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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章 兄弟失和 幽州的衰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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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潞州夹寨之战是李存勖的成名之战,这场战争的背后其实是三方势力的角力。

    汴梁朱温准备吞掉幽州,一统河北;卢龙节度使刘仁恭父子当然不愿意,与朱温死磕;河东方面不能让朱温一家独大,就围魏救赵攻打潞州。

    在汴梁与幽州死磕的时候,朱温为了顺天应人、鼓舞士气,就在汴州篡唐称帝了,称帝后大封群臣,所有汴梁将士官升一级。

    虚名是个好东西,大家都喜欢,但也是个坏东西,需要付出代价。

    官升一级的奖励,不知道对幽州争夺战汴梁将士的激励有多大。但是朱温篡唐称帝这一事情,却逼反了驻守潞州的昭仪节度使丁会。

    听说丁会投奔了死对头李克用,朱温很不理解,难以置信。丁会出道时,投身黄巢起义军,就在朱温麾下效力,后随朱温投降唐朝,一路跟随,为朱温称霸中原立下汗马功劳,也很受朱温器重,被朱温封为昭仪节度使,驻守潞州防御河东,可以说被朱温视为心腹。

    但丁会还是反了,听朱温弑杀唐昭宗篡梁称帝后,丁会毫不犹豫就反了,率三军为唐昭宗发哀,发誓与朱温不共戴天。

    朱温还是不了解丁会,在丁会离开黄巢军队投降唐朝的时候,丁会就以身许国了,生为大唐人、死为大唐鬼。

    史载,丁会少时慷慨自任,喜欢唱歌,其声凄怆。慷慨自任、喜欢悲歌的人能有什么坏心思呢,只不过是心系大唐罢了。

    在河东李克用支援刘仁恭、围魏救赵兵围潞州的时候,丁会就举城投降了,只为李克用兴复唐室的号召。

    兴复唐室,是李克用号令天下的舆论武器,也成了箍在李克用头上的紧箍咒,因为这个原因,李克用终生没有称帝。

    潞州被河东李克用占据,对中原洛阳、汴梁的威胁太大。朱温只得从幽州撤军,集中兵力结局收复潞州。

    最终潞州争夺战以新晋英雄李存勖的胜出而结束。潞州争夺战后,当时三方汴梁、河东、幽州都损兵折将,无力再战,河北地区维持了几年难得的平静。

    但平静只是表面,内部的波涛汹涌才是历史的常态,潞州之战后,河东、幽州、汴梁三方开始向着不同的轨迹或方向发展。

    总体来说,河东属于上升期,幽州属于撕裂期,汴梁属于内耗期。

    河东方面,李存勖总结分析其父李克用在外时的得失,在内政外交军事方面兴利除弊、锐意改革,迅速提升了河东地区的实力。

    特别是在外交方面,高调拉拢河北义武、成德两镇,逢年过节就派使者慰问、帮扶,建交不建交说不清楚,就是为了让汴梁心里不舒服,让朱温起疑心,外交的目的就已经达到了。

    幽州方面,潞州夹寨之战后,刘仁恭长舒一口气,终于能安安稳稳过个太平年。刘仁恭想想走过来的大半生,也太不容易了,从895年,在李克用推荐下被封为卢龙节度使后,这十余年就没有消停过,不是打仗,就是在准备打仗。

    先是与契丹死磕,再是与李克用翻脸成仇兵戎相见,后来雄起吞并沧州、德州,与魏博地区战火再起,最后被朱温揍得差点没命,十余年甲不离身、马不卸鞍,那一年、那一天不是担惊受怕。

    走了一圈,又回到原点,想一想,都是泪啊。

    看到镜中华发苍颜,已到了知天命的年龄,刘仁恭开始思考一个哲学问题,人为什么活着?

    这个问题不知道刘仁恭想通了没。但从此以后,刘仁恭的人生观、世界观、价值观确实发生了很大的变化,准确的说,生活上开始及时行乐,作风上变得骄奢淫欲,成了一个低级趣味的人。

    幽州有大安山,山上景色秀丽,冬天不冷,夏天不热,更重要的是四面悬绝、易守难攻,这些年的战争,让刘仁恭积极缺乏安全感,站在大安山山巅之上,刘仁恭忽然有了安全感。

    刘仁恭再山外围筑成堡垒,以重兵把守。在山顶以山峦之势筑起大片宫室,高标准装修,里面娱乐设施一应俱全,吃喝玩乐洗刷泡温泉一条龙,当世能想到的享受都可以在此实现。

    最重要的是采选良家妇女,让她们分别住在大安山上每一栋豪华的宫室内。然后每天刘仁恭每天开盲盒,游山玩水后,就随机走到附近的宫室,与宫室内的女主人饮酒玩乐,享受人间乐事。

    一番游玩下来,刘仁恭最中意的妇人,为罗氏女,生的杏脸桃腮,千娇百媚,让老刘流连忘返,不知人间几何。

    日久后,刘仁恭渐觉精力不济,就召集方士,共炼丹药,同时苦练房中术,采阴补阳,冀得长生,至于政事、军事都交给亲儿子刘守光处理。

    奢靡的生活是需要经济支撑的,但这对于刘仁恭也不是难事。刘仁恭就地取材,用大安山下的黄色黏土,制成钱币的形状,称谓幽州新币,在幽州辖区内,大力推广,用以民间买卖交易,同时命令群众拿家中的金银铜钱予以置换,不从者就纵兵掠夺。

    刘仁恭将置换、掠夺过来的金银铜钱统一存放在大安山上,主要在对外交往时候使用,幽州新币在幽州境内好使,但在幽州外边就是粪土,金银铜钱属于硬通货,起到了类似外汇的作用。

    一番骚操作下来,大安山上金银堆积如山,刘仁恭为自己的聪明洋洋得意,自然听不见也不愿意听下面群众的怨声载道。

    这一段,穷奢极欲的日子,刘仁恭的幸福值极高,感觉这一生也算是没有白活。但物极必反,好运总有用完的一天,人一生吃多少米、喝多少水、有多少欢乐、有多少忧愁都有定数,出来混总是要换的。

    罗氏女给了刘仁恭蚀骨销魂的快乐,也为老刘戴了顶绿帽子及后半生的灾难。自古红颜多祸水,温柔乡是英雄冢,罗氏女漂亮销魂,吸引的不仅仅是刘仁恭,刘仁恭的英雄儿子刘守光也垂涎三尺。

    刘守光比刘仁恭年轻,符合“潘驴邓小闲”的标准,令女人没有抵抗力,令水性杨花的罗氏女更没有抵抗力。一来二去,刘守光抓住机会代父荐寝,与罗氏共赴巫山云雨。新鲜刺激的感觉让两人欲罢不能,有第一次后,就有后面的无数次,如老房子着火一发不可收拾。

    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两人的好事终被刘仁恭发觉,刘仁恭狂怒不已,要杀刘守光,被左右劝住。死罪可免,活罪难逃,遂命军士将刘守光杖责一百,并宣布与刘守光断绝父子情,逐出幽州城。

    杖责一百后,刘守光勉强保住一条性命,在亲军的护卫下,奔向老根据地平州。

    907年,得知刘仁恭父子反目的消息后,朱温大喜,派梁将李思安率领大军再次攻取幽州。

    听到梁将李思安出兵的消息后,刘仁恭尚在大安山温柔乡内淫乐自如,饮酒达旦,并不为虑,一是梁军时来骚扰已成常态,二是幽州城城池坚固,三是自己尚有大安山这条退路,何足惧哉。

    刘仁恭稳坐大安山,并不为意。但为意的是刘守光,刘守光听说幽州被围的消息后,即刻出兵,火速救援。

    是刘守光责任心爆棚?还是刘守光孝心使然?目前,尚不清楚,反正是刘守光亲率精兵,一马当先冲锋陷阵势不可挡。

    李思安是梁军猛将,猛则猛矣,但智谋一般、随机立断能力一般,是一个优秀的将才不是一个称职的帅才。

    看刘守光率领的幽州骑兵,竟然一反常态与后梁军主动打起了野战,很惊诧很意外,梁军军士也目瞪口呆,莫非其中有诈。

    在梁军将士犹豫间,刘守光已经率领骑兵掩杀过来,幽州守军也冲出城门。被前后夹击,梁军阵营松动,抵挡不住,仓皇间只得退军。

    刘守光在将士的拥戴下,进入幽州城内,在卢龙节度使府,坦坦然坐在大帅厅主座的位置上,这个位置以前是刘仁恭的专属座位。

    与此同时,刘守光派遣部将,进入大安山,把刘仁恭请出,安置在幽州城一个偏僻的独家大院中,派重兵把守。

    刘仁恭一直不明白,大安山易守难攻,为什么挡不住逆子刘守光。想不明白不要紧,反正被幽拘后,有的是时间去想这个问题。

    刘仁恭行伍出身,看书比较少,不知道兵书上有一句话,谓“山河之固不足凭也,可凭者,为人心耳”。况且,刘守光领兵多年,在军队中也有很高的威望,在众将看来,这是老刘家的家事,又何必参与呢,小刘未必不如老刘呢。

    在将士的拥戴下,刘守光自称卢龙节度使。此时,在幽州的一亩三分地上,刘守光再无顾忌,把大安山上旧情人罗氏及罗氏以下嫔妃全部取回城中,轮流伴宿,日夕不停。

    刘仁恭还有一个儿子,叫刘守文,是刘守光的哥哥,名如其人,从小刘守文就比较忠厚,不似刘守光顽皮狡猾。

    忠厚是个优点,但不适合乱世,乱世更适合刘守光这一类人,奸诈无信,更能吃的开。在刘仁恭打契丹练手的时候,刘守光表现很出彩。

    史载,卢龙节度使刘仁恭习知契丹情伪,常选将练兵,乘秋深入,逾摘星岭击之,契丹畏之。每霜降,仁恭辄遣人焚塞下野草,契丹马多饥死,常以良马贿仁恭买牧地。

    刘守光戍平州,契丹舍利王子率万骑攻之,守光伪与之和,张幄幕于城外以享之,部族就席,伏甲起,擒舍利王子入城。部族聚哭,请纳马五千以赎之,不许,契丹乞盟纳赂以求之,自是十余年不能犯塞。

    而刘守文带兵打仗就逊色的多,在梁军与河北义武镇死磕时候,既不能神速去帮忙,也不能在失去先机后,就是回撤,导致在易水河畔,五万幽州骑兵损失殆尽。

    作为父亲,刘仁恭觉得刘守光更像自己,自然就偏爱刘守光多一点,让刘守光在自己身边负责亲军,任幽州兵马副元帅,外放刘守文镇守沧州。

    但狡猾奸诈自由狡猾奸诈的坏处,刘仁恭最后被自己最看重的刘守光拘了起来,真是报应不爽,恶人自有恶人磨,苍天何曾绕过谁?

    刘守文此时镇守沧州,为义昌军节度使,听得幽州的消息后,怒火中烧,就召集将士,集结军队,以救父戡乱之名,攻打幽州刘守光。

    刘守文虽然是哥哥,但打仗的本领并不如刘守光,在蓝田被刘守光打败,只得退回沧州。

    打不赢,就搬救兵,刘守文就派遣使者向契丹请求援兵。与相对与狡诈的汴梁朱温而言,刘守文更倾向于与契丹打交道,少数民族心眼毕竟少一点。

    在温柔乡的刘守光也没有闲着,为了稳定局面,就派使者向汴梁朱温乞降称臣。后梁刚开国不久,接到幽州刘仁恭的乞降称臣请求后,朱温很开心,厚待使者,同时颁发诏命,授刘守光为卢龙节度使。

    被后梁承认卢龙节度使的身份后,刘守光心情愉悦,下面的事情就简单了,一是继续淫乐后宫,二是集中精力搞定哥哥刘守文。

    幽州不战而降,虽然只是名义上的归顺,但朱温依旧很开心,因为这个名义真的很重要。

    907年,朱温建梁称帝后,改年号为开平元年,寓意很美好,想要打造开平盛世。

    但开平元年并不太平,先是潞州夹寨之败为开国蒙上了阴影,二是晋、岐四镇更是以兴复唐室为号召,移檄天下,人心浮动,天下藩镇观望者居多,三是内部尚未统一思想,前期潞州丁会谋反,更是加重了朱温对诸将的猜忌之心。

    所以河北重镇幽州刘守光名义上的归顺,很及时也很重要,为各方藩镇承认后梁开了个好头。

    但朱温的开心并没有维持多久。朱温接到统军刘捍的密报,说王重师暗通凤翔李茂贞,欲起兵内附,与岐王归并一处,兴复唐室。

    王重师是朱温的老部下。史载王重师沉稳大度,临事有权变,剑槊之妙,冠绝天下。

    在朱温与朱宣、朱瑾争霸时,王重师为指挥使。在进攻濮州时,濮州人屯积火堆堵塞在被毁坏的城墙处,烟火连天,没有人敢越过。

    王重师正受创伤之苦,卧病军中,听闻军情后,一跃而起,命壮士取来军中毡,投水中浸湿,丢到火堆上,王重师然后率领精锐士兵,披湿毡持短刀突入敌城,各军紧接其后,濮州才得以攻陷。

    王重师被刀剑长槊刺击,身受九处创伤,被背回到军营,已经奄奄一息。朱温亲敷伤药,扶重师背叹息说:“虽然攻下濮州,却将失去重师,奈何奈何?”立即命令军医不惜一切代价医治,一个多月才痊愈。

    随后,王重师枕戈披甲,转战于齐、鲁一带,五六年经历百余战,深得军心,威震敌军实为收复兖州、郓州第一功,被朱温任命为平卢军留后。

    后来北伐幽、沧、镇、定各州时,王重师也带梁兵多次与晋军交战,因带兵有方,深得军心,大多能克敌致胜,为后梁的建立立下汗马功劳。

    朱温上奏朝廷后,任命王重师为雍州节度使,驻守长安,实为后梁西线抗击凤翔的屏障。

    这生死的交情,接到刘捍的密报后,让朱温一度很纠结。再朱温犹豫不决的时候,刘捍另一封密报接踵而来,里面的一句话直接击中朱温的软肋,朱温的心蓦然凉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