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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年的银墨,生活得并不好,几乎可以说是生存在一个暗无天日的魔窟里。
那日将他买下送入神机营的掌柜,是神机营的二把手,负责在辰国市集上搜集有资质的孩子带回神机营训练。
十岁以前,因为营养不良,银墨虽然个子窜了上去,可却瘦得可怕。
彼时神机营内是末位淘汰制,每月会安排这群新培养的杀手之间进行一场你死我活的比武。
输掉的人,死生不论,就算死在角斗场上,仍然没有一个人会在乎。
银墨长得瘦瘦弱弱,成日里脏兮兮的,穿着一件儿黑色的玄袍,成日里缩在角落,眼神凌厉凶狠,像一匹饿狼。
因为他长相太过出挑,加上又长得瘦弱,这群神机营的杀手,威猛强悍一点的,会偶尔对他作出恶心的举动。
每次,小小的银墨便会一拳一拳砸过去,像一匹不要命的疯狗,几乎把人砸死。
没错,就是疯狗,那群被他揍过的男人都这么叫他。
这是他们私下给银墨取了个名字。
小小的银墨也不理他们,任由这群人排挤他。
他时常窝在角落,看着那群调笑的大汉,上一秒勾肩搭背,下一秒便在决斗场上掏出匕首,插进同伴的心口。
这里没有感情,只有冷冰冰的残酷训练。
他那时候想着,日子大概就要这么过下去了,他没有看过外面的世界,刀口舔血的日子,他渐渐成了习惯。
后来某天,一群不怀好意的大汉告诉他“喂,小子,如果你在角斗场上输给我,以后就没有人给你饭吃了,你会被神机营赶出去。”
没有饭吃?
那是小小的银墨第一次感受到来自未知的可怕。
为了不被赶出去,他没日没夜的练武。
万幸,他很有天赋,十五岁,便拥有了异于常人的能力。
那次比武,是他第一次在角斗场上杀了人。
看着那个狰狞的面孔在自己面前倒下,温热的血暖了他沉寂十五年的心。
他突然发现,原来可以随意剥夺一个人的生命,竟然会是那样的让人兴奋。
他不再手下留情,孤身一人在神机营杀出一条血路。
所有人都敬他怕他,就连那个当初把他抱进神机营的二当家,现在看着他,也得卑躬屈膝。
是了,神机营,赢者为王。
他终于成为了一名合格的杀手,冷心冷情,性格暴戾,手段狠辣。
直到某天,一个辰国的妇人找到了他。
那名妇人一身的珠光宝气,她大着肚子,跪在银墨面前,哭得泣不成声。
“你是我的孩子。”
彼时的妇人已经不是当初那个唯唯诺诺的修仪,她是辰国盛宠的皇贵妃,这些年用尽手段,终于把先皇耗死了。
她肚子里的孩子没有出生,无法和皇后参与夺嫡,所以她想起了自己这个流落在外多年的儿子。
银墨冷眼看着这个虽然上了年纪,可依旧风韵犹存的妇人。
他那时候很想问问这个女人,“如果不是因为你要和皇后夺嫡,需要一个名正言顺的儿子,你还会不会要我?”
“这些年,你有没有派人找过我,哪怕一次!”
他孤傲着站在原地,脸上没什么情绪,到底没有问出来。
他只淡淡道:
“你认错人了!”
妇人背影有些落寞,她由着身后一众侍女拥着离开。
银墨记得她的眉眼,和自己很像。
他那日疯了似的,将自己锁在神机营冰冷的刑房里,自虐似的用刀子在自己的脸上划了三刀。
最深的一刀穿过眉眼,再也看不出那个妇人的影子。
他带着玄铁面具,从那天起,再也没有摘下来过。
后来,他听说辰国皇室一夜之间大换血,皇后背靠离北王,那个病怏怏的儿子当了皇帝。
而那个妇人,因为伤心过度,随先帝去了。
银墨知道这个消息的时候,他正在参与神机营最重要的一场考核。
考核通过,他就可以离开这个鬼地方,去到外面的世界执行任务。
他不用在担心吃不饱饭。
他对面的那个大汉是神机营少有的高手,小时候跟欺负过银墨,是神机营的考核官。
他故意告诉银墨,“从今天起,你没有妈妈了。”
“那个柏皇贵妃啊,听说被皇后杀了,眼珠子都被挖下来了,死得惨得很。”
银墨冷着脸,第一次出现了失误,被那个大汉钻了空子。
他右腿受了一剑,可还是带伤将面前这个两个他粗壮的大汉给砍了头。
他将他的头颅割下来,当晚偷偷收了行礼,用盒子将脑袋装起来,扔进了皇后的寝宫。
从此,他被两路人马追杀。
皇后因为受了恐吓,要求离北王派兵将这个大逆不道的乱臣贼子抓出来。
而神机营,因为他未经允许便擅自离开,为了不向外界透露神机营的内部消息,打算杀他灭口。
那一年,银墨十八岁。
成年后的银墨第一次下山。
他看到车水马龙的人间,第一次看到市集,第一次知道,原来一个馒头只要两文钱。
是真的很便宜。
他隐藏身份,在一个包子铺老板那儿打工,老板没顿会给他两个馒头。
如果能这么活着,谁愿意过刀口舔血的生活?
日复一日,倒也安稳。
银墨始终戴着个面具,往来的客人难免对他感到好奇。
一个官家子弟模样的男人,不满银墨成日戴着面具,吩咐他拿下面具。
面具下的银墨冷着脸不肯照办。
那官家子弟恼羞成怒掀了包子铺老板的摊子,还给人店里砸了个粉碎。
老板不敢报官。
只是叹着气,让银墨离开。
离开前,他给了银墨两个包子。
银墨揣着那两个热乎乎的包子,却在拐角被一群训练有素的官兵拦住。
他怕暴露身份,忍着不肯还手。
那群人揍累了,将他打晕套了麻袋,卖到了一个脏兮兮的买奴市场。
这里处处都是人头,个个穿着脏兮兮的衣服,被关在一个个铁笼里,神情惊恐地看着人来人往的过客。
那天,银墨记得很清楚。
那是一个阳光明媚的日子,晚间的夕阳就这么斜斜地洒进铁笼里。
他听见铁笼里那群奴隶惊艳的唏嘘声。
他顺着光线看过去,夕阳逆了一地的光。
一个十一二岁的小姑娘,骄傲得像个太阳。
她拉着一个面容慈善的妇人,不可一世地指着他道:
“阿娘,我就要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