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晨光熹微,一夜的大雪染白了整座镐京城,雪粒吸附掉杂音,朦胧天光中的帝都寂静得可怕。
公主府中的灯亮了一夜。
许老头看完大长公主的腿疾后又仔细替她把了脉,问了一些日常表征,虽然收起盖在手上的丝帕,拱手道:“顾少,我们出去说吧,莫扰了殿下歇息。”
“很严重么?”司马妧的嗓音嘶哑,是刚刚醒来的缘故。
许老头弯腰拱手笑道:“殿下的旧疾之前养得不错,此次复发不算十分严重,只是老夫需要嘱咐驸马爷一些注意事项,以免日后再犯。”
“那便去书房说吧,”顾乐飞颌首,回头又对司马妧柔声道,“我去去就回。”
司马妧眨了眨眼,没有回应,总觉得小白柔声细语和自己说话的模样,有些奇怪,令人生起皮疙瘩。
书房无人,顾乐飞进去之后便沉了面色,刚刚面对司马妧的那副温柔面孔消散无踪,他皱着眉头对许老头道:“实话实说,是否十分严重?”
“老夫从来不说谎话,大长公主的腿疾当年是因为医治不及时才留下后遗症,但是这么多年以来一直注意着不受寒,殿下的身体又十分康健。旧疾复发之初确是疼痛难忍,不过按照太医院的方子去做,再加上老夫特殊的按摩手法,每日泡药按摩,很快便能行动自如。日后只要不是刻意磋磨那双腿,基本无碍。”
顾乐飞神色不变:“如何按摩,教给我,不需你亲自动手。”
许老头促狭地看了顾乐飞一眼,没说什么,只道了一个“好”。
“还有何事?”
许老头的脸上浮现出欲言又止的神情,他犹豫片刻,上前两步,小声对顾乐飞道:“殿下的葵水不甚规律。”
哈?
顾乐飞阴沉沉的表情瞬间消失无踪,换之以茫然的神色,圆乎乎的脸蛋上写满了迷惑不解。
许老头刚刚说什么?
“你说……葵水?”顾乐飞不甚确定地问。
“是啊,”许老头很认真地点头,“殿下月事稀少,恐对怀孕有影响,需要细加调理。”眼见顾乐飞一脸惊愕,仿佛第一次知道的样子,许老头奇怪地问:“驸马每日与殿下同床共枕,难道不知道吗?”
这个……他还真的不知道。
他……又不碰她,怎么可能清楚。
司马妧也从未提过,估计自己也不是很在意,毕竟葵水很影响她的日常训练,不来反而是好事。
想起崔氏时不时送来的那些催孕补品,顾乐飞的面色更加古怪,心道原以为母亲这些补品是打了水漂,没曾想竟是误打误撞帮了大长公主调理身子?
“这个……严重吗?”顾乐飞的脸上难得露出尴尬。
许老头自然发现了他的尴尬之色,心想可能这驸马爷和大长公主之间有什么难以启齿的私密之事,他一个糟老头子当然不便过问,于是便如实回答:“倒也不是什么大事,我开个方子,待殿下腿疾痊愈后再服用便可。先前说了,大长公主身体康健,恢复极快,只要悉心调理,于日后生育无碍。老夫之所以拉着顾少出来说,无非是怕殿下听了,心里多想,毕竟女子对这种事情皆十分在意。”
她……未必会在意。
顾乐飞心情十分复杂地想。
“没想到你还精通千金科。”顾乐飞看了许老头一眼,有点刮目相看的味道,幸好他请了这老头来,果然比宫里的太医好用。
“好说,好说。顾少于老夫有活命之恩,老夫看诊自然要更加仔细,”许老头捻着胡须得意地笑,“老夫开的这方子,于女子大有裨益,最好再辅以几种药膳。日后大长公主肌肤白皙嫩滑、容光焕发,请顾少把功劳都归在老夫名下。”
呵呵,还真是一点都不谦虚。
顾乐飞懒得和他多做纠缠,他急着去陪司马妧,于是也不再说废话:“开方子吧,还有什么需要注意的,一并写下来。”
“驸马这就急着走?”许老头叫住他,目光锐利地在他熬得眼睛红红的脸上扫一圈:“几日未眠了?不需老夫给你瞧瞧?”
“我皮糙肉厚扛得住,你悉心医治大长公主便可,”顾乐飞轻描淡写,“不过你得记着,在这间书房里谈的所有话,都要保密。”
“老夫明白。”
顾乐飞颌首,随即快步走出书房,谁知刚刚出门,迎头便撞见顾晚词。她披着滚狐毛的斗篷,似乎刚到不久,正一脸惊讶、瞪圆了眼睛望着顾乐飞:“哥哥,皇嫂她……”
“你来这么早做甚?”
“母亲让我送补品来,昨夜熬了一晚的汤,还热乎着。皇嫂在歇息,我不好打搅,便来找你了。”
顾乐飞冷冷道:“里头的话,你都听到了?”
“只听到几句……”顾晚词担忧地问:“确定不会影响日后生子?”
“你不嘴碎,好好伺候殿下,那便不会,”顾乐飞瞥了一眼顾晚词,忽而冷笑,“如果你不听话,出了岔子全怪在你头上,日后让你不能出嫁,随便入赘一个男人传承顾家香火。”
……哥哥……这是在威胁自己?
总觉得今天早上的哥哥有点怪怪的,还有点可怕。
“我什么都没听到,什么也不知道,”顾晚词难得老老实实一回,“我把汤送到厨房去温着,皇嫂想喝的时候你吩咐侍女一声便可。”
“送完就回去,没事别乱跑。”顾乐飞如此命令后,便匆匆往卧房去了,即便司马妧此刻正在歇息,他也觉得自己必须待在她身边才能安心。
仿佛只有这样,他就能把加诸于她身上的一切险恶尽数挡去。
今日的镐京不会因为一场覆盖全城的白雪而平静祥和下来。
南衙府前,清早便围满了人,放眼望去,黑压压的一片,全是披着名贵的各色兽皮披风的公子哥儿们。这么冷的天气,几十号人就站在南衙府前不走,要求右吾卫大将军王腾把郑易逐出南衙十六卫的队伍。
其中以惠荣侯家的三公子赵岩和睿成侯家的三公子齐熠叫得最大声:“吾等耻于同此等败类为伍!”
“耻于为伍!”众人附和,均是一副有他没我、有我没他的样子。
得了消息的王腾从暖和的被窝里爬起来,急匆匆赶到,想要用缓兵之计先把这群大少爷劝回去。
“大将军,郑易前些日子以卑犯尊,带着一群人对付大长公主,这事你莫非不知道?”齐熠懒洋洋地笑着,语气却很坚决:“此等不守军纪、目无上级之人,岂配留在天子禁军之中?怕是若给他机会,连陛下的旨意也敢违反吧?”
旁边的赵岩不吱声,有点郁闷齐熠抢了他的台词。昨日顾乐飞嘱咐的便是此事,他们只字不提郑易意图陷害大长公主的事情,因为这事是皇帝想要掩盖的,他们就单纯抓住郑易以下犯上这件事,那七八个人突然围攻大长公主是在众目睽睽之下,板上钉钉的以下犯上。
其实区区一个南衙十六卫,郑家未必多在乎,但是这么多人集体要求把郑易免职,是很伤郑家面子的。
名义上是请求免职,实际上是打郑家的脸。别说郑易这次名声扫地,就连他爹也会落得一个教子不严的奚落。
顾乐飞很懂得如何让人难堪。
如今夹在中间的王腾很是头疼,他一面不想得罪郑右丞,一面又不愿得罪这群公子哥儿以及背后的大长公主,左右为难,极力想要把他们先劝走。
可是非但没有劝走,反而随着时间推移,聚集在南衙府前的人越来越多。
本来只是几十号人,很快到一百、两百、三百……上千……
赵岩以为顾乐飞想要的只是给郑家难堪,他想不到顾乐飞希望达成的是另一个目的——
向整座帝都,向所有人,展现大长公主的实力。
何止是一呼百应。
司马妧不再是初入镐京城时那个仅有七十亲兵、孤立无援的女子,以权贵子弟为主的南衙十六卫虽然名义上是天子禁军,却已都在心中偏向司马妧,并纷纷以行动支持她。
日后无论谁想要动一动大长公主,首先得掂量一下自己有几斤几两。
即便是司马诚也不例外。
至于郑易,顾乐飞从来不觉得把他赶出十六卫算是惩罚。
以他目前力量,尚不能耐司马诚分毫,不过动一动郑易却是没有问题。
约莫一个月之后,正值正月新春,郑府举行的某场宴饮中,喝醉了的郑五公子脚下一滑,一不留神摔入后院的一口水井中。这院子偏僻,不知道他是怎么过去的,反正当时四下无人,宴饮正酣,到了散宴才发现郑易不在,顿时乱作一团,找了很久也找不到。
寒风凛冽,郑五公子足足在这口井里待了整整一夜,第二天才被扫地的仆人发现。
在不少仆人的印象中,这口井早就枯了,可是奇怪的事情就在这里,居然井里还有浅浅的一层水,没过膝盖,淹不死人,却能让人冷得直打哆嗦。
郑易被救上来的时候,两条腿乌青发紫,太医说若不好好保养,日后恐怕会影响行走。
联想到一月前大长公主腿疾复发的事情,郑青阳不得不怀疑自己的儿子是被大长公主蓄意报复。可是郑易却说当时脑子晕晕乎乎,莫名其妙就自己掉下去了,没有人推他。
既然连儿子都这么说,郑青阳只能自认倒霉。
当这个消息传到顾乐飞耳朵里时,他正在研究适合自家公主的药膳。闻言,他非但不觉开心,反而十分惋惜地叹了口气:“竟然只是冻伤了腿,没有瘫掉吗?”
负责此次任务、对郑府熟门熟路的顾玩静立一旁,沉默不敢接话。
“也罢。顾玩,这笔账你先帮我记着,有些人留着比死去有用,日后有机会再挑断他的手筋脚筋,”驸马爷翻过一页食谱,笑眯眯道,“君子报仇,十年不晚,说的就是这个道理吧?”
这不止对郑易适用,对于司马诚也同样适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