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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车跑出好远,停在了一个小道上。
燕唯儿听得外面忽然安静,一个声音道:“风公子小心!”显是人已经下了马车。
燕唯儿从座位下的箱子里探出头来,大口大口呼着气,快憋死了。正要跨出箱子,车帘又被打开了。
燕唯儿愣住,姿势僵硬,不知该出来还是该继续躺进箱子,模样十分滑稽。
来人显然也愣住了,没想到马车箱子里还藏了个少女,眉头轻皱,见那少女一身丫头打扮,模样俊俏,眼睛十分灵动,一股说不出来的清新味儿。
正要说话,却听那少女轻脆的声音,非常好听:“哎呀,没想到是公子的马车,以为停在那儿不会动呢。”说着大大方方从箱子里站了出来,拍拍身上因长时间蜷缩而皱巴巴的衣服,就那么跳下马车。
燕唯儿抑住心头的不安,尽量使自己看起来天真可爱,见那“风公子”一身贵气装束,年纪大约在季连别诺之上,眼神中透着审视的意味,狭长的眉目,坚挺的鼻梁,令人不由得害怕。
风公子一把低沉的声音道:“这就要走了?”他看清了少女,确实是丫头的服饰,却突兀地挂着一块价值连城的玉佩,让人看来十分不和谐。
燕唯儿见他盯着自己腰间的玉佩,心中暗道:糟糕,出来之时,忘记把这块贵重的东西还给别诺了,忽地笑道:“叨扰公子了,我正在和阿努捉迷藏,哎呀,你看,它还是找着我了!”手一指,那不正是威武的阿努是谁,只是那身上的纱布,让它看起来,形象大打折扣。
燕唯儿奔向阿努,朝风公子挥挥手,竟大摇大摆就那么扬长而去。
这风公子便是当今的三皇子风楚阳,今日来到季连府上,只是旁敲侧击,听听季连家的态度,大家言语上都十分客气模糊,很多事自然不便说得太清楚。
况且季连世家一直地位超然,要想争得他们支持,谈何容易,是以又邀请了季连世家参加他过几天在京都的生辰盛会。
幸而没在马车上说些不为外人所道之话,不然被那藏在箱子里的少女听了去,那该如何是好。本来以他的功力,从呼吸上就该知道车内有人,只是脑中一直在想别的事,又万没去想自己的车内怎么藏人,这才让那少女钻了空子。
那少女身份十分可疑,倒也不像季连家的细作,那般清澈的目光,倒像是季连家的小姐,换了丫头的衣服出来玩。
风楚阳就那么让那少女大摇大摆溜掉,心中竟大是惋惜,只可惜在季连家的地盘上,目前不宜惹太多事,又见那猎狗十分凶猛,若是用强,恐怕也不讨好。这便吃了哑巴亏,任那少女带了猎狗扬长而去。
燕唯儿带着阿努,一路小跑,见四下无人,赶紧拆下阿努的纱布。这裹着纱布的猎狗太扎人眼,季连别诺只需到处一问,便知晓了她的行踪。她见阿努的伤口愈合得差不多了,方略微放下心来。
燕唯儿又将那扎眼的玉佩小心收入内襟藏起,免惹人起疑,刚才那风公子便直盯着她的玉佩看,吓得她一颗心怦怦乱跳。
月河上船只倒是多,但谁肯让她的阿努一起上船呢?她正发愁,却猛然想起,天哪,身无分文,那该死的季连别诺欠着她的黄金,也不肯给她。
唉!这下不是谁肯不肯让狗上船的问题,连人都没法上船了。天大地大,她燕唯儿就真的跑不出季连别诺的手掌心么?
正想着,一艘重楼小阁、装饰精美的船只开了过来,这一看就是画舫的连体船拆开后其中的一艘。
甫一靠岸,一个中年男人便迎了出来。
从燕唯儿身后走出一个白衣翩翩的男子,他面如冠玉,风采俊逸,手拿一把折扇,腰间斜斜插了一支玉笛,当真是上天花了极大心思才雕琢出此等标致人物。
他还未走近,便对那中年男人开了口:“文叔,果然被你说中了,我又跑了趟空,算了,走吧。”他正待上船,便听得一把清脆的嗓音响起:“公子请留步。”
他这便停下,扭身一看,见得是一个清新出尘的布衣少女,旁边还站了只身上有些伤痕的大狗。
燕唯儿赶紧道:“敢问公子可是要去京都?哦,不是去京都也没关系,麻烦公子,可否顺便载我一程?”
那公子笑道:“姑娘到底要去哪儿?”什么叫不去京都也没关系?这话听来可太奇怪了。
“我哪里都去得,但请公子载我一程,当然,还有我的阿努?”燕唯儿请求的语气,生怕对方拒绝,是以说到阿努的时候,声音便渐渐小了下去。
“你没问题,但它,”公子嘴角浮出一抹好看的微笑:“我从小怕狗。”说完用那折扇闲适地轻轻敲着另一只手。
“哦,它不是狗,啊,不对,我是说,它不是一般的狗。”燕唯儿语无伦次,对阿努道:“阿努,趴下。”
阿努听得主人口令,立刻乖乖趴下动也不动,但尾巴还使劲摇啊摇,甚是可爱。
公子见少女和那狗都很好玩,微微露出松动的表情,不过脸上仍然现出对狗的害怕。
燕唯儿急急地保证:“我会看着阿努,不会给公子平添烦恼,也不会吓着公子。”
公子看起来是一个极好相与之人,对身边的文叔耳语几句,便上了船。
那文叔很快安排燕唯儿和阿努进了船舱,走到船尾处的空房间:“你们就住这儿吧,不要到处乱跑,还有,一定要看好它,我们公子小时被狗咬过,所以一直害怕,千万不能让它吓着我们公子。”
燕唯儿忙点头答应,目送文叔远去,不由得坐在船尾的甲板上看水花四起。
寒风吹来,刮红了眼睛,这一次,真的要离开季连别诺了。岸边越来越远,离别诺也越来越远,这是她想要的结果,却疼痛难忍,无法言说。
上次丢弃阿努,等她悔悟过来时,还可以放声大哭,还可以掉头回去寻找;这次,离别中太多的无奈,连哭都没有资格,更不可能掉头再次奔回那温暖的怀抱。
想方设法,千方百计,终于脱离了季连别诺,原来,是这么痛,这么让人悲伤,她的眼泪无声流下,滴在阿努的头上。
此时,阿努正陪着她,将头轻放在她的脚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