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槐夫人上回病故,世子正在西北替父征战,听闻夫人不好,从敌人包围中突围出来, 身上还带着伤和着血就赶了回来,当时也是叮当铜锤相伴,一路飞骑回到家中。
可惜还是留不住夫人。
这回。。。
岑殷不知自己睡了多久,不过黑甜一觉后,醒来却觉出了遍体舒适,只是不太明白,自己这是在哪儿?
睁开眼睛想了半天,岑殷突然一个鱼挺从床上坐了起来,口中一连声地叫:“铜锤!”
铜锤忙从外头进来,岑殷手心开始出汗,紧张地问道:“姑娘醒了没有?”
铜锤不敢接他急切的目光,垂目敛袖回道:“没,没有。”
还没醒!
岑殷翻身从床上下来,直接拉开门就要冲出去,铜锤忙拉住他,将一件宝蓝色律紫团花茧绸袍子递了上去。
青桃和梨白守在床前,心也等得焦了,曜灵偏就睡得觉昏沉沉的,总也不见醒转。蒋天在外间急得直打转,心里只庆幸岑殷还没起来。
不料说曹操曹操到,他才念到这里,就听见外头一阵响动,再抬眼时,岑殷已经赫然出现在眼前了。
蒋天心里一 紧,突然脚就离了地面。
岑殷一只手便将他拎了起来,眼中乍然闪过煞气:“你还想要命不要?!”
蒋天身子都软了,口中直求饶不止:“世子饶命,世子饶命!”
岑殷松开手,将对方推得跌坐在地:“怎么姑娘到现在还没醒!”
蒋天哭丧个脸,声音如蚊子般大小:“小的,小的也不知道,该用的药都已经用上来,其实,其实应该。。。”
岑殷眸底的怒火腾地一下蹿高,他已经有些控制不住自己,若不是忍冬从后头走上来,轻轻在他背后说了句什么,他简直不知道自己会对地上那团人形做出什么事来。
“你说什么?” 岑殷怒极回头,逼问忍冬。
忍冬却不怵他,睁着不大的小细眼睛,直直看着他,回道:“世子,我刚才想了半天,莫不姑娘跟世子说的那个字,是另有深意?”
岑殷立刻冷静下来,半晌,他缓缓走到里间床前,默然看了床上曜灵一眼。
“青桃,”岑殷骤然转身:“姑娘可有从京里带出来的随身包裹?”
青桃怔住,过后想起来,忙将床前一只黑漆百宝嵌婴戏图立柜开了,从下头取出一只小小的布包裹来。
“是这个!”青桃忙将包裹呈上。
此时情急,也顾不上忌讳了,岑殷立刻解开来细看,果然打眼望去,一个小软布包赫然出现在他眼前。
岑殷慢慢将布包上的红细线抽去,布片散了开来,一小措土,陡然显露出来。
家乡的土!一屋子人都没了声音。
岑殷心里百味陈杂,这一路来与曜灵经历的生死经历一一从眼前掠过,总觉得她是个坚忍镇定的人 ,却原来,思乡之情,已郁结至深!
“你带了去,合药里煎出水来。” 岑殷将土交到青桃手里。
青桃不敢耽搁,立刻就去,绣幕早将炉水扇得旺旺的,上好的泉水从绣荷手中注入银挑子里,顷刻而就。
依旧青桃扶坐,岑殷喂药,这回竟容易得多了,曜灵闭着眼睛,却像是有了知觉,不出声默默地将药汁喝了个干净。
不出两个时辰,曜灵睁开了眼睛。
“我怎么了?”昏睡二天一夜,开口竟是这句话。
岑殷又好笑又好气:“你不知道?”语气中全是溺宠。
曜灵强撑着要坐起来,岑殷轻轻将她按了下去:“才好就这样用强!”
曜灵眉头一蹙:“我病了?”
记忆中,好像自己洗了个极舒服的澡,然后,然后。。。
“怎么会病?”曜灵顺从地躺了下来,确实觉得身上有些酥软,可病从何起?
岑殷只是微笑,一字不吐,替她掖实被角,起身出了外间,青桃赶紧上来放下帷幔,又轻轻问曜灵道:“姑娘可要些什么?待米汤好了,喝些么?”
岑殷出来,这才觉得神清气爽,风清云淡,再看蒋天,好像也没刚才那样讨厌了。
“蒋大夫过来!” 岑殷桌边坐了下来,挥手叫过蒋天来。
蒋天战战兢兢,走上前来,虽则曜灵醒了是喜事,可他不知道,这功劳能不能算在自己头上。
“有劳蒋大夫,这两日辛苦了,” 岑殷开口说话,语气竟十分客气:“因病中慌乱,本王有所得罪,万望蒋大夫体量。”
蒋天忙弯腰自谦:“世子不必客气,医家父母心。姑娘如今得醒,其实全是世子功劳,若不是世子想起那土。。。”
岑殷突然竖起一只手指来,示意蒋天收声,然后侧耳听了听,里间并无动静,这才放下心来。
他不愿让曜灵知道,自己因何而病,生怕再次勾起她的愁思来。
“忍冬带这大夫下去,” 岑殷从袖子里抽出张银票来,蒋天忙弯腰称不敢:“一向都在知府大人那里收年例银子,世子这钱,小的实不敢收。”
岑殷不愿多就此事纠缠,将银票轻轻掠在桌上,复又起身进了里间。
蒋天偷偷看了四周一眼,正犹豫该不该拿,忍冬撇嘴将那张薄纸塞进了他怀里,眼睛斜看他一眼。
蒋天咧开嘴,尴尬地一笑,忍冬不再理他,先走到门口将帘子打起:“请!”
说好就好,曜灵这病来得奇怪,走得也奇怪,这日晚间就能坐起来了,先是米汤,过后曜灵还叫肚额,岑殷复又命人熬了薏仁粥来,里头还加了玉竹黄芪之类药材,看着她喝了一大碗,方觉得心满意足。
“天神老爷,”青桃看看手里梅子青暗花空碗,忍俊不住道:“姑娘胃口经这一病,倒愈发大了!”
曜灵本来小脸儿白白的,喝过粥后,被热气和食物滋养得微微泛出粉红色来,灯光下愈显得柔弱娇艳,听见青桃的话,不觉有些害羞,口中嗔道:“我都几天没吃饭了,一次吃一碗总不算多吧!”
看见她能吃得下饭,岑殷方有胃口进食,此时正在外间用晚饭,听见里头曜灵的声音,不觉翘起嘴角:“若这样算,三天只吃一碗,倒确实 不算难 养活。”
曜灵愈发羞得红了脸:“二爷怎么在外间?我说怎么鼻子底下一阵阵饭香,原来是二爷在外头招惹出的事!”
岑殷正包着一嘴今年新上的六月雪,听见这话是咽也咽不下,吐又吐不出,不由得苦笑,正巧忍冬从旁走过,欲剪灯花,看见他这窘相,忍不住哈哈大笑。
她是没经过教养妈妈培训过的,又长在外头流浪,一般有些不拘小节之处,岑殷也不跟她计较,只没想到小丫头会在这当儿突然给自己个难堪,顿时就沉了脸。
忍冬虽不知礼,却极会看人眼色,见岑殷脸色不好,吓得一个转身,银剪丢在了桌上,人却已经窜进了里间。
“姑娘救我!”
青桃冷不丁见她这样冒将出来, 先是一愣,差点滑了碗,过后又好气又好笑,伸出空着的那只手,一下揪住忍冬耳朵:“你又作死了是不是?姑娘才好些,有力气跟你胡缠!”
忍冬被捏得咧嘴直叫,人却已经被拎出了里间,曜灵靠在床头微笑,不知怎么的,虽耳边有些吵闹,她却觉得心里充实极了。
“哪!”青桃将忍冬丢到了岑殷眼前:“世子爷,人我是带出来了,要打要骂,要杀要剐,只听您一句便罢!”
岑殷本来意在吓唬忍冬一下,让她以后也长些规矩,毕竟跟了曜灵,也算跟了自己。不想青桃突然来这一出,他绷得紧紧的脸便有些挂不住,想笑,又觉得不是时候,仿佛有些失了威严似的。
“嗯,那就,” 岑殷犹豫着,不过曜灵身体好了,他的心情也十分之好,这几个都是跟着受了一场罪的,赏还没领呢,怎么先罚?
似乎说不过去。
曜灵的笑声从里间传来:“那就罚她今儿晚上不许吃肉!”
忍冬一下灰了脸,岑殷和青桃则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自然是说笑了,伺候岑殷用过饭喝上茶,忍冬便被青桃带进西边耳房,一进去就看见满满一桌好饭好菜,别的不说,只看见中间一大盘红炖炖,油旺旺的酱排骨,忍冬就心花怒放了。
岑殷安安静静坐在外间,手里端着梅子青茶碗,里头青碧色的茶汤,香气宜人,心里如被烫过一样妥贴。
梨白被曜灵从里间赶出来,说二爷外头要人伺候,只好顺从,出来见岑殷茶碗空了一半,忙上来添水, 口中轻问:“二爷,这茶怎么样?”
岑殷此时就喝一口白水也是甜的,这时趁机放下茶碗来,低低问梨白道:“姑娘怎么样?”
发乎情止于礼,病时情急,可现在她好了,岑殷知道,该守的礼,还是得守。毕竟,一切还没过明路,也不知怎么的,愈是这个时候,他越觉得自己该平心静气,不能唐突。
梨白忙回道:“姑娘气色好得很,”说着声音低了下去:“想是那土真的有效,看着就跟没事儿人似的了。”r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