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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料正在这紧迫关头,曜灵却突然微笑了起来,她最先放松了身体,本来放在身体两侧有些捏紧的双拳,骤然间合在了一起,本来绷得山紧的肩膀,也瞬时松弛了下来。
“这是做什么?”她的笑如夏花般灿烂,又如春风般和煦:“咱们这是猫捉老鼠么?”她青金色的眼眸里,流转出来的,全是狡黠与精明。
“谁是老鼠,谁又是猫?反正今儿我送上门来,肯定不是被人戏弄的,那么洪三爷呢?想必也不愿做只小鼠吧?”
曜灵的玩笑话,和她自己的放松之态,顷刻间令屋内如箭上弓的气氛松弛了下来,她的微笑,更比她的话有力量得多,三个大男人,不由自主望着她,也笑了。
“这里有没有老鼠我不好说,毕竟不是我的船,难说一定没有。”分舵主笑着开口了:“不过三只老虎是有的,灵猫亦有一只。”
三个男人会意同时看向曜灵,天然素颜上,那双青金色的猫眼突然露出羞色,不过也是顷刻而逝,很快就闪出精光来:“老虎别看个大,确是斗不过灵猫!猫可是老虎的师傅,还有一招没教呢!”
洪冉这时也说得也笑话了:“可惜这里没有树,不然姑娘正要一展身手,也好叫几只老虎开开眼界!”
四人一起笑了起来,气氛真正缓和了下来。
“坐吧,”洪冉挥手,眼睛却只看岑殷。四人中只有岑殷没有开过口了,他觉得自己还有些看对方不透。
岑殷镇定自若地坐在曜灵身后的椅子上,他并不是不想开口,不过今晚该由曜灵来主导,他只是陪她来的,一切由她做主,他只是颗定心丸。
所以四人坐下后,曜灵首先开口:“这位是?”她指着洪冉身边问道。
其实她早知此人必是福运社中人,衣着打扮,神气形态皆与她出京路上,所见福运社员类似,不是社中人就有鬼了。
且此人生得英武,虽眼下一付缓带轻裘的态度,可坐姿身形皆可看见,其身上不凡的武功,且神态自若,谈吐亦有些不凡,最主要,他与洪冉一同留在舱内,想必于社中地位不低。
洪冉有些犹豫,他不知道自己该不该说实话。曜灵他是不怕的,反正这丫头知道得也不少了,可是岑殷?他愈发没有把握。
到底这二人今日之来,所为何事?
“他是我一个朋友。”想到这里,洪冉决定先探定对方虚实再说,不是信不过曜灵,他只是替她担心,怕她所遇非良人。
“你二人深夜赶出城来,想必不是为我的身份而来吧?”舵主轻笑开言,他早看出来,曜灵与岑殷貌似平静,可眼中皆是焦急与不安。
岑殷依旧保持沉默,只看曜灵,后者重重叹了口气,纤细肩头微微向下一沉,带动了洪冉的心,也沉了三分。
“三爷不必相瞒,我与世子早不分你我,”这话说得有些深意,曜灵双手不由自主绞在了一处,脸上更泛起红霞,可事已至此,她也顾不了那许多了。
即所谓成大事者,不拘小节是也。
“有关三爷上回于我提到,福运社一事,我诚心请教。”
曜灵的话,几乎令洪冉从椅子上跌落下来。
什么叫她与他不分你我?当真为了这位泓世子,她一向以来的性格都变了不成?
当真不做世子妃也罢了,做小伏低伺候别的女人,也罢了么?当真这丫头,要跟别的女人,分享自己的男人么?
洪冉吃惊不已地看着曜灵,当真这还是那个清冷倔强,不向一切强暴势力低头的,尹家丫头么?!
曜灵知道对方误会了,她再开口时,声音愈发坚定冷洌:“三爷上回提到,要我入福运社一事,三爷还记得么?”
这才是正题,她有意提醒洪冉,别被他事困扰。
洪冉将自己重重丢回椅子上,身边那人瞥了他一眼,心里盘算一番,决定实话实说:“不瞒姑娘,我便是福运社杭州城分舵主,雷英是也。”
这姑娘早知一切,不然自己来时洪冉会开口让自己回避了。既然她说与世子不分,那么再瞒下去也无意义。
洪冉心里有气,因此嘴闭得铁紧,一字不吐。
雷英又看洪冉一眼,轻笑再道:“洪堂主不必如此,既然姑娘已经问了出来,不答倒显得咱们福运社小气。只是在下听洪堂主提起,曾想拉姑娘入社,姑娘当时并没有首肯,如今怎么反倒自己提起这事来了?”
曜灵知道,自己面对的都是精明人,若不说实情,只怕混不过去,可若全说了实情,对方难保没有疑虑,也不定就为自己所用。
“福运社本为了什么目的而生?” 曜灵突然转换的话题,让雷英和洪冉都有些发愣,雷英先反应过来,便快速答道:
“自然是,为救天下穷苦苍生于浮世,以免困难苦世事涂炭无辜生灵。一向我社以大头领此句话为社中办事宗旨,姑娘听来,又觉得如何?”
曜灵点头,她想也知道,福运社短短几年之内能势力遍达天下,若没有底层人民的支持,是绝不可能发展得如此顺利的。
这样的宗旨无疑是迎合了福运社大部分社员的心意,他们皆可算天下穷苦苍生,因此入社求个太平,求份活路。
“既然为天下穷苦苍生,我便出一份力又如何?我虽不曾穷过,苦字却是尝过的。因此也算与福运社心灵相通,因此才想。。。”
曜灵的话尚未说完,洪冉憋不住开了口:“姑娘何来苦字?以前不苦,现在难道就苦了?还是说因为与世子婚事有变,突然间就由甜变苦了?”
岑殷猛地变了脸色,双拳在椅子扶手上捏得铁紧,眼眸深处掠过一道血色寒芒,直向洪冉射去。
曜灵却毫不动容,反而回头安抚地看了岑殷一眼,眼中柔情,令岑殷即刻缓和下来,却令洪冉越发生气。
只是在他欲再次开口讽刺之前,曜灵猫一样的眼眸却向他望了过来,其秀美的眉峰由松弛变得慢慢锁紧,眉心里,拢起了几缕若有所思的皱痕,分明的唇角微微抿起,青金色一样的眼眸中似有暗光闪烁。
“三爷原来都知道了?这就好办得多了!当了聪明人不糊涂话,太后与我之事,洪三爷想必京中也有所耳闻。她老人家虽面上对我极好,并派我出了这趟肥差。可实情却是,没有老太后那块迟到的匾额,采薇庄怕早就难以生存下去,当初我无门无路,没人敢带我出京一事,想必洪三爷也比谁都清楚!”
曜灵的话,令本是一肚子闷火的洪冉,渐渐软化了下来。是啊,自己初回见到曜灵,正是她求上门来,希望能借自己的船出京,洪夫人也是嫌弃她,才将这只烫手的山芋塞进自己手里。
见洪冉面色放缓,曜灵不慌不忙,又开口道:“太后既有心折磨我,三番四次逼迫于人,我再不反抗,岂不连点血性也没有了?且不说我,世子堂堂男儿,又怎么肯忍辱至此?”
雷英冷冷一笑,见洪冉不说话,自己便开口反驳曜灵道:“我福运社不是姑娘泄私恨的工具,姑娘与太后有恨有仇,却与我福运社有何相干?”
曜灵犀利的目光随即投射到雷英身上,眼波中冷光一闪,回以凛然一笑:“福运社难道与太后无仇无恨?几年前福运社险被太后落旨,全军覆膜,旧事历历在目,难不成雷舵主,这么快就忘了不成?”
只这一句,顿时就叫雷英哑口无言。确实,几年前福运社被朝廷缴拿得几乎无路可逃,若不是最后西南起了战事,分散了朝中兵力,如今世间便再无可能听到福运社这三个字了。
几年前,皇上尚且年幼,也确实是太后于朝中把持政事,这笔帐算到太后头上,确定不为过。
“即便如此,”半晌之后,雷英方说得出话来,只是语气依旧十分犹豫:“我福运社发展至近,因前些年大伤元年,几年来也不过社众几十万,其中正规兵力更是少之又少,虽则遍布全国,到底不强不厉,姑娘真要与太后抗衡,福运社怕当不得你手中利器,虽有世子麾下江南的兵力,只怕也不是太后,与皇上的对手。若真举事起来,只怕有以卵击石之危!”
这个时候,屋子里终于听见了岑殷的声音,沉稳而有力:“若有宁王滇南的兵力,又将如何?!”
一语既出,震惊四座,雷英大张了口说不出话,洪冉更是目瞪口呆,盯着岑殷,瞠目结舌。
岑殷知道,开弓没有回头箭,自己这话一说出口,后路也就堵死了。可是无妨,他早下定了决心,因此无妨。
洪冉不敢相信地看着岑殷,心里翻江倒海,百味陈杂。
这个男人真能为了尹丫头,做到如斯地步?!若换了自己,能不能如此?洪冉突然间甩了个头,他不愿意问自己这个问题。r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