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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金枝正坐在沐恩堂中和夏氏哭诉。
“不过是一个刚刚进家门的姬妾,怎么就由着她去侍候郎君了?郎君的脾气禀性她一概不知,喜欢吃什么用什么,她又全不知道,怎么就偏偏派了她去?当初不是说好让儿过去服侍的吗?”
夏氏颇有些心烦意乱,看似在听着她说话,可是眼睛却时不时的往门口那两枝龟鹤青铜灯上看。见到夏金枝还在喋喋不休地说着温长蘅的事情,烦躁的皱紧了眉头。
“不过就是一个新来的姬妾你就乱了方寸?让她去侍候就去侍候罢了,你怎么这么沉不住气?萧氏要的就是你沉不住气,让你去和孟农闹腾,到时可就真如了她的愿!”
“她?”夏金枝嗤地一笑,脸上带了不屑,“她整日将郎君看得死死的,说是大方其实小气的要死,从家里带来的两名滕妾十天半个月还近不了郎君的身子。她让林姬去侍候郎君,心里能会愿意?到时只怕我不闹腾,她自己也会闹腾。”
“她不愿意又怎样?难道就由着她一个怀着身孕的妇人去侍候孟农?”夏氏哼了一声,恨铁不成钢地瞥了夏金枝一眼,就是一个没见过世面的人。萧氏就是再不好,也要比她好上一万倍。
如果她不是自己的亲侄女,如果不是她生下温妍珠,早就将她逐出府去了……
一想到温妍珠,夏氏就觉得头痛。
往日这个庶女不是挺得温长蘅喜爱的吗?怎么去了一趟吴县,就不待见她了呢?
看样子,还得调教调教。
还有那个林姬?想到林姬,夏氏更觉得头痛欲裂。
都不是省心的人!
……
温长蘅因太守周峤举荐做了钱塘县令,惊动了钱塘县的士人们。不论是世家望族,还是默默无名的庶族,都纷纷来贺。夏氏仿佛一下子年轻了二十岁,穿着最上等的杭绸,戴着高大的金冠迎接贵妇,乐得嘴都合不拢,又请ji馆中最有名的歌舞ji来家中唱曲献舞。
沐恩堂和安怀堂一连热闹了三天三夜,摆开了筵席宴请左右邻舍和宗族亲友。
温长蘅一朝得志,不免意气风发,日日请几个知交好友饮酒,又在酒楼中拥ji作乐,以清谈会友。手中的银钱如流水般的花出去,不过七八日光景就出去了两万。
典计来德前来报帐只说家中公帐不多,萧菁芬大袖一挥,晏笑盈盈,“银钱不够,这还不好说?去拿郎君的帖子,把安怀堂抵押出去,向灵隐寺借钱。”
灵隐寺倒干脆的很,见到温长蘅的帖子,连安怀堂的地契都没要,直接就借给了来德二十万,只收三分的利钱。
来德将钱送到温长蘅手中,温长蘅倒是放心的很,整日里和几个好友吃吃喝喝。又嫌弃外面的ji子不干净,每日将林姬带在身边随侍。
带出去的姬妾总要打扮的光鲜靓丽一些吧?温长蘅见到林姬娇容瘦怯,不免生了爱惜之心。在钱塘最好的银楼中,替林姬订了一套金冠。订了金冠,身上罗衫自然也得换。
于是两日后,温长蘅突然发现,二十万又快用完了。再去喊来德,来德却哭丧着脸说家里已经没有东西可以抵押。
“娘子,你怎可以用安怀堂的地契在外面抵押?若是让人知道岂不是笑话?”温长蘅听完来德的话后大吃一惊,气势汹汹地回到水云精舍来寻萧菁芬。
哪里想到只一句话,萧菁芬就将他噎了回去。
“郎君当上县令,这是举家庆贺的事情。妾身为郎君的妻子,自然也替郎君高兴。只是这既然是举家之事,自然该由公中出钱,哪里就用得着动用妾的嫁妆了?若是让人知道,郎君整日花用着妾的嫁妆,这才是整个钱塘最大的笑话呢?”萧菁芬说了这话,调皮的一笑,又接着说道,“郎君岂不闻当年司马相如家贫之时,用所穿的凫靥裘往商人阳昌处典卖成铜钱去沽酒,然后回家去和卓文君饮宴,被人传为雅事。相公不过是以房产质押,与众士人饮宴,岂不更是雅事?”
“这对郎君的名声来说,也是一件好事哩!”
温长蘅顿时偃旗息鼓,回到樵逸斋中闷闷不乐。幸好林姬善解人意,不过说了几句话便逗得他开怀大笑。
为着林姬的善解人意,萧菁芬第二日送了她一件丝织的醒骨纱襌衣和一条细软的葛纱花裙。林姬当天就穿着这一身衣裳去向萧菁芬请晚安,和领着女儿同来请安的夏金枝不期而遇。
眼看着林姬满头金翠,身披薄纱,面带得色地睥睨着她和温妍珠,只觉得一口气压在胸口吐也吐不出来,咽也咽不下去。
林姬摆动着细细的腰肢,莲步轻移,走到花厅门口站定。
夕阳正好,天色将暮,正是倦鸟归林的时刻。花厅院子里有几株合抱的大树,树盖如云,遮蔽了半边院井。林姬看着在地上觅食的几只燕雀,轻轻一笑,启唇道:“你瞧树上那只燕雀,非要往高枝上飞,可惜它呀就是不明白,纵是飞上去了也站不稳,还得回到地上觅食。”
声音不高不低,不缓不急,正好落在夏金枝的耳中。
“你说什么?”夏金枝只气得头顶生烟,怒叱道。
“姊姊怎么了?妹妹什么也没说呀?”林姬笑着转过身来,见到夏金枝脸色铁青才有所悟,连忙解释,“妹妹说得是门外的燕雀,姊姊是不是误会了?”
这不解释还倒好,一解释倒把夏金枝的泪水给勾了出来。
自从林姬到了家中,夏金枝的日子就不好过。
萧菁芬是大房,性子又温婉,夏金枝纵是有什么过份的事情她也不会说到当面。林姬可不一样,只要夏金枝有了一丁点的错处,她就死死抓住不放。不是冷嘲就是热讽,每每都是要把夏金枝气得流泪。
夏金枝说不过林姖,便将状告到了夏氏那里。可是林姬将温长蘅侍候得舒舒服服,半点错处也挑不出来,而且她平时为人又恭谨厚道,手头又大方,夏金枝刚刚跑到沐恩堂,她转瞬间就得了消息。立刻跑到水云精舍侍候萧菁芬,端茶倒水殷勤无比。
夏氏派人去唤林姬,到水云精舍就被萧菁芬的人给挡了回来。只得将温长蘅喊过来,让他管管家务事。
温长蘅被夏氏一顿训斥,骂得晕头转向,满腹怒火的回到安怀堂。到了安怀堂一看,一妻一妾正处得其乐融融,竟跟亲姊妹没两样。
和萧菁芬一说,萧菁芬没听他说完就先把林姬拉下去打了一顿竹杖。
“我虽知道你一向是个守本份的,侍候郎君又周到。可是你也该记得你的身份,你到底才入温家没几天,怎好和小夏氏起冲突?纵是有什么事情,不管对错你先让着她,然后我再替你做主。岂能像今天这样?让郎君去沐恩堂受责骂?我今天打你竹杖你可服?
林姬哪里会说出改样的话来!只是一个劲的伏在地上哭着求萧菁芬原谅她。
萧菁芬说完,又转首面向温长蘅,语带疑惑,“按理说,这妾室之间的事情应该我这个做主母的处置。怎么好惊动老人家?这一段家中病的病,倒的倒,阿姑已经够忧愁的了。这小夏氏也真是的,如果她不是阿姑的外甥女,我早就……”
温长蘅还能说什么?竹杖都挨了,难道他要说夏氏这个当娘的,直接把手插到安怀堂妾室那里了。让他晚上到这个妾室那里安睡,不要睡在书房了吗?
又见到林姬哭得花容惨淡,却咬着唇不喊冤枉,只说自己错了,不该惹主母生气。主母怀着孕,动不得胎气。
眼见得妻妾俩人,一个温柔一个娇弱。
他才突然醒悟,妻子怀着孕,他一句慰问的话也没有说,一进屋就先说小妾的事情。
萧菁芬不分青红皂白,先把林姬打了,这就是给足了他面子。
想到这里,不由暗恨夏氏。
明明知道儿媳妇有孕,为什么她一句话都没有问。若不是夏氏在沐恩堂喋喋不休的说夏金枝受委屈的事情,他怎么会犯这样的错误?
萧菁芬借机向他提要求,不想收回管家的权力。
“郎君你看妾的身子,三天两头吃不下饭,又是晕倒又是呕吐,整个人都瘦得不成样子了。哪里有精力去管家?不如就让三弟媳接着管吧!等到三弟媳临盆,就求阿姑暂管几月。好歹也得等我有精力再管……”
见到温长蘅同意,她又转首看向林姬,见到林姬哭得悲悲怯怯,令人心痛,不由暗赞。
林家调教女儿的本领比夏氏更高了一筹呢!
当即派人将林姬抬回了樵逸斋,又送过去上等的膏药,敷在林姬没有一点伤痕的‘伤处’上。
却说夏金枝在弄玉侧院,左等,温长蘅不来;右等,温长蘅不来。直到月上中天,繁星西移,也没见一个人影踏足弄玉侧院。
不由眉头紧皱,只气得将一身刚刚换上的罗衫揉了又揉,扯了又扯。
水云精舍的事情,很快就传到了温幼仪的耳中。
温幼仪只是微微一笑。
萧菁芬也开始玩心眼了呀!
以前的萧菁芬多贤惠,可是这样的人却被温家活活害死。
所以,夫妻之间相处,贤惠是最要不得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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