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舒芷娘收到了谢葭的八面开屏风,谢嵩竟然亲自往她那里去了。女儿甚少向他伸手要什么东西,刺史开口却是向继母要,他竟然有些失落。也嘱咐舒芷娘一定要把东西绣好。舒芷娘自然是笑吟吟地答应了。
然而片刻后却又皱眉……因为这面屏风,还是复杂的双面绣,没有个年把,是绣不出来的。但是谢嵩既然开了口,她也不好再说什么,只好坐了下来,专心致志地刺绣。她是知道的,将军府很有几个老道的绣娘,也不能找别人去绣,因为若是被她们看出来了,谢葭肯定会借题发挥。
谢葭回到将军府,白天侍奉于老夫人身边,晚上就回到江城楼去,几乎是寸步不出门了。她已经打定主意,在舒芷娘有所动作之前,她都要沉得住气。
华姬的身体在连姑姑的调养下,倒是日渐好了,约莫半个月过去,血崩的情况就彻底止住了,精神头也日渐好了。谢葭的心情才日渐好了起来。
舒芷娘被她扣住,她倒也衬得起,没有出来兴风作浪。
拿到兵符以后,边疆又进入拉锯战。不过这一次和上一次不同,不同于上一次,卫清风的无奈和以退为进,这一次,卫清风是好整以暇,力图以最小的代价,获得最大的战果。
这个年就在平和的气氛中过去了。
元宵那天,袁夫人兴致勃勃地推开谢葭的房门,笑道:“葭娘,这儿有将军的信!”
谢葭一怔之后便是笑了起来。最近卫清风的信件来得越来越勤了,显然是前线松懈的缘故。袁夫人自己那里也有一封丈夫的来信。两个人就并肩坐下来,看了起来。
卫清风的信。又是写了整整三大张,其间洋洋洒洒,倒像是一篇好散文,而不像是写给妻子的私人信件。他细细地给谢葭描述了在边关时期过年,他做了些什么吃了些什么,又看到了什么有趣的东西,当时心情如何。战争的情况也有提到,但是都一笔带过。偶尔说起自己的生活起居。
好像是两个人就在一起。面对面的,亲密的交谈一般。
谢葭看得嘴角的弧度就一直没有下去过。袁夫人却看得流出眼泪来。
谢葭吓了一跳,连忙把信放下了,道:“婉婉姐,您这是怎么了?”
袁夫人用指腹擦去眼泪,却是笑着,道:“袁郎已经攒够军功。被封为先锋郎将。若是此战大胜,他的军功足够拜将。他说等他做回刺史,就不再打战了。”
谢葭一怔,没想到袁刺猬竟然晋升得这么快……想来也是战场上九死一生拼出来的吧。先锋郎将,一向是最艰辛,也是攒功最便利的职位。只盼他能平安归来才好。
“那是好事儿啊。袁大人骁勇善战,升回刺史之位,只是迟早的事情。”
袁夫人擦干眼泪,笑道:“葭娘,不如咱们一块儿出去看灯吧!”
谢葭一喜,然后却是皱眉,道:“我刚闯了祸,最近又常常到别院去。如今再外出,只恐母亲不喜。”
袁夫人就笑道:“你别急,我来的时候,已经和婶娘说过了。婶娘也说你该出去好好散散心了。”
谢葭怔住,道:“真的?”
袁夫人笑道:“还能诓了你不成?婶娘也收到了卫将军的信。心里正高兴呢。”
谢葭于是才笑道:“那好,那咱们就出去走走。”
大燕民风开放。元宵节也是常有贵族或是平民家的女子在外走动的。只是贵族女子要多一些。因为这种人多的场合,几乎每年都要发生几起女子失踪案。平民家的闺女不值钱。丢了也就是丢了,因此格外小心。而贵族女子们,一来衣着打扮和旁人不同,寻常人贩子也不敢下手,何况都是带着侍卫的。因此,她们倒是有恃无恐的。
谢葭和袁夫人各自去换了一身衣物。谢葭选了一身偏深的藕色长裙,正适合她洁白无瑕的肤色,外面穿着厚厚的连帽大氅,梳了一个流云髻,额悬赤金垂额,脑后别着凤尾分心。
袁夫人则穿了一身最适合她自己的深蓝色长裙,同样款式的大氅。她的长相非常耐看,稍一打扮就显得雍容华贵,不可正视,也只有少年华美的谢葭站在她身边,才不会完全被她的光芒掩盖下去。她的珍珠垂额,温润的珍珠,却是完全掩盖那双琉璃般的眉目之下,成为红花的绿叶那般不起眼。
两人说笑着出了门去。
朱雀门大街一向是门禁森严的,就是这种元宵的大日子,各府也是大门紧闭。路上虽然也有摆摊卖花灯的小贩,但是因为这里靠近皇宫,所以连来人都是经过盘查的,而且也有一大堆规矩要守。就是这样,也有不少贵族少年已经游走于其间。
谢葭和袁夫人结伴走过几个小摊,或是被点缀得分外漂亮的亭台小溪,只去放了一盏莲灯。
这也是这里独特的习俗,要亲手做一盏漂亮的花灯,放进水里,上面写着你的愿望。古人相信只要灯不灭,顺着水流而下,便能把你的愿望带到神仙面前。
谢葭不相信自己的灯不会灭。
但是她还是和袁夫人等,并身边的丫鬟,坐在长廊里,说说笑笑地做了灯。手艺一般,但是谢葭认为能看就行。放了灯下水,并用树枝把灯推走。
她和身边的人一起闭上眼,许的愿望,大抵是希望这场藩王之乱早些过去,让她们的两人归来。
小溪的这一边大抵是年轻的少女。和对岸的成堆的少年郎,倒也是应景的很。
谢葭和袁夫人都梳着妇人髻,但是相貌却十分显眼,叫人看了就忘不了,一时之间,倒是有不少男子都痴痴地盯着她们看。直到她们转身离去。
袁夫人不大高兴,但是也没有多说什么。
谢葭倒是无所谓,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嘛,何况他们又不敢做什么的。
上了马车,袁夫人道:“咱们不如到西大街去走走。”
谢葭笑道:“正好,给姨娘送几盏花灯过去。”
袁夫人笑着答应了。
两人又说笑着往西大街去了。
西大街可比朱雀门大街热闹得多。到了路口,马车就已经进不去了,若是要进去玩,那你就只能自己挤着进去。谢葭和袁夫人只好下了马车,孩子似的手拉着手,开始往里挤。身边都是武婢或是会家子的家将,目力耳力都远比他人好,不怕走丢。
这一街上,几乎是花灯铺子挨着花灯铺子,很多时候,行人都没有权利选择到底去选哪个铺子,能把你挤到哪儿,也就到哪儿了。谢葭琢磨着路程还远,也不愿意现在手里就提着花灯,因此猜了几个灯谜,花灯都随手扯了来送了身边的人。
路上还有接头卖艺的,白占了好大一块空地!却还是有不少人都驻足围观,不时拍手叫好。
大过节的,出来玩,自然就是图个乐呵,谢葭和袁夫人也当然没有和别人计较的,更不怕挤,既然被人群挤到卖艺的身边,便也乐呵呵的看起来。
卖艺的一对父女,说是外乡来人,投奔亲戚的,但是没找着亲戚,所以在这儿卖艺,想存点盘缠回家乡去。倒也是实在人。
做父亲的,一手绝技是胸口碎大石。谢葭前世也在电视上看过,这还是第一次看现场表演,虽然怀疑这石头是不是有水分,但是她也没有兴趣追究,只是跟着人群一块儿喝彩鼓掌。等到那女孩子把锣充作托盘递到她跟前儿,她就笑嘻嘻地赏了一大块银子。那女孩子愣了愣,但也没有多说什么,就往她身边去了。
看完表演,谢葭和袁夫人又被人挤着一路向前,目标正是东西大街交界处,因此她倒是不急了,走走停停,时而看看小摊位,买点小东西。
这大燕民间不乏高手,京城这种地方当然也是群英荟萃。后来又碰上几摊卖艺的,还有个能手抓烧饼的摊子——竟也不怕烫!如此奇人不胜枚举。
袁夫人是个有见识的,还会嘲笑此时才大开眼见的谢葭。
两人一路走着,慢慢就被挤到了东西大街交界处。东大街的人比西大街只有更多,没有更少的道理。但是两人并不是要去东大街,而是要去交界口的一个通往荒地的路口。也就是往别院去的路。
袁夫人身边的瑞竹不知道去哪儿弄到了一辆马车。谢葭和袁夫人就上了马车,手里提着十几盏花灯,也都放下了,拿下了帽子,竟然是出了一头的汗。
谢葭意犹未尽,笑道:“没想到这街上倒这么多人。”
袁夫人也笑,道:“热闹热闹也好。京城到底是京城,还是比横州那样的小地方要好。不过横州有些夷民,又同有北民和南民,花灯的花样,倒是比京城还多一些。”
谢葭笑道:“真的?那什么时候,真要去横州见识见识才是!”
袁夫人也笑了起来,眼光却有些闪烁,道:“也不知道,能不能把横州那块地,再要回来……我在那儿过了要十年了,要挪窝,还真是不情愿!”(未完待续……Q