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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学的钟鸣声响起,遗玉没急着走,悠哉地收拾着书袋,顺道也听了学生们的闲聊,只是今天这八卦档子,显然不合她口味,只是听了几句,她便加快了动作,三两下将东西收拾妥当,但还是有不少话溜进了耳中。
“唉、唉,魏王殿下的生辰是在这个月吧?”这是一道女声。
“是初九。”这是一道男声。
“你记得倒是清楚。”这是另一道女声。
“哪里是他记得清楚,该是他二姐记得清楚吧。”头一道女声嘟囔道,“怎么你不知道么,几个月前的宫宴,刘小姐曾被陛下指给魏王殿下,差点就成了魏王府的侧妃呢——”
“别胡说!我二姐才没有!”那男生有些愤愤道,毕竟是指婚被拒,当不得什么好事。
“我才没胡说呢,那天晚宴,我大姐也在,她......”
杜荷瞅着遗玉从身边儿走过,便同要好的两个朋友打了招呼,瞟了一眼那对快要吵起来的学生,独自跟了上去。
“怎么,跟着我是要蹭饭?”遗玉脚步没停,对走到自己身边的杜荷道。
“是啊,你不是说了,甘味居二楼,随便我吃么。”
遗玉笑笑,心情有些烦躁的她没再多说,两人走到门口,没见卢智人影,便朝着太学院走去,远远便见着站在行人稀少的院墙下面同人说话的卢智,程小凤和卢书晴在不远处斗嘴,程小虎在她们边上来回看。
走近,遗玉才认出,这正一脸忍怒地同卢智说话的少女,正是在中秋宴后,就没怎么见过面的封小姐,封雅婷。
“卢智,这是最后一次,你若不去,那咱们便没什么好说的了!”
封雅婷咬着牙对卢智低吼出这句话后,便大步朝东离去了,遗玉看看她气得有些发抖的背影,蹙眉,望向卢智。
“那是封小姐吧?”
卢智抚平有些褶皱的前襟,听见遗玉声音,扭头的瞬间,脸上的淡然之色退去,挂上轻笑,道:“是啊。”
“怎么吵架了?”
“有些误会罢了,”卢智看见杜荷,话题一带而过,“怎么,杜二这是蹭饭来了?”
听见兄妹俩前后相同的问话,杜荷暗笑,答道:“小玉说,甘味居,随我吃。”
卢智点头,领着欲言又止的遗玉朝前走,路过程小凤他们身边,三人也跟了上来。
“喂!你跟着我们做什么!”程小凤不满地对着卢书晴道。
“大哥方才不是说要请吃饭么。”
“又没说带你。”
“那就说带你了?”卢书晴不见脾气,说出的话却满是刺儿。
“你......”
遗玉头疼地听着身后两人又争了起来,犹豫着是否要劝的她,在走过路口后,却见卢智脚步一停,对着杜荷指了指甘味居的方向,笑道:
“还跟着做什么,你且去随便吃,我们这是要到鸿悦楼,不顺路。”
“...卢大哥。”杜荷嘴角一抽,哭丧着脸叫道,见卢智不搭理他,朝着正门方向走去,在原地站了片刻,方才追上去。
“卢大哥,我一个人吃饭多没意思啊,你们也不多我这一个......”
看着前面纠缠着卢智的杜荷,听着后头卢书晴和程小凤的争执,遗玉轻叹一口气,揉揉眉心。
“小玉,你怎么了?”走在遗玉身边的程小胖子问道。
“头疼。”
魏王府 梳流阁
午膳后,阿生一手端着茶盘,一手拿着刚才在门外拿到的名册走了进去,穿过前厅绕到内室的屏风后面。
李泰这时正靠坐在软榻上,一手握了书看,另一只手里则拿着一只普通的缎面荷囊,软榻前面的毯子上放着一只小巧的藤箱,里面装着一些衣着所用的零碎,诸如佩带和革带之类,若不论那上面的绣工,不过是些用料寻常的物件罢了。
这么一眼看过去,虽仍是面无表情,阿生却知道自家主子从昨晚回来便好的没话说的心情,这会儿依然不错。
“主子,”放下茶盘,阿生大着胆子将那份名册递上,“这是杜大人整理出来,生辰宴上所邀宾客名单,请您过目。”
他说的杜大人,是指杜如晦的族弟杜楚客,现任魏王府长史,协理府务,又身兼工部尚书一职,算的是魏王府下头一号人物了。
李泰放下书,单手接过名册挑开来扫过一遍,便抬手掷在了地上,道:
“让他进来。”
“是。”阿生看了一眼散落在地的一长叠纸张,转过身,心里默念道:杜大人,可别怪我没帮你,已经是挑着王爷心情好的时候递上去了。
片刻后,杜楚客被阿生领了进来,对着那榻上的人一礼后,便躬身去拾起地上的名册,这人过中年的男人一边折着名册,口中道:
“知道王爷不喜欢太过热闹,这次宴会的客人是请的多了,可皇上昨儿才特地嘱咐过微臣,要在芙蓉园御宴宫精办您这次的生辰,如何能敷衍陛下,您且忍忍吧。”
能用这般冷静的语气面对李泰,说出这种淡定的劝说的人,整个人魏王府,怕也只有杜楚客一人了。
“那你便来敷衍本王么?”李泰接过阿生递来的茶杯,把玩着荷囊问道。
“克己不敢。”杜楚客道。
“第三页、第五页的客人,去掉。”这名册的文折上共有七八页,每页大致是载着十几个人名,也亏得李泰扫上一遍便能记得大概。
杜楚客将名册翻到那两页看过,抬头道:“这个不能去。”
“嗯?”
杜楚客从袖子里摸出一份青头文折来,道:“这是陛下和皇后娘娘吩咐过的,都是这上面载有的京中小姐们,专为您日后选妃所备,如何能去。”
李泰瞅了一眼便记起这是前日他在皇宫里,李世民塞给他录有这京中适婚女子们的名单,当天回府他便随手丢给了管家,也不知是怎么到了杜楚客的手里。
“王爷,自弘文馆起,克己便近侍您跟前,如今已有七载,当是比旁人更清楚您乃成大事者,然而,恕克己直言,王爷眼下在婚事上着实是寡断了一些,就是正妃难立,也当有侧室在府才对。您生辰一过,便是年满二十,若府中仍无妃,无子嗣后继,于大事不利,于您之心向不谋。”
阿生干咽了一口唾沫,偷瞄着李泰,只见他侧眼看着垂头而立的杜楚客,低着嗓音道:
“大事、心向?本王不记得何曾说过这些,你的心思倒是不小。”
听到这声问,杜楚客平静和直板的脸上方才露出一抹失落之态,但很快又被严谨遮去。
“是克己多嘴了,但这宴客名单,还是不改为好。”
“下去。”
“是。”
杜楚客转身前看了一眼地上的藤箱,神色一疑后,退出了室内。李泰瞥了一眼他的背影,手指沿着荷囊上的绣纹描绘了一圈,阿生见他心情似乎并不是糟糕的样子,想了想,还是决定问问。
“主子,这选妃一事,您是有何打算?”李泰迟迟不娶妃,这个中原由,就连他都不大清楚,可如今皇上都插了手,事情到了这个份上,若再对此事视而不见,肯定是不行的。
“你说呢?”
“属下以为,不妨先选上一户门第稍浅的,既不会太多事,居在府里亦不会惹您心烦。”他不知道原因,也不好问,这个时候他倒是怀念起沈剑堂来,可惜这嘴不把门儿的男人,前天晚上已经离京,因着逢了初一和十五,他便要回醉江南泡酒抑毒。
“......”
见李泰不语,阿生犹豫了下,继续道:“主子,卢小姐年岁在那里放着,卢少爷他又是帮皇上做那些秘事的,《坤元录》一事已经准备妥当,您开春便要离京,实不宜在此时节外生枝,也免得为她招来祸事。就是先娶上一位侧妃,那也是放在府里当个摆设,如若不然,您这一去三年,如何能让陛下安心,让这京里的有心人‘安心’。”
惊!李泰竟是打算借着这《坤元录》一事离京,且要去三年之久?!
室内静默了片刻,李泰总算开口道,“你去办吧。”
“是,”阿生暗松一口气,他还真是怕自家主子在这个节骨眼上“任性”起来,“您放心,属下一定会让人仔细查探了品行,择位性情温顺懂事的小姐。”
他话一落下,便见李泰从软榻上坐起来,绕过屏风朝门外走去,阿生连忙取了外衣跟上。
“参撰的人选今儿下午都会到文学馆去,属下已经让人备了马车,您是否要过去看看。”
“嗯。”李泰在门前停下脚步,套上了外衣,将手里的荷囊递过去,阿生接过后,差点就顺手揣袖里,但见李泰仍站在原地,脑子一机灵,改为仔细地系在李泰腰间的玉带上。
青玉带,锦缠腰,有翡翠佩环,却独荷囊一只显拙,阿生打量了一眼,眉眼间颇有些无奈之色外露,李泰亦低头瞟了一眼,举步向前走时,唇角却轻牵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