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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律言这句话,难听刺耳但又是实际上很有可能会发生的事情。
江稚一口气堵在胸口,红红的眼睛,对上他的双眸,“你有什么资格质问我?你管我怎么做。”
沈律言本不想在这个时候刺激她,可她这会儿看起来确实不太正常,丧失了正常思考的能力,他忍了忍,默了半晌之后,声音倒是不重,甚至说得上是温声细语,“我不是质问你,你也不是不知道生下一个畸形儿的后果是什么,你难道真的就被母爱冲昏头脑吗?”
江稚听得浑身发冷,哪怕沈律言不觉得自己是在质问,但这番话在她的耳朵里就是很难听。
恶言伤人六月寒。
她的精神本来就像绷紧了弦的弓,风声鹤唳的,经不起任何的风吹草动了。
她紧紧抓着自己的手,清瘦指节透出苍白的骨头,她深深呼吸了口气,还是控制不住眼眶里因为被逼问而落下来的眼泪,她有气无力的:“你能先别说话了吗?”
沈律言望着她,沉默良久,“抱歉,我话说重了。”
江稚默默擦掉了脸上的泪,暂且什么都不想说了。
她的脑袋疼得像是被人打过,眼前视线模糊,花了很长的时间才从浑浑噩噩的失态中缓过来,她揉了揉酸胀的眉心,扶着墙站起来的时候身体还有点摇摇晃晃的。
沈律言伸手扶了她一把,她现在没有心思再去追究那些。
满脑子都是要再换一家医院试试。
她整个人看起来脆弱的仿佛下一秒钟就破碎了。
沈律言没想到这件事对她的打击会这么大,送她回去的路上她也一个字都没说,扭过脸静静看着窗外,不知道在想什么。
等停了车,外面是成排的林荫。
大片大片的绿色,似乎是在迎接快要到来的盛夏。
沈律言降下了车窗,微风渐起,拂过脸庞,他看着副驾驶上安安静静不说话的女人,刚准备开口,她忽然间抬起脸,眼珠漆黑莹润,朝他望过来的目光干净澄澈,不染尘埃。
“你是不是很得意?”
没头没脑冲他问起来的话。
带着点恶意的猜测。
沈律言悄声无息握紧了方向盘,“得意什么?”
其实他不是没有听懂她话里话外的意思。
只是不愿意承认她会这么猜测他,将他想的那么恶毒。
江稚望着他的脸,她还是忍不住要迁怒,忍不住要找一个罪魁祸首,将这个噩耗推到一个发泄出口,她说话轻轻,听起来没什么杀伤力,也没有威慑力,“你真的听不懂吗?”
沈律言对上她漆黑的眼睛,眼眶里的血丝很明显,恨意能遮掩,泪光却是藏也藏不住的,他吐字:“你大可以直说。”
江稚还真就直说了,“你一直都看我肚子里这个孩子不顺眼,现在她有可能留不下来,你是不是还挺开心的?”
她如愿看见了男人脸上白了几寸的神色,心中有种说不上来的快感。
好像她也被沈律言弄坏了。
痛就要一起痛才行。
凭什么他总能置身事外。
他这种表情仿佛自己被误解了一样的委屈,以前都只有沈律言误会别人的份,难怪他这会儿的表情如此难看。
“你这样看着我干什么?我说错了吗?”她语气淡淡,五官眉眼都很柔和,没有丝毫的攻击力,偏偏说出来的话就是能伤人。
“我没有这样想。”沈律言扣住她的脸颊,他掐住了她的脸,手指上的力道不算太重,至少不会让她觉得疼,但是又能逼迫她抬起脸面对自己,他接着说:“我确实不喜欢这个孩子,但是听见医生刚才说的话,我也没有很高兴。”
爱是占有。
爱也是怜惜。
他舍不得她伤身,如果可以,也不愿再让她掉眼泪了。
这个孩子是沈律言的眼中钉肉中刺,却还没有碍眼到能让他毫无心理负担的伤害她的身体。
“不管你信不信,我真的没有那么想过。”
江稚只觉得他又在演戏,冠冕堂皇说着一些好听的话,容易让人感动的话。
可是她现在已经不会上这种当了。
江稚扯了扯嘴角:“你别装了。”
离婚之后,沈律言已经不止被她误解过一次,每次的滋味都不好受。
比起针扎,也没好多少。
最开始他还会恼羞成怒,渐渐地竟然习惯了这种被人误解百口莫辩的漫长阵痛。
回归正题,有些实话难听他也还是要提前给她打预防针。
“胎儿发育畸形,现在根本没有治疗的手段。”
除了引产,别无他法。
就算她现在有经济能力抚养畸形的胎儿,他知道她不可能那么自私。
哪怕一时头脑发热即便如此还是坚持要留下这个孩子,将来冷静下来,面对孩子依然无法原谅自己。
江稚听见他说的话,脸色冷了冷,“不用你一而再再而三的提醒我。”
沈律言没再多话,他心里已经有了考量,如果她真的糊涂到了那个份上,到时候他也不会坐以待毙,让她做出将来铁定会后悔的事情。
他抬手,指尖轻轻抚过她的侧脸。
女人有些厌恶的偏过了脸,被风吹起的发丝不经意间缠绕在他的手指上,他有些舍不得松开,慢慢蜷起手指,好像这样就能留下她。
江稚打开了车门,她现在身子重,下车都很辛苦。
沈律言下了车,绕到副驾,将她从里面抱了出来。
他还记得她刚才在医院说的话,她固执的不愿面对现实,不相信医生的话,她说要回北城,去更大的、更好的医院再做检查。
沈律言没有放下她,低头看着她的脸。
只有风能看得见他此时此刻的神色有多么温柔,此时此刻眼睛里仿佛只容得下她的存在,他开口问她:“你打算什么时候回北城?”
江稚绷着小脸,“你先放我下来。”
“不放。”沈律言耍赖,“你先说。”
江稚不可能挣得过一个正值青壮年的成年男子,她没好气道:“明天。”
沈律言嗯了声,“买个晚点的航班吧,这样也不用早起。”
江稚话也不说,似乎是不想理他。
沈律言把她抱回了家,江稚坐在沙发上,对他还是没什么好脸色,让他离开。
*
另一边,医院里等不到动静的江岁宁难免都有些着急。
她以为江稚会难过的想死,等流干了眼泪就会到医院乖乖把手术做了。
可是江稚现在一点儿要做手术的打算都没有。
她着急上火,嘴角还起了两个泡。
医生那边反而松了口气,病人不信,他做的孽后果就没那么恶劣。
大不了就按照原来的计划说不小心弄错了。
江岁宁忍不住又去了医院,叮嘱医生有任何的动静都要及时通知她。
江岁宁不怕沈律言伸手来查,是因为沈律言好像不知道这个孩子是他的,拿他一定不会怎么上心,而且寻常人也想不到医院的检查报告会被医生动手脚。
按理该是天衣无缝的计划。
偏偏到了最后一步,变得这么不顺。
江岁宁气得睡都没睡好,吃也吃不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