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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爷说是新入京的,看通身气派就是位贵介公子,且是官宦之家。再者,前头已说了,爷是北边来的,京中最近新上任的,唯有户部,张员外郎是来自北边。两下里一合计,可不就得出这个结论来了?” 曜灵浅笑淡静,娓娓道之。
扇子哥随即露出佩服之色来:“看来你这掌柜的。。。”
曜灵随即出言打断对方的马屁,她听够了,眼下却另有正事要办。
高实家的上回来就提到,张家二小姐很有可能入宫选妃。昨日李公公来,送来的备选名单中,张家二小姐,闺名岫云的,果然正赫然在列。
自己既奉了太后懿旨,要打听这些个小姐们的底细,眼下这上门的好机会,曜灵又怎可叫它白白流走?
这才是她要亲自上来接待扇子哥的,真实目的。若不为此,她才不愿上来见这两呆子,只叫方成伺候就完了。
“不知小姐用了我推荐的美白方子,可有些效果么?” 曜灵微笑着又问。
扇子哥心想我怎么知道?最近几日我又不曾在家。
不过他很快灵机一动,想出个合适的回答来:“小姐太太的这些事,我哪得知道?不过掌柜的既然这样有心,不如明日请府里坐坐?我近几日总听我娘说,二姐姐要选妃了,也没个好人来指条明路,该预备哪些东西?京里最近又流行些什么花样头面?我看掌柜的,既与绸缎庄的交好,自家又是做这个生意的,对这些必是熟悉烂熟于心。”
他说得带劲,曜灵更是听得入耳,她想要的,就是这个。
见曜灵一双猫眼,渐渐亮了起来,扇子哥说得愈发得意了:“我这个主意,回去跟我娘一说,她必定喜欢!她老人家总说自己刚刚入京,什么也不知道什么也不明白,掌柜的这一去,无疑是行夜路的,一盏明灯送到眼前,那还能不喜上心头?”
曜灵连连点头称好,又连连道只怕叨扰,不敢承情,心里却不由自主地想,这样你在娘面前卖了乖,自己近几日的丑事,只怕也可消了吧?
扇子哥果然也是这样想,心里对自己能想出这个主意来,不觉钦佩不已,长随也受此鼓励,也能开口说得话了,于是脸上堆满了媚笑道:
“三爷真真是聪明过人!太太若听了爷的主意,必要爷事事贴心,要在老爷面前,多说些爷的好 话呢!”
曜灵身上起了一层鸡皮疙瘩,她实在忍受不下去了,再听下去她就吃不下晚饭了。
“既然如此,小女子就静候贵府佳音。若得了信儿,必明儿一早过府里去伺候!”话说完了,曜灵便站起身来,意思送客了。
扇子哥讪讪的,他看出曜灵对自己的冷淡来,好在他花心到处撒,竟也不十分在意。
曜灵拉开房门,请其先行,不想人才走出来二步,前头花二奶奶所在雅间门也开了,花二奶奶打头出来,竟似没打眼细看,二人这就迎头撞上了。
“哎哟!”花二奶奶先叫了一声,然后娇羞地躲去了紫霞身后。
曜灵立刻上前来看视:“花二奶奶,您没事吧?可撞到哪里没有?”
花二奶奶用一方银红撮穗的落花流水汗巾儿捂着脸,不肯抬头,也不肯说话。
紫霞怒而斥道:“你们走路怎么不看道?没见我们奶奶出来了?竟就直撞上来了?也没个规矩了不成?!”
张家的长随立即恼怒起来,手指着紫霞正要回骂,张三爷发话了:“有你什么事?刚才不好好前头替爷看道,这会子倒疯狗似的吠起来了?怪道人家说没了规矩,原是你自家找骂!”
自己主子的话,那长随再有胆量也不敢回嘴,只得唯唯诺诺,退到后头。
张三爷将扇子一拉,顿时又狂风大作起来.
“这位奶奶是?”他作个彬彬有礼的模样,又特意将手中板指放在胸前,有意炫耀,显摆。
花二奶奶楚楚可怜地依在紫霞背后,又半靠在曜灵身上,娇声细语地捏着嗓子道:“紫霞,爷问话呢!你怎么不回?”
紫霞这才道:“我们奶奶乃是京城第一票号,花家的二奶奶。你这人好不开眼,错走乱闯的,怎么就胡撞上来了?!”
张三爷正在回话,花二奶奶却又开口了,依旧小声小气地道:“紫霞你怎么乱怪起人来?明明是你开门前没看外头,怎好怪起这位爷来?人家先走,我们后出来,就撞上了,也怨不得人!”
曜灵见其情形,扶住花二奶奶的手便有些松驰开来。看来这二奶奶没事, 倒还有劲演戏呢!
听见京城第一票号几个字,张三爷不觉愈将眼睛眯缝了起来,直将花二奶奶上下打量个没完,这一看可了不得,不觉就心荡目摇,精魂已失。
原来,花二奶奶人虽在紫霞身后,亦不敢抬头,却将一双香樟木为高底,大红撒金凿花玲珑,鸳鸯摘桃鞋儿的金莲,悄悄从长裙下伸了出来,更有意无意的,直在人前晃当。
别人都忙着没看见,唯有张三爷和曜灵,二人都是着重注意花二奶奶的,因此将这一幕全收进了眼底。前者用意不明,可后者,曜灵,却是心怀警惕的。
花二奶奶全身上下,最引得她自傲的,就是她一对金莲:纤小周正,整齐浑圆,却又十分柔软,向脚尖处,渐渐尖细下来,不像普通一般女人的脚那样平扁。
自她在闺阁中时,家中便有位养娘专来伺候她这双金莲,出阁更不必说,这养娘也是陪嫁的一部分,同入花家。
这位花二奶奶天性好虚荣,爱炫耀,到哪儿也不忘向人提起自己的这对宝贝,自她第一回上采薇庄的大门,曜灵便听过见过。
如今倒好,曜灵心想,这花二奶奶的胆子愈发大了,外人面前,也不肯放过?
“张三爷,楼上地方小又有女眷,还请爷高提贵步,楼下去吧!” 曜灵眼见不是事,便有意大声,既提醒男方,也提醒女方,更是提醒着两家的奴才。
“爷,这掌柜的说得是,咱们还是走吧!”张家长随总算今天说出句人话来,他也是怕惹是非,张家刚到京城,老爷夫人都曾叮嘱过,这小爷是个好生事的,底下人不看着,出了事爷们罢了,奴才受罪!
京城第一票号,听上去就有些来头,还是能避就避吧!
这边紫霞也有些退缩起来,张家小爷再好看,也抵不过一顿打不是?若真有什么事,奶奶说几句玩笑也许就罢了,自己可就遭殃了。心里这样想着,腿脚就有些向后退去。
可惜的是,花二奶奶却不让,她人在紫霞后头躲着,看似不吭声不吭气的没有反应,其实全身力气都顶住紫霞的背,牢牢原地站着,不肯就回房间里去。
张三爷更是如猫闻见了鱼腥气,脸上似笑非笑地,眼睛炯炯有神地落在花二奶奶身上,一枘扇子更是摇得山响,显见得心里是得意自在极了。
两边的奴才眼见自己的主子这样起来,不觉对视一眼,各有深意。
正当此尴尬时机,突然,曜灵指着楼梯边的小窗,对外惊呼:“二奶奶,那不是花家二爷的车么?”
这一惊非同小可,花二奶奶本来摒出顶住紫霞的全身力气,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身子也软成了一团棉花,一个转头就到了身后的房门口,也不待他人开门,自己伸手拉开,吱啦一声,人就进门里不见了。
紫霞听见二爷两个字,早已是惊开六叶连肝肺,唬坏三魂七魄心,忙忙如丧家之狗,急急似漏网之鱼,紧跟在自己主子后头,连滚带爬地也进屋里去了。
张三爷与自己的奴才更不打言,一个有如神助,脚不沾地就下楼而去,另一个如脚底摸油,滑不溜溜地一路就窜到了楼下。
曜灵忍笑忍到内伤,待人都散尽了,方才拉开嗓子叫了一声:“哟!今儿怎么我也眼花了?那车明明是外头拉客的,怎么也看成花家的了?”
花二奶奶抱怨的声音从屋里传来:“掌柜的,你也行行好吧!这差到哪里去了?怎么也会看走了眼?!”
曜灵吐了吐舌头,回道:“外头日头亮得厉害,这里头又暗,就看岔眼也是有的。再者,即便不是二爷,花家去城东的分号办事,一日车也要从这里过上两三回的,这一辆不是,难保下一辆就是,花二奶奶,您说是不是这个理儿?”
曜灵此话一出口,里间顿时没了声音。
曜灵微微一笑,慢条斯理地下楼,再一看,张家小爷和那长随?早就连影儿也不见了,问过方成才知道,人一下楼就问后门在哪儿,窜过去就早溜了。
“好个小子!原以为是只能动口不能动腿的!想不到,真逃起来,倒也跑得挺快!”方成才在楼梯下,早将一切看在眼里,这时不免出口调笑。
曜灵瞪他一眼:“花二奶奶还在楼上呢!你小心些!看惹得她恼了,打不打你!”r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