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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6|第 106 WXC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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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休!想!”

    金銮大殿上,鸦雀无声。那份射在城墙匾额上的帛书被九五之尊扔弃在地,文武百官无人敢捡,纷纷伏跪在地,心惊胆战地承受着来自天子的怒火。

    “朕的皇位乃是先皇亲下诏书所传,如何得位不正!”

    “司马妧那个臭娘/们,竟企图效仿前朝牝鸡司晨,居心叵测,其罪当诛!”

    “万谷!”司马诚大声叫着大行台尚书令的名字:“西北那边怎么还不来救驾!还有关内道、山南道、河东道和剑南道的府兵呢,他们都给朕死哪去了!”

    大行台和南北禁军共同执掌军府事,此时听着司马诚叫自己的名字,万谷的冷汗哗哗直往下面流:“回、回陛下,想必传令兵尚在路上,不多时便能……”

    “砰”一个茶盏砸到万谷脑袋上,他的额头上立即鲜血直冒。

    “不多时?什么叫不多时,不多时是几时,等朕被司马妧那个贱/人逼得出城投降吗?”

    司马妧火冒三丈。此时他并不知道,万谷有件事不敢和他说,那便是每一个发往军府的军令都毫无回应,剑南道还可以理解,毕竟经略使范阳估计现在已经是司马妧的人了。可是其他道也没有回应,这就很匪夷所思了。

    连万谷也不知道的事情是,司马妧已经将盖了兵马大元帅印的一纸命令发往大震关、马关和金城关,命诸关守将禁闭关门,不得允许一人一马出入——也包括大将军哥舒那其的军队。

    司马妧的军队来得太快,司马诚慌了,他慌得甚至忘了取消司马妧的大元帅身份,以至于能让她继续公然调动大靖境内任何一支兵马、命令任何一个将领。

    且不说这些关门守将还不知道镐京被围的消息,即便知道,他们会不会违反司马妧的命令还不一定。

    毕竟,这些守将或多或少也在大长公主手下当过好一阵子的兵呢。

    司马诚望着大殿中几乎以脸贴面、看不见他们表情的百官,只觉得全是一群窝囊废,外表谦恭,内心里指不定想着如何把他卖了求平安。

    “混账!”司马诚将宝座边一个红釉彩的镂空花瓶一脚踢下去,噼里啪啦摔得粉粹。

    “说!你们是不是都等着朕投降,自己好去跪/舔那个贱/人,继续舒舒服服做臣子!”司马诚充满怒气的谩骂在金銮殿上一遍遍回荡,百官们顿时将头埋得更低,齐齐道:“微臣惶恐,请陛下息怒!”

    在众人恭敬的跪伏之中,有一个人比旁人直一些的身姿显得格外刺目。司马诚一记冷眼扫过去,冷哼道:“高延!”

    闻声,高延的背挺得更直,他不卑不亢道:“老臣在。”

    “你为何不俯首!”

    “因为,老臣有话要说。”高延不仅不跪下磕头,反而站了起来,步履从容地走到大殿中央,朝司马诚行了一礼,然后不紧不慢道:“大长公主在帛书中所说,陛下勾结北狄谋害前太子一事,确有人证,正是前尚书令郑青阳是也。”

    “高延,你!”司马诚怒目圆睁,右手一挥:“来人,把高延抓起来!”

    “陛下且慢,请听老臣把话说完,老臣并非要揭旧案,却是要给陛下一剂解围良方,”高延站在大殿中央,从容微笑,“有了老臣这剂良方,司马妧便再无理由围城,唯有退兵。”

    司马诚举了举右手,示意禁军们先退下。他眯了眯眼,一步步走下台阶,围着高延转了几圈,缓缓道:“说。”

    高延又行一礼,方才微笑道:“司马妧所依凭,无非是陛下得位不正的借口。若陛下将皇位传给皇长子,那么她……”

    “高延你这个老匹夫,我杀了你!”

    不等高延的话说完,司马诚一个突然暴起,跳到高延身上,双手死死掐住他的脖子,将他按倒在地。他下了死力气,高延被他掐得面色青紫,嘴里不住发出咯咯的声音。

    群臣见状,纷纷起身,忙不迭将毫无形象的当今天子拉开,这才及时避免一出金銮殿惨剧。

    “咳咳,”高延一把年纪,骤然被掐,半趴在地上起不来,好在他早有心理准备,居然还能一边咳嗽一边接着说,“老臣所言,句句属实,请陛下为大靖江山着想,退位让贤,传位给皇长子!”

    他话音未落,便有数名正三品以上的官员互相使了使眼色,随即纷纷跪伏在地,大声道:“请陛下三思!”

    他们带头一跪,早就被高延透露过风声的其他官员也纷纷跪下,大声疾呼:“请陛下三思!”

    “请陛下三思!”

    满朝文武,狼狈为奸,沆瀣一气。

    此时此刻,独立殿中的司马诚居然成了真正的孤家寡人。

    *

    在镐京城东南处的某座小院,堂堂的十二王爷正拍着大腿,毫无形象地哈哈大笑。

    在他对面,坐着一如既往风度翩翩的陈庭,和黑着一张脸濒临发怒边缘的顾乐飞。

    昨日,顾乐飞还在司马妧的军营之中,今日怎么就到了镐京城内?要知道镐京已经戒严数日,尤其是今天被围城后,别说人,连只苍蝇想飞出去,都会被守将给射下来。

    历史上很多有粮又有坚实防御的重要城池,不是被敌人从外头攻坚,而是被内贼从里头给打破。为了避免镐京城也出现这种事情,守兵们确实是连只苍蝇都没放出去过。

    可是,顾乐飞不是今日入城的。

    昨日,司马妧的军队还未抵达镐京城下的时候,他送了楼家和顾家人去,并未在军营多待,便匆匆赶了回来。

    也因着如此,他想和公主殿下“进一步”亲密亲密的想法,也只是一个想法而已。

    反正他也忍了很久,习惯了,也不在这一时是不是?

    可是,司马无易不是因为这个笑他,这种事情顾乐飞是不会告诉他的。

    司马无易笑的是另一件事。

    当时顾乐飞带人出城,是拿着高延的手令才得以成功放行。可是他回来的消息却万万不能让那只老狐狸知道,便只有自己想办法。

    虽然镐京昨日也是戒严,不过却没有今日的那么严密,有一种车是可以出入镐京城内外的——

    那便是粪车。

    若镐京真的被围,人和动物的屎尿都得在城中堆积,现下天气越来越暖和,这些脏物还会发酵散发,想想就恶心。所以在这之前,粪车能运多少出城就运多少出城,最好多多恶心一下逆贼。

    顾乐飞便是藏在粪车里偷偷回的城。

    险些被发现的惊险在此不提,顾乐飞因为如此而浑身染了一股粪臭味,又由于身上伤口还没好,不能沐浴,只得换了一身衣服。

    即便换了衣裳,他还是觉得自己身上有股隐隐的粪臭。

    无怪乎一贯爱看他热闹的司马无易会抚掌大笑、乐不可支。

    顾乐飞真想现在就掐死他。

    “咳。”陈庭看着顾乐飞目露凶光,不由微微笑了一下,轻咳一声,示意司马无易见好就收,自己则问道:“驸马此次入城,可是带来了殿下的手令?”

    顾乐飞阴着脸点了点头。

    陈庭所关心的手令,是司马妧以大元帅身份发布给现任右屯卫大将军林荃的军令,以及一封以她私人身份所写的亲笔信。

    镐京城粮食储备充足,墙内外三层,最高处达三十丈,最厚处有十丈,用的都是最坚固的建筑材料和工艺,几乎是牢不可破。

    司马妧所善乃野地战而非攻城战,况且以镐京防御之牢固,即便是历史上最善于攻城的将领也会望尘兴叹。

    要想以损失最少、时间最短攻破此城,当然得从内部着手。

    现任右屯卫大将军林荃暂代王腾之职,领南衙十六卫,掌握镐京一半禁军,若他愿意里应外合,大开城门,那何止是事半功倍,简直是必胜无疑。

    退一步讲,他不愿冒此风险,那么司马妧可以在外头激怒司马诚,逼他从皇宫出来。在司马诚出皇宫的路上,只要林荃约束南衙禁军,放松防卫,顾乐飞派人秘密刺杀之,亦是可行之举。

    林荃和告老还乡、只求安稳的王腾不同,他还年轻,很想干一番事情出来。可是南衙如今已被皇帝划作“公主党”,即便是此次守城,皇帝还要派个宦官监督他,以防止他叛变。可以想见,若司马妧失败,司马诚接下来肯定会清洗朝中所谓的“公主党”。

    想要策反林荃,顾乐飞带来的司马妧亲笔手令,便是那最后一根稻草。

    除了禁军方面,司马无易还有心联系内廷的梅江,想直接在皇宫中便暗算掉司马诚,一劳永逸。不过鉴于皇城护卫森严,此举恐怕难以成事。

    三人会集,拿着司马妧的手令正商量着,由谁去见林荃更合适、更能说服他。

    陈庭甚至计划好,最好找个僻静之地见面。这样一来,如果不能说服,那便直接就地处决掉林荃,拿着他的大将军印直接掌握南衙禁军。

    就在三人商议之时,门外突然传来敲门声。

    “王爷,公子,陈先生。”低低的嗓音十分熟悉,顾乐飞一听便知道来的是顾乐。

    顾乐和他的兄弟们不同,他干的事情更加秘密,一般很少主动出现在顾乐飞面前,除非……

    顾乐飞皱了皱眉:“出了何事?进来。”

    顾乐轻手轻脚地走进来,他后头还跟着一个人,这人走路发飘,好像丢了魂一样。顾乐将他迅速拉了进来,然后快速张望一下,关上门。

    来人一脸坑坑洼洼的麻子,顾乐竟然将许老头带来了。

    “他在公主府的偏门徘徊,那里禁军盯得很紧,府中早已无人,我想他必有要事想说,苦于找不到人,只能去公主府。”

    顾乐解释道。

    顾乐飞看了一眼许麻子:“禁军没抓住你?”

    “我有这个,只说是去公主府拿遗失的药箱,他们不敢拿我怎么样。”许麻子晃了晃一块做工精致的紫檀木镀金腰牌,顾乐飞一眼认出,那是端贵妃宫中腰牌,想必是他入宫看诊得的。

    只是拿着这块腰牌,许麻子像是拿到烫手山芋一样,他把这牌子丢在桌上,神情魂不守舍,连目光都有些涣散。

    顾乐飞蹙眉:“老头,你遇到什么事了?我能相帮么?”

    “不、不是我遇到事情,”明明天气不热,许老头的额头上却冒出汗来,他擦了又擦,结结巴巴道,“是皇帝、皇帝遇到事情!”

    “司马诚?你见着他了?”

    “没、没有……但但是,但是他肯定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