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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彧是回来拒婚的。
冬月时,宋文帝刘义隆为刘彧和王贞风定了婚。和前世不一样的则是,刘彧事先去了信,告诉阿耶他想娶萧氏的外孙女。
宋文帝很不满意,觉得萧氏的地位比不上王氏,而且他现在需要倚重王氏的地方实在是太多了。
于是,他按照自己的意愿,替刘彧定了王僧达的侄女、王僧朗的女儿王贞风为正妻,要求刘彧即日回建康完婚!
刘彧无法,只得以阿姨生病为由延缓行程。
直到立春时才回到建康。
一回到建康,他立刻去寻了文帝刘义隆。
恰好遇到刘骏来给阿耶请安。
刘骏头戴七寸进贤冠,宽衫大袖,褒衣博带,看到刘彧走进,脸上露出笑容。他一向喜欢这个幼弟,尤其当他得知刘彧就要娶王氏之贞风后,待他更加亲切。
他的王妃名叫王宪嫄,是琅琊王氏。其父王偃是东晋丞相王导的玄孙、尚书王嘏的儿子,母亲是东晋孝武帝的女儿鄱阳公主。元嘉二十年他们成亲,如今已经五年了。
娶王宪嫄时,他只有十三岁,今年十八岁。
夫妻俩人是很是恩爱。
这次他奉诏还京,还曾想将王妃带回,只可惜武陵离建康二千多里地,路上要走将近两月。他不敢带着王妃行这么久,只得将她留在武陵郡。
“十一弟……”刘骏笑盈盈地招呼了刘彧。
“三兄!”刘彧拱手为礼,恭恭敬敬地施了一礼。
见到刘彧待他一如往常,刘骏脸上的笑意更加深了。他五岁时就离开建康去了封地,和阿姨路淑媛相依为命。因路淑媛在宫中之时就和沈容姬关系极好,所以他和刘彧的关系也比起别的兄弟来更加亲切。
俩人的阿姨都不得宠。身为儿子的他们自然也不得宠。这次见到刘彧从吴郡返回建康,他便知道,刘彧怕是也要被镇外州了。
随便说了几句,小黄门便来禀告,请刘骏见驾。
然而,刘彧在广德宫外等了两个时辰,文帝也不肯见他。最后只是派了一个小黄门出来。让他‘莫要生事!“
听到这句话,刘彧吓得出了一身的冷汗。
他现在可不是前世的皇帝,而是一个不得宠的皇子。惹怒了文帝他能有什么好下场?
文帝因体弱多病的缘故。性好猜忌。当年因觉得他的亲兄弟刘义康功高盖主,便以其擅杀名将檀道济的缘故先将他改授为江州刺史,出镇豫章(今江西南昌)。元嘉二十二年时,寻了机会将其废为庶人。
这才过了三四年。刘义康的下场他历历在目。他更知道几年后,北魏大军南下。隔江威胁建康,文帝怕刘义康在后方作乱,遂下令将其诛杀。
自己不听话会落得什么下场?
刘彧再清楚不过了。
蓦地,他脑子里突然想起四兄刘邵。太子刘邵一向与刘义康关系好。
也许,他该去东宫拜会太子了……
他无声地往东宫走,面无表情。心中如同被一把刀在狠狠地剜着。觉得自己对不起温幼仪,明明说好要娶她为妻的。
寿固跟在他的身后。专挑影子的下方走,不敢踩他的影子。他跟了他好几年,早已了解这个主子的想法。见到他不回宫,却往东宫走,不由恍悟。
“所谋者大。”寿固心头窃喜,觉得跟对了主子。
……
刘彧和王贞风的婚期比前世晚了足足半年。
无嘉二十六年正月,上元节后,紧跟着就是惊蛰。
惊蛰那一日,下了半天的春雨。文帝大喜,当众宣布淮阳王与王氏贞风的婚讯。
温幼仪闻之黯然,目光落在庭竹斋上的竹瓦上,像是想从雨中听到她心中的苦楚。
姚思谦从悠然雅舍搬出去后,她便向萧纥要求自己住进去。
萧纥一开始不同意,觉得一个姑子住到前院像什么样子。可是驾不住温幼仪的苦苦哀求,再加上姚思谦又将闻八给她留了下来,闻八和田丰等人确实不合适呆在后院。
便只得同意。
又派人帮她修整了一下悠然雅舍,将院门换了个方位。
就这样,温幼仪拥有了自己的小院,并且有个小门是直通小角门的,可以方便闻八等人进出。
丑儿依旧是跟在她的身边。
元嘉二十六年的清明,萧菁芬领着温幼仪和温娴去鸡鸣寺进香踏青。鸡鸣寺位于鸡笼山东麓山阜上,始建于西晋,有南朝四百八十寺之首寺的美誉。本名原叫栖玄寺,因在鸡笼山北面有栖玄塘而得名。只是时人都觉得栖玄寺绕嘴,便借了山的名字,叫*鸣寺。鸡鸣寺范围很大,从山下一直延伸到鸡笼山上。
鸡笼山偏北处,是文帝刘义隆七皇子建平王刘宏的府第。鸡笼山的正中,则是佛学大师慧远大师的高足雷次宗所开设的‘次宗学馆’,有学生几百,萧浩昌和萧浩歌就是在次宗学馆里听课。
自几年前雷次宗回到豫章郡后,次宗学馆就换了老师。直到二十五年,文帝强征雷次宗再入建康,在钟山西岩下建馆,为皇太子和诸王讲授经学。
幽静的殿宇梵声阵阵,沙弥们在歌颂着佛法的慈悲和广大。听着这佛音,温幼仪恭恭敬敬地向着佛祖敬了三柱香。
她就是从佛像里来的,对佛有一种天然的尊敬。
上午礼过佛后,萧菁芬领着她和温娴在鸡鸣寺后院小憩。鸡鸣寺后院有许多二层小楼,是为众多善男信女们午休准备的。因萧菁芬舍了一万钱,给她们准备的小楼是几座最精致的竹楼之一。
温幼仪倚依在软榻上,透过二楼的窗户向外观望。只见晴空如碧,白云高浮,远山近树都在佛音钟磬下变得清晰和静穆。绕山而过的溪水波光粼粼,奔流不息。
台城遗址,塔影横江。
如同一副山水图般。
耳听着佛音钟磬伴着松涛阵阵,温幼仪的意识很快就模糊了起来。
她梦到了刘彧……
转身想逃!却发现无论如何也逃不掉。
她不知该怎么办。
这时,突然身边来了一个人,手持着利剑,对准着刘彧的胸膛刺去。
血流了一地……
她蓦地醒了过来!
隔着青色的竹帘。外面传来红袖和冷琴压低了声音的交谈声。
“……我怎么就觉得这建康有一股子邪气……”
“可不是。娘子从回了建康就病不断。女郎最近也是郁郁寡欢的,整日不见笑容。”
“你说,是不是姚谪仙离开萧氏去姚府居住。女郎心里难受的原因?”
冷琴叹了口气,没有往下接。
外面淅淅沥沥的下起了春雨,雨水击打着竹楼的竹瓦,发出砰砰的声音。
细雨如雾。瞬间打湿了竹楼。
正在外面清洗茶具的绿鞠和蓝瑛,将手顶在头顶。嘻嘻哈哈地笑着跑了回来。
“这雨下得真喜人,正好省了工夫清茶具,女郎前几天就嚷着清明时要接无根水呢。”绿鞠甩了甩头上的雨水,看着外面在淋雨的茶具。笑得乐不可支。
几个人听了这话,急忙寻干净的水桶,冒雨跑到院子里。然后又跳着笑着跑回了竹楼。
“这可是吉兆!女郎说想下雨,就真下雨了。”蓝瑛往竹帘内探了下头。见到温幼仪和丑儿睡得正香甜,便拉着几人往檐廊下走了走,尽量离门口远些。
“阿弥陀佛,希望清明回去后,女郎和娘子都能开心起来。”几个人又说了一会话,双手合什,向着大雄宝殿的方向拜见。
“说起这个吉兆,我倒是听说个事。”
“什么事,快说说……”
“是啊,快说!”
“就是咱们女郎的亲事……你们听说了吗,安定候府来提亲了。”
“安定候府?他们来提什么亲?莫非是向两位小郎提的?”
原本还想再睡会回笼觉的温幼仪猛地激灵了一下,竖起了耳朵。
“安定候府只有两个小郎,又没有姑子,肯定不是来向小郎提亲的。我那一天送水果去墨韵堂给郎主和老主母时,隐约听得安定候府的人说要和表姑子结亲。这满府里不就是咱们一家是表亲吗?不是咱们女郎,又是哪个?”
“听岔了吧?许是向玉清提的亲呢。”玉清小筑是萧若眉的居所,下人们不敢直呼她的名字,便以玉清来称呼她。
“安定候不过是七品候,哪里配得上玉清姑子?我看呀,八成……哎呀……我该打……”
温幼仪的脸色默然了下来。
外面却安静了,四个婢女很想偏袒自己的女郎,却又不知说些什么好。
过了一会,冷琴的声音传来,话里明显带着不屑,“咱们女郎可是谪仙的亲传弟子,是嫡嫡的鬼谷门子弟。那七品安定候算个什么东西?岂能配得上咱们女郎?”
听了这话,剩下的三个立刻符合了起来。虽然她们从来没见过安定候府的人,也不知道安定候的两个儿子为人如何,却已经将他判了死刑。
“对了,你们还不知道吧?咱们谪仙也是候爷了。”绿鞠像是想到了什么,语气突然抬高了。
“多会的事,我怎么都不知道呢?”
“说是封的关中侯,也不知道这是几品的。”
“咱们嫡仙可是三品姚氏的养子呢,怎么着也得封个三品候吧?”
“三品那叫公……”
“你弄错了,三品那叫县候!关中候是第六品。”
“不会吧?才六品?我想着怎么也得三品呢?最次也得五品呀!”
“你怎么那么替谪仙着想?老实交待,你是不是春心动了?”
“胡说……那是咱们女郎的师父。”
“让女郎把你送给师父不就行了吗?”
“你个小蹄子,我要掐死你!”
四个婢女嘻嘻哈哈地你推我掇的笑闹了起来。
两只春燕为躲避春雨,唰的一下飞进檐廊下,将足抓住檐廊,用力地抖着身上的雨水。将四个正在玩闹的婢女唬了一跳,待看清是两只走投无路的春燕,又咭咭咕咕地笑了起来。
一角轻衫,在微雨下院门后,恍然若失。
手里的油纸伞轻轻地转动着。
身后,夭桃脓李,燕子斜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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