珠会直接滴在她脸上。有时,他们会在夜深人静的时候,提个小小的风灯,躺在荷叶里看满天星空。

    他总是长长久久地亲吻她,末了,叹口气:“唯儿,为什么我总也亲不够你?”

    燕唯儿又将嘴唇凑近他,亲吻他的耳垂,脸颊,低低呢喃:“我也总亲不够你呢。”

    有时候,他在船上想事情,她便拿过浆,轻轻划起来,不扰他,只是静静偷看他沉静英俊的容颜,似乎和初时有些不一样了,多了些沉稳,少了些邪魅。

    她在心里勾勒着美好蓝图,要给他生一个漂亮的儿子,还要生一个美丽的女儿。可是又很忧愁,会有人来分薄他的爱。

    她悠悠地问:“别诺,你会爱我多一点?还是会爱孩子多一点?”

    季连别诺看了她半响,笑起来:“唯儿,你会爱我多一点,还是爱孩子多一点?”

    她没料到被自己的问题堵了口,闷闷的样子,半天生着闷气。

    季连别诺缠了上来,搂着她柔软的腰肢:“我爱孩子,是因为他们的娘亲是唯儿。换一个女人生的,就不爱了。”

    燕唯儿眼睛瞪得老大:“喂,季连别诺,你还要换一个女人生?”

    “哎!”季连别诺委屈极了:“劝人还把自己搭进去了。唯儿,你的良心被阿努吃了么?”

    燕唯儿笑起来:“想也别想,我们的孩子我自己生。才不许别的女人插手!”她得意洋洋向他宣布。

    “那好,来生一个。”季连别诺吻向她的嘴角,满身满脸都是幸福的笑容。

    茉莉把小舟停在了塘心,燕唯儿早已泪流满面,无法抑制的痛:“别诺,对不起,我对不起你。”她躲在荷叶里,歇斯底里地哭泣。

    那哭泣被层层荷叶挡住,竟没散开去。茉莉静静地坐着,不弄出一点声响。

    燕唯儿哭累了,轻声道:“茉莉,我们在这儿歇会儿。”她就那么撑着手睡在了荷叶下,神态安宁,仿佛刚才并没有那一场惊天动地的哭泣。

    茉莉轻靠在船的那一头,也闭着眼睛。

    也不知过了多久,燕唯儿睁开眼晴,天空无比明亮,纯净的蓝天上,飘着朵朵白云。

    她的心开始温暖,如看到峭壁里绽出一朵惊艳的花朵,生机勃勃。她嘴角微微上扬,轻声道:“别诺,等着我,用不了多久,我就回来了。”

    远处,有两个人影,站在荷塘边。

    “夫人,你看那个人。”茉莉有些不确定:“好像是纤雪枝?”

    燕唯儿极目眺望,男的是风楚阳,女的是纤雪枝没错:“这两人长期狼狈为奸,没什么好奇怪的。”她随手拂了一把塘里清亮的水:“等他们走了,我们再出去。”

    可是忽地骚乱起来,传来阵阵狗叫声。

    燕唯儿惊呼道:“不好!茉莉,快,快划过去。”

    茉莉使劲划浆,燕唯儿猛地站起身,就那么在荷叶丛中,如凌波仙子从水上飘了过来。

    骚乱停止,所有人都朝荷塘望去。一个身着月白裙装的女子,在绿色荷叶的包裹下,翩然而来。神色淡漠,不食人间烟火,白的衣,绿的叶,素静雅致,清灵风姿。

    她的头发散开,黑亮顺滑,全身上下,没有一丁点饰物,她玉白的手,偶尔拂开额前的发,仿佛从一副最美画卷中,珊珊走出的美人。

    纤雪枝有那么一刻,后悔自己穿了五彩斑斓的裙子,相较而言,十分俗气。她忍着痛,怒目而视,一只手臂被那只讨厌的狗咬得鲜血淋淋。

    船停靠在塘边,茉莉扶着燕唯儿上了岸。眼前一片凌乱的景象,两个随从受了剑伤,阿努背上也被划了一剑,渗出血来,却仍然全神贯注地戒备姿态。而风楚阳此时的剑正指着倒在地上的小五,若不是她出现得快,小五的小命难保。

    而纤雪枝捂着手臂,鲜血还是从里面渗了出来,脸色十分难看,看见燕唯儿,目光更是又恨又怒。

    燕唯儿慢慢走向风楚阳,仰头看着他,直看到他把剑缓缓收了回来。

    她轻蔑地扫过纤雪枝,嘴角浮起一抹若明若暗的笑,然后转身,向深院走去。

    小五赶紧从地上爬起来,和茉莉扶起受伤的随从紧跟其后,阿努犹自愤怒,朝着风楚阳和纤雪枝又是一阵狂吠,一溜烟,向燕唯儿追去。

    纤雪枝忽然哈哈哈地笑起来,笑声在充斥着血腥味的空气里,散播得那么诡异:“季连别诺的夫人也有今天?哈哈哈……”

    燕唯儿扭头,转身,朝前走几步,盈盈风姿,俏然而立。她的发间还有荷叶的香味,站在霞光中,绽放出万丈光芒:“纤雪枝,我真可怜你。女人和女人真的不一样。我就算被抓了,也能过得冰清玉洁,自由自在。而你,就算主动送上门去,也还要大冬天的半夜淋湿自己装生病,使下作手段也勾引不到男人,怎么办呢?老天可真不公平。”

    纤雪枝仿佛被人割了舌头,说不出话,面色愈加惨白。前尘往事,种种不堪的经历,涌上心头,她赤裸的身体如被扒光了毛的动物一般展现人前,无人是喜爱的目光,全都那么嫌恶。

    她仿似吞进一只苍蝇,如哽在喉。

    燕唯儿轻视的目光毫不掩饰,看尽她种种丑形恶状的胜利者姿态。

    她脆生生地向风楚阳笑道:“风楚阳,你最好离这个女人远点。就算你抓了我,最起码到目前为止,你还算是个君子,对我以礼相待,可别让我瞧不起你。你要是跟这个女人学那些见不得人的歪门邪道,可真不配活在这个世上,也不配抓我。”

    她连消带打,挑拨离间,抬了这个,踩了那个,仿佛含了那么一星半点的情意和欣赏,却又表达出自己仍是多么玉洁冰清,直把纤雪枝气得急怒攻心。

    燕唯儿又是那么趾高气扬地,带着她的人,带着她的狗,耀武扬威地离去,好似这浩大皇子府坻,跟她家没什么两样。

    纤雪枝恨声道:“去把那狗给我杀了!”

    风楚阳悠然道:“那狗还挺忠心护主的,不如,我也送一只给雪枝小姐?”半是调侃,半是忽悠。

    纤雪枝气愤道:“三皇子你还真是情种,抓了她都几个月了,还不把她直接收房?”

    风楚阳声音冷冷的:“纤雪枝大家,你管的事太宽了,我收不收房,好像不在盟约之内。”将剑上的血迹慢慢擦干,明晃晃地纤雪枝面前晃动:“她说得没错,女人和女人,真的不一样。”说完,转身走向书房的方向,头也不回。

    家仆过来扶着纤雪枝去上药,被纤雪枝恶狠狠甩掉。她捂着受伤的手臂,在暮色中渐渐隐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