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延政殿的内殿中,梁君屹斜躺在榻上,正在闭目养神。
“侯爷……侯爷,待奴才通传……”
穆璟自顾自地闯进来,身后跟着气喘吁吁的延庆。
“罢了,你下去吧。”梁君屹坐起来,冲延庆摆摆手说道。
延庆应道,躬着身子退下。
“穆卿有何事?”
“末将改变主意了,宁姝郡主必须死!”穆璟冷声说道。
梁君屹皱了皱眉,问道:“这是何意?”
“她作恶多端,发配苦寒之地已是天大的恩赐,末将方才去了一趟钟毓宫。”说到钟毓宫,穆璟看见梁君屹脸上明显浮现出一丝尴尬的神情。他顿了一下,接着说道:“又了解到另外一件事,当初她以家人相挟逼迫一女子下毒害我夫人,如今那女子被她卖入青楼,其家人皆惨死于她府中,如此心肠歹毒之人不足以处死以告亡灵吗?”
梁君屹呼吸一窒,对于自己亲封的这个宁姝郡主,他是知道的,仗着他爹倍受自己器重,便目中无人,刁蛮任性。因为他自己膝下无女,在还是太子的时候便格外疼爱这个属下之女,小时候经常让殷棋将她抱来东宫玩,自己登上帝位,不仅提拔了殷棋,连着他的女儿也一并进封,对她颇为纵容,竟不想将她养成如今这副德行。
“那……穆卿以为该如何?”到底是自己看着长大的孩子,心中还是不忍。
“斩首示众!”穆璟坚决地说道。
“这……她毕竟是个女子……”
“我可以替圣上解决了她爹,自然也可以替圣上解决了她!”穆璟不为所动,他的剑下亡魂无数,却从来没杀过女儿,可是如今,他迫切的希望这个恶毒的女人下地狱。
“穆卿这是何话!朕答应你便是,三日后问斩!穆卿觉得可行?”梁君屹见穆璟态度坚决,忙说道。
纵使再不忍,却也知道孰轻孰重,他没必要为一个不知轻重的“女儿”得罪穆璟。
穆璟并未答话,转身走了出去。
白日里的玉晚楼依旧是灯火通明,往来恩客络绎不绝。
穆璟停在玉晚楼外,有些犹豫,自己一个已有家室的人进出这种地方总归是不妥当,可是现下身边也没有可指派的人,解救那姑娘又迫在眉睫。
心一横,抬脚迈进了玉晚楼。
“呦~这是哪位俊俏的小郎君。”老鸨带着几个姑娘扭着腰走过来,看到锦衣华服的穆璟,眼中直放光,冲着身后的姑娘们一招手:“快,给我把小郎君伺候好!”
“滚!”穆璟顿时冷下脸来。
一众姑娘都不敢再往前一步,面面相觑,不知穆璟是何意。
“我是来找人的,离我远些!”穆璟冷声说道。
老鸨一看穆璟这副样子,便知道是个不好惹的主,忙将一众姑娘遣走,低声问道:“公子找谁?”
“前些天被发卖到你们的这里的一个姑娘,十四五岁的样子。”穆璟也不知道该如何形容她的样子。
“噢!公子说的是楚楚吧,我这就带公子去。”老鸨一听穆璟的话,便知道是谁,今日也就来了她一个新人。
老鸨带着穆璟一路朝后院走去,院中放着几个大水缸,一个瘦弱不堪的女孩子正费力地从井中打着水,旁边的躺椅上坐着一个肥头大耳的男人,此时正闭着眼睛睡觉,手中还攥着鞭子。
男子听到脚步声,迷迷糊糊睁开眼睛,嘴里嘟囔道:“别偷懒!敢偷懒我打死你!”说着就扬起手中的鞭子要往那女孩子身上招呼。
穆璟连忙上前,一把攥住鞭子,反手绕了几圈,还未等那男子反应过来,便被鞭子捆住,动弹不得。
老鸨吓得连忙上前赔罪:“公子息怒,公子息怒,管家不懂事,公子饶了他。”
被捆住的男子反应过来正欲开骂,见老鸨这副唯唯诺诺的模样,登时闭了嘴。
打水的女子回过神身来,看到眼前的人,愣了一下,忙低下头不敢再看他。
“楚楚,这位公子是来找你的。”老鸨见两人都不说话,忙上前说道。
“侯爷,我……屿禾姐姐可还好?”楚楚抬起头来看着穆璟,长时间的饥饿劳累导致她脸颊凹陷,看起来憔悴不已。
想起她家破人亡的惨事,穆璟缓了缓冷峻的脸色说道:“你屿禾姐姐现在很好,她让我来接你。”
楚楚一脸不可置信,指着自己问道:“接我?”
“是,你家人的事我已经知道了,恒阳王父女如今也已受到惩罚,你可愿同我回府?”穆璟问道。
提到惨死的家人,楚楚眼中立马涌出泪水。
抬手擦了擦眼泪,楚楚深吸一口气,摇了摇头说道:“多谢侯爷好意,我无颜再见屿禾姐姐。”
“她从未怪过你,知道你是被迫后,她整日忧心。你如今也是孑然一身,跟着你屿禾姐姐,也算有了家人。”穆璟耐心劝慰道。
“屿禾姐姐她真的不怪我吗?”楚楚泪水又涌出来。
“嗯。跟我回府吧,她看到你会很高兴的。”
“多谢侯爷收留之恩!”楚楚突然跪下,冲穆璟磕了一个头。
穆璟赶紧将人扶起来。
“人我带走了,这是赎金!”穆璟将身上装银钱的荷包递给老鸨,说道。
“多谢公……侯爷,多谢侯爷。”老鸨顿时喜上眉梢,双手接过,连连道谢。
穆璟带着楚楚回到将军府,苏屿禾正坐在桌案前看书,光线陡然被遮住,便抬起头来。
“楚楚?”苏屿禾惊喜地连书都拿不稳了,蓦地站起身来,带倒了一大片书。
“屿禾姐姐,对不起……”楚楚低着头说道,方才期待的心情在见到苏屿禾的这一刻又被愧疚填满。
“好了好了,我们不说这个,快过来坐。”苏屿禾直接无视了旁边的穆璟,拉着楚楚就往桌边走。
穆璟无奈地摇摇头,蹲下身子去捡掉在地上的书。
“怎么弄成这副样子?看你瘦的!”苏屿禾摸了摸她消瘦的脸,心疼地说道。
“我从侯府逃走之后,便回了郢州,回去之后才知道,妹妹生了重病,那宁姝郡主任由我妹妹病死,还杀了我娘,我也被她一直关在府中,前些日子她入京,便将我一同带了来,后又嫌我碍事,便将我发卖进了玉晚楼,玉晚楼的老鸨见我实在瘦弱,便打发我去后院担水,今日幸得侯爷相救,才得以脱离苦海。”说话间楚楚已经泣不成声。
苏屿禾抱住她,轻轻拍着她的背,温声哄到:“没事了,没事了,以后我们就是你的家人,将军府就是你的家,不会再让你颠沛流离了。”
穆璟将书放好,悄悄关上门走了出去。
苏屿禾给她准备好热水,让她舒舒服服洗了个澡,又给她换上干净衣服,这才有了些气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