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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到孩子的问题,林瑾宁便不由得轻轻抚了抚肚子。
要说她如今进门也满了一个月了,倒也还不怎么急,不过,这做人嫡妻的,哪个不盼着早一点儿有个嫡子呢?只盼着这个孩子来得早些才好。
但是此时,当务之急的事情却还不是这个。
只见林瑾宁微微转头,眯着眼睛盯着恭恭敬敬站在墙角装摆设的朱氏。上午闵巷榆看到这朱氏那一瞬间的不自然,她可看得清清楚楚呢。
反观朱氏,她被林瑾宁这样毫不掩饰的目光吓得不由抖了抖,而在这巨大的心里压力之下,朱氏险些就直接跪下向林瑾宁全盘托出了。
好在尚存的几分理智阻止了朱氏的动作--此时已经近午了,马上王爷就要回来,且此地大庭广众、下人众多,她若当真要表忠心,这场合也不对。
这样想着,朱氏便硬生挺着没有动。
好在林瑾宁也知道此时时间、场合都不对,因此也没有过多为难,只是先轻飘飘随手放过了朱氏。
马上相公要回来了,她也没工夫与这朱氏纠缠。左不过这人就在这里,跑不了。
不急。
这样想着,林瑾宁便出言招呼道:“锦绣,去小厨房通知锦罗,咱们等一会儿爷回来了再传膳。粉莲,去前头看看爷什么时候回。”
“是。”
“是。”
得了吩咐的锦绣与粉莲两人立时领命下去,而林瑾宁,则被锦素、锦瑟两人扶着缓步往偏厅里去。
而这之中,她却是不曾吩咐过朱氏任何一句。
她这个举动并没有让“逃过一劫”的朱氏放松下来,反而不由得更加紧张--这一看就是要秋后算账的样儿啊……
朱氏这样一想,心里就不由得战战。
林瑾宁却也不管朱氏心里会有多么忐忑,只当做没看见这人一样,径自走了。
约摸过了有小半个时辰,司瑁才大步流星的走进了偏厅,将原本应当跟在一边同来复命的粉莲远远甩在后头。
“相公。”
见司瑁进来了,林瑾宁立刻起身相迎。
“嗯。”
司瑁微微颔首,又顺手握住快步走过来的林瑾宁的手,再牵着她返身往圆桌边坐了。
“上膳。”林瑾宁微微向后转头吩咐道。
“是。”候在一边的锦绣立刻领命退下。
不多时,锦绣并锦罗领着她们身后一众端菜的小丫鬟们上来摆盘。
待众人复又退下,林瑾宁便抬眼望着司瑁,想等他先动筷子,却不想司瑁竟一脸凝重却目光放空,不知在想些什么。
“相公……你怎么了?”察觉异样的林瑾宁不由得担心的捏住了司瑁的手,将他唤回神。
“……”
司瑁乍然惊了一下,眉心跳了好几下,方才终于回过神来。
“……没什么,娘子别担心。”
斟酌许久,司瑁还是没有把事情告诉林瑾宁--到底是前朝的事,告诉林瑾宁也无济于事,反而会惹得她也一并烦恼。
这样想着,司瑁心里却因为烦心事无处倾诉,反而更烦躁了。
这事说起来也是倒霉,司瑁前两日被他父皇一道口谕给换到兵部衙门去了。
本来,对于刚刚大婚完开始参与政事的皇子们来说,刚开始办公时会频繁换衙门、到各处学习办公的事也是实属平常的,但这回他却是不知是巧合还是别的,竟与刚刚开始办公的四弟司珏给分到一处儿了。
且两人还不止是在同一个衙门,还是在同一个屋子里、由同一位大人带着办公。
也不知道父皇是不是故意的。
当然,若是单单这样也就罢了,总归也就是他再在平日里多避一避,尽量与四弟和平相处也就好了。
问题在于,这样想的时候,司瑁却实在是太想当然了,因为他全然忘了--虽然司珏一惯是个诗文“才子”,但却于军兵上一窍不通,最多不过会纸上谈兵一下,将那一点拿到实事上,真说起来可能比他还不如!
故而,两个都没什么军处经验、还要想尽办法学着来的人凑到一起办事理事,自然会时时起争执、处处有意见。偏偏为了不让外人看热闹、维护皇家脸面,两人还不得不暗自忍耐,维持表面上的和睦。
尤其司瑁,原本以为自己好歹已经“脱离魔爪”大婚出宫了,不想如今不过一个月,他竟又要和司珏“朝夕相对”,以后估摸着他又是要如曾经一样的时时忍耐,且这回还不知要忍耐多久。
只每次这么一想,司瑁就忍不住想要喷出一口心头血。
就为这个,这两日司瑁几乎过得是度日如年的日子。
他不是没有想过与林瑾宁诉诉苦,但每次只要一看到林瑾宁望向他的目光里满满的信赖,他就不禁将已经到了喉咙口的话给暗暗咽下去。
娘子这样相信他,他却连这么一点坎儿都过不去,满心只想着抱怨怎么行?这样想着,司瑁就决定接着忍下去。
因此,如今换衙门已经两日了,林瑾宁单知道司瑁换了衙门,也知道四皇子同在兵部,却始终不知道两人竟在同一间屋子里办公,更不知道两人都由同一位兵部的大人带着办公。
当然,人际关系再大都只是小事,还有另一件事,才是让司瑁原本就烦躁的心愈发不安的原因。
最近天气越来越冷了,而消停了数年的和藩,近日似乎又有些不安分。
司瑁这两日为了避免因为与司珏说话进而发生冲突的情况发生,每日都没事找事一般、一时不断的在大量阅读兵部的历年宗卷,另也可以更好的学习兵部办公的事情,不想竟巧之又巧的发现了今年和藩的那一点儿不对劲。
和藩如今这动势,与昔年的梭俚族动乱伊始几乎如出一辙。
虽说只是有那么少少几分的相似,但不知道为什么,司瑁就是有一种隐晦的直觉般的东西,让他不由得觉得,这和藩,似乎真要乱了。
不过这样玄之又玄的感觉,他却是不能随意告知于人的,而心里藏了这样大事却偏无法解决、无法倾诉的司瑁,这两天就不由得愈发急躁。只是他这样的情绪,除了林瑾宁也并无人看出罢了。
而即便是林瑾宁,在察觉他有些不对劲之后,也只是猜测他是不是因为和澧王分到一个衙门因此有些情绪不对劲的。再加上因为司瑁实在掩饰得好,因此林瑾宁也就并没有想到那正途上去。
和藩之事,虽然林瑾宁在前世已经知晓,但那毕竟也是明年早春时的事儿了,加上这件事实在没有对当时不过是内宅妇人的林瑾宁有到任何影响,因此她也就没有往这上面想。
这倒不能怪林瑾宁不够谨慎,或许,这就是所谓“灯下黑”?
却说这一头,虽然司瑁已经说过自己“没什么”了,但林瑾宁还是有些担心,不过见司瑁实在是不想说什么的样子,林瑾宁也就不好贸然追问,只一个劲儿让司瑁多吃菜,好让他暂时忘记那些不愉快的事情。
等午膳用完,司瑁也要回衙门接着办公去了,林瑾宁这才转到小花厅里,腾出手准备解决朱氏这事儿。
朱氏很快上来。
“奴婢拜见王妃娘娘。”
此刻,原本总是面上含笑的朱氏,如今却一脸紧张,只惴惴不安的跪下行礼。待她起身后,更是低头垂手,看着老实得不得了。
“我此刻请朱姑姑过来的意思,想必朱姑姑也当知道了?”林瑾宁坐在上首,一手端着茶盏,一手刮着茶盖,面上似笑非笑的问道。
“奴婢,奴婢知道。”
事已至此,朱氏反而冷静了,只见她微微挺直了身子,甚至不等林瑾宁再说什么,就先一步开口了。
“不久前奴婢的妹子联系了奴婢,她如今正在澧王妃身边当差。”
此话一出,就是林瑾宁自己也没有想到,朱氏竟然开口就是大料儿,惹得她也不由得微微睁大了眼睛。
“是嘛。”
一瞬间的诧异过后,林瑾宁又很快恢复了正常,便作出一副稀松平常的样子,不甚在意的随口应道。
见林瑾宁这个态度,朱氏也有些拿不准她的想法,只好一咬牙接着说:“奴婢原来不过环贵妃娘娘身边的二等女官,并不算太得主子倚重,倒是奴婢的妹妹,却原是环贵妃娘娘跟前最得脸的那几个里头的,不过因为之前藏得深,并无人知道罢了。”
“……你接着说。”捧着茶盏没了动作的林瑾宁微微垂目,叫人看不清她的情绪。
“是……”朱氏暗暗的深吸一口气,语气平静道:“早前,奴婢的妹妹透过……府中的钉子向奴婢传话,让奴婢尽快获得娘娘您的信任,再仔细盯着王爷与您二人,之后每一旬向前院一个唤作‘高桐’的跑腿小厮传信。不过,奴婢面上应了,但……”
说着朱氏微微抬眼瞧了一下林瑾宁,见她面色如常,这才继续开口道:“奴婢胆子小,不敢随意勾结外人,故而本也没打算做什么。”
“嗯……”
林瑾宁勉强依旧一副不动声色的样子,只轻轻点一点头,留朱氏一个人在心中闪过无数揣测。
朱氏在下头等了许久,依旧没有等到林瑾宁的回应,到底扛不住了,朱氏不由得忐忑道:“娘娘,奴婢……”
这时,沉默许久的林瑾宁到底还是开口了。
只见她突然抬起头,一错不错的审视着朱氏,话语中充满怀疑的问道:“我且问你,你说你胆小不敢勾结外人,但转身就将你妹妹的事都告诉我了。你连亲生姐妹都不在乎,我又如何能相信你此刻是真的忠心,而不是在故意‘获得我的信任’呢?”
“……回娘娘的话,奴婢妹妹本是继母所生,与奴婢打小不和,不过因为她自认与奴婢同忠于环贵妃娘娘,加上奴婢与她到底是姐妹关系,这才……”说着朱氏暗暗抬眼瞥了林瑾宁一眼,又道:“奴婢当初最早是由母家送到先于贵人身边伺候的,而奴婢的妹妹却是由族中直接送到当年还是太子侧妃的环贵妃身边的,故而,宫中也没几个人知道奴婢与妹妹的姐妹关系。”
“哦,是这样啊……”林瑾宁微微挑眉,立时明白了朱氏话中的意思。
一番话下来,也不过是朱氏在表明她妹妹才是真正忠心于环贵妃的,而她,却只是个半路上被接手的,且姐妹二人还自幼不和……这倒也可以解释为什么同是一家姐妹,两人在环贵妃心里的地位却相差许多的情况。
不过,这话中到底几分真假,林瑾宁自己会判断,可不是朱氏几句简单的暗示就能让她相信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