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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带犬的疯子
一个连续四天摔倒在同一位置上的男人——
杜飞龙摁下暂停键,画面定格在男人长手长脚,扶墙而立的身影上面。
恰巧长街人不多,他的身影被夕阳拉长,像一棵笔直修长的乔木,尽情恣意地舒展。
突然霍之汶就想到野外训练时,在绿荫蔽日的森林里,曾经栖身倚靠的笔直的树干。
她将视线从男人身上移向一旁未融的雪。
眼底的温度淡了几分。
这次连年纪小的杜飞龙也觉得奇怪,猛地侧身看向霍之汶:“这人得了绝症?”
霍之汶戳他额头推他远了一分:“思想要积极向上,爱国、爱党、爱人民。”
杜飞龙被她逗笑,但这并没有阻止他进一步揣测:“难道是到这里来自杀的吗?”
“你怎么不猜他是来杀人的呢?”霍之汶眼沉如水,“说不定他已经杀人抛尸,尸体就埋在他每天摔倒的那地方的石板下。”
杜飞龙眼神闪烁,似乎被惊到:“霍姐姐,你这也……”
他有些犹豫,霍之汶替他开口:“重口?”
她笑:“说得对,我就是这么一个人。”
她坦荡直接到杜飞龙不知道该怎么接话,话题又绕回了略显奇怪的男人身上:“杀人不可能吧,但是真得很奇怪啊!”
他又一巴掌摁上笔记本的屏幕:“算了,路人甲怎样跟我们没什么关系。晚上我带你去看演出。”
“又见平遥。来我们这里的人,都要等着看上一场。”
霍之汶平静地点头,问他:“所以,有多好看?”
前面他邀请的每一个人第一反应都是谢谢,杜飞龙不太善于回答这种看似简单实际上却大有难度的问题。
霍之汶认真地看着他的眼睛,是真的在等一个答案,而不是顺口一问。
杜飞龙抱着笔记本,思考了半响最终只说:“别担心,我出钱,不好看也没什么损失的。”
他笑得有些腼腆,和杜栖月笑时眉眼极为相似。
淘气?
不。
霍之汶突然觉得这个小弟弟很善解人意,很像她弟弟霍灵均。
*****
古城内夜间只有中心的街道上因两边店铺营业而常亮,街边挂着一串灯笼,红光映进人眸底,带些温暖的气息。
演出她没有完整地看完,临到尾声时就撤了出来。
杜飞龙更是先她一步离开,半途便被杜爸爸召唤回去,家里来了不常走动的亲戚。
霍之汶一个人在街上走。
气温依旧很低,干冷,呼吸都能被冻住一般。
昨晚失眠休息的并不好,杜家来了客人,她也不想过早回去叨扰。
夜里的古城静谧,连走动的游客也没有制造出过多的声响。
杜家客栈所在的长街中间,有一家酒吧,下午和杜飞龙经过的时候,她看到门前挂得那支匾就一度想走进去。
木匾上带着一个烫金字——佛。
取这样名字的酒吧,她此前从未见过。
她有好奇心。
*******
额前的发有些长。
她的脸未加任何的修饰,黑色宽松版羽绒服内,是一件低领白色毛衣。
这几年总是简单的迷彩或者冲锋衣上身,她已经失去了对服装的最基本的审美兴趣。
姣好的身形均隐在那些并不出众的衣服里。
只颀长雪白的脖颈露出,弧线很是优美。
剪短了两年的发,眸光清亮且锐利的眼,让她一看上去简单干净到和酒吧内那些浓妆艳抹的人分外不同,格格不入。
内里的音乐并不嘈杂,她在吧台摸过酒水单随意指了一下点单,而后选了最角落的沙发落座。
她不喝任何一种酒,并不介意饮品的味道和卖相,只是需要点一种摆在自己眼前,以便安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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落座后她才发现,前方的卡座旁,蹲坐着一只大型犬。
她不识品种,全天下的犬,她都觉得脸盲。
黯淡的光线下只见犬脖颈处略粗的项圈,和从项圈那里牵连的不知伸向卡座内何人的锁链。
是个男人,她只能看到隐约的半个头。
间或有服务生或者混迹这些娱乐场所提供特殊服务的人前来搭讪,都被她三言两语的漠然态度打击了回去。
这种氛围内,反而睡意上涌。
直到她被前面卡座里交谈的声音吸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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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着白色紧身裙,裙身后背镂空的女人正一手撑在前排的沙发上,语调暧昧,应该是和前面的男人搭话:“一个人?”
霍之汶没听到有声音回复。
可女人并未热情减退,自动默认了她需要的那个答案:“巧,我也是一个人。”
从霍之汶所在的角度,能够看到女人慢慢俯下/身,身体弯曲,紧实的臀翘起在身后。
如果人的身体能说话,霍之汶觉得这女人的身体正在直白坦率地说——睡我。
“滚。”霍之汶的手刚碰到自己身前盛着色彩纷呈液体的高脚杯,耳边又钻入了一个清冷的男声。
冷淡、疏离,比她刚刚拒绝人时更甚。
女人闻言俯下去的身躯慢慢直立起来:“清高?我见过的男人比你吃过的——”
女人的话没说完,低沉的男声再度响起:“到我对面坐。”
酒吧内炫彩的灯光一闪,霍之汶看到蓝光打上去的女人的脸即刻扔掉满脸鄙夷,换上一脸欣喜。
女人闻言就要在男人身前落座。
可这时刚刚蹲坐在一旁的犬先一步赶在她之前跳起爬上了男人对面的座位,蹲坐在上面摇尾巴。
霍之汶能够隔着沙发后背看到,这只大型犬头顶熨帖的绒毛。
刚刚男人的话是对这只犬说?
犬的名字叫“滚”?
他根本从头到尾没搭理那个搭讪的女人?
她唇角一扯,忍不住翘起。
有意思。
霍之汶听到后知后觉的女人冷哼了一声,骂道:“呵,不过一个小白脸,装什么装?!当我日了狗。”
没想到这时男人突然再度开口:“道歉。”
女人踩着高跟鞋趾高气昂,面色不愉:“神经病!”
“道歉”,男声重复,甚至补充,“没人能日我的狗,向他道歉”。
女人即刻便准备迈步离开。
“滚,”男人现在的语调倒不像前面那般急厉,更像是真得在唤一个名字,“这人一动,你就扑上去咬。”
女人震惊于眼前的情况,没想到搭讪不成要被反咬一口:“你tm刚从精神病院出来吗?!”
“疯子。”
她离开的步伐极快,好像身后真会有狗追来一样。
不过三秒,女人已经重新钻进人潮,消失的彻底。
*******
霍之汶又坐了一会儿,前排的位置很安静,再没有人前去靠近。
她看到那只犬重新从卡座上跳下来,再度蹲回适才的位置。
男人的身形隐在黑暗中,大部被沙发遮挡,不在她的视线范围之内,她仅能看到一个不完整的后脑,以及其上精短的头发。
她看了眼时间,已经差一刻十一点整。
她站起身准备离开,突然一侧迈步过来一个陌生男人。
身高和她一七五的身高相仿,她平视过去,只见男人手里攥着一张名片,要往她羽绒服胳膊一侧的口袋内插。
她下意识地抬臂半空中捏住男人的小臂。
她没怎么用力,男人却蹙眉想要挣脱。
她看起来像是训练有素,身手不错的模样,这让男人很是意外,眼底的光染上更浓厚的兴趣。
他已经观察了半个多小时,这女人坐在角落里不动、不焦、不燥。
肤色雪白,整张脸精致到扎眼。
看上去很难啃不容接近,可正因为如此,他才越有挑战的欲/望。
*****
霍之汶并不知晓名片男心里绕过的这一些弯。
她放开他的手臂,将名片从他手里抽出来。
原来是职业“鸭”。
她冷笑了声。
名片男问:“今晚约吗?”
她扫了一眼将卡纸一撕两半扔回他胸前:“炮不约,架约。”
“什么意思?”
她斜了男人一眼,仅一眼就移开了视线:“和你一样,我也在等时机约某个女人,你抢我生意,你说什么意思?”
同性恋?
面前的男子瞬间变了脸色遁走。
不用出手问题得以解决,霍之汶乐见其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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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离开时下意识地往前面卡座里看了一眼。
只一眼,便记清了适才清冷的拒绝人的男人的长相。
他的脸在光线斜映下,一半隐于晦暗,一半被灯光点亮,整张脸带些神秘的色彩。
轮廓清隽,侧脸弧线锋利,和她想象的近乎相同。
冷而傲。
她又看了一眼,没见男人的眸光有丝毫的波动。
她直接而细致地审视过去,他如同未有所觉一般没有丝毫反应。
奢华的外装,淡漠的人格,连同他的犬,整个是“活人勿近”的广告。
她顺手拎起羽绒服的连帽扣在头上,唇一翘迈步。
她刚抬腿,突然感觉到有什么东西拖着她的腿,带着不轻不重的力道。
她低下头看过去,看到适才端坐的那只犬,正咬住她的裤子,向后拖她。
并不凶残,只显得忠诚而坚持。
她耳边突然回荡起适才男人的声音:“这人一动,你就扑上去咬。”
这犬是……反应迟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