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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泽的目光停驻在他的脸上。
薄雪有一张像是被神明亲吻过的样貌,他的唇很红，下巴微微减削，鼻梁高挺,阳光落在他脸上,铺了一层薄薄的暮色。
他像是在等待着黑泽的回应，微微歪着脑袋。长发垂落,碰歪了几朵窗外栽种的小花。
黑泽别开眼睛,像是不想再面对他的这种眼神，走上了台阶。
薄雪就趴在窗台上,探出半个身子，目光追随着他。
黑泽目不转睛地盯着脚下不断掠过的楼梯,站在了薄雪的门前。
轻风吹拂，带着傍晚特有灼热气息。
薄雪的目光很柔和专注，像是在等待着黑泽的回应。
撩开帘子的声响轻轻,风铃声阵阵。
“薄雪。”黑泽独有的声线响起，带着一点点微微的凉,“我们该走了,去神社。”
薄雪凑近,神色欢喜，去拉黑泽的手臂：“黑泽，你是同意我去了吗，你还会讨厌我吗？”
可是黑泽还没说话,他就闻见了对方身上淡淡的血腥味。
黑泽甩开他拉着自己手臂的手,神色有着罕见的波动：“我不同意，但是社长要求你必须要去,因为……”
薄雪哪里管这么多,被黑泽甩开了也没有不开心的情绪,而是微微仰起脑袋，笑容在脸上绽开，浅色剔透的眼睛像是含了融化的蜜糖：“我不管，我们一起去吧，等我当上了神明的替身，我就可以带着你一起住最好的房子……”
黑泽皱着眉，神色一厉：“都和你说了多少遍了，我要成为神明，所以，我不允许你成为我的绊脚石，我讨厌你，懂了吗？”
薄雪愣了愣，眸中划过一丝失落：“可是……我当神明，不好吗？”
黑泽顿了一下，生硬道：“不好，我必须成为它。”
“为什么？黑泽。”薄雪喃喃失语，像是有些不可置信自己听到的话一样，“你想成为神明的替身，也是为了众人敬仰的荣誉，还是优渥的生活条件？你不是这样的，黑泽。”
黑泽闭上眼睛，像是在作出一个重大的决定一般，握了握拳头，承认道：“没错，我就是想要这些东西。”
薄雪愣了愣：“可是我们从小一起长大的时候，说好了，我永远当你的弟弟，你永远照顾我，让着我。黑泽，你什么时候变了。”
黑泽没再说话，只有寂寂的风声卷着竹叶，发出唰唰唰的声响。
薄雪捏了捏他的手臂：“那我们公平竞争，黑泽，我会赢过你的。”
*
惊鸿神社。
巨大的木质牌坊被漆成红色，上面挂着很古朴的一块牌子，边缘有些破损，上面写着惊鸿两个大字。
黑泽很熟悉的带着薄雪穿过花屏与堂板，绕进了内室。
薄雪闻见了淡淡的血味。
可是内室里没有一丁点血，相反地，里面布置的很素净雅致，几幅毛笔字画，一盏造型普通的灯挂……还有一张案几。
惊鸿会长坐在案几边，他有一张很慈祥的脸，纵使有些历经风霜的沧桑感，但还是很令人心生好感。
薄雪微微动了动，想要凑近一点，又被一直不说话的黑泽握住了手腕。
与他的凉薄不同，黑泽的手心带着灼灼的热度，即使是刚刚被冰冷的风侵袭过，也温暖如初。
有些粗糙的掌心有一点颗粒感，磨蹭在薄雪的手腕上，带着一点奇妙的触感。
薄雪瞬间定住了。
“你们是新来的孩子吧？”社长的表情很温和，眼睛弯着一点弧度，是一种很随和的笑意，“去见见你们的新朋友……和以后的对手吧。”
随着他的话，几个侍从将一排孩子带了出来，他们都穿着红色的羽织，神情怯怯，低垂着脑袋。
黑泽推着薄雪入了列。
薄雪以为黑泽对他的态度缓和了一点，眼角弯弯的，笑得很甜。他握住黑泽的手：“黑泽，你是不是不讨厌我啦？”
黑泽硬邦邦道：“讨厌。”
薄雪默默不说话了，
约莫半柱香后，从花屏的后面出现了一个很高挑的身影。
那是一个比他们稍大一点儿的青年——
那人只是藏在花屏后面，并不露出真人的样子。
薄雪好奇，偷偷地探头探脑，目光捕捉到了一片翻飞的衣角。
青年穿着雪白的和服，仅仅只有红结绳系在腰上，腰带上绣满了一些薄雪看不懂的符文。
薄雪再想往上去看那个人的容貌，就被黑泽一把按住：“……别动。那是神明的替身，看了会死的。”
说罢，他像是隐晦地警告着：“不要引起社长的注意，薄雪，那对你没有丝毫好处。”
但是这边的动静还是惊扰了正在与侍从交谈的社长。
他扭过头，眼睛里的淡淡而漠然的冷，笑容却不达眼底：“不可窥探神之容貌。”
薄雪吓得一抖，往黑泽后面钻过去，企图缩到一个没有人能看得见的地方。
还是黑泽给他解的围。他走上前，向社长行了个礼：“社长大人，这是我的弟弟，薄雪。今天是他第一次来这里，请我的神与您原谅。”
社长勾了勾唇：“好孩子，回去吧。”
社长站起来，在神色各异的预选者们身上扫了一圈，开始介绍：“亲爱的孩子们，你们好。相信大家来到这里，是为了成为我们尊贵的神明的信徒——他们能获得世人敬仰，人们都会爱戴他。”
“——另外。”会长补充，“我们的历届神明在选拔下一届信徒的时候，通常会使用神留给我们的方法，譬如说，火烧，水淹。只有通过了酷刑惩罚而洗脱原罪的信徒，才有资格侍奉我们伟大的神。”
薄雪像是在认真的思考他的话，许久，他才重新看向社长：“那你呢？社长。”
“你有没有洗脱你身上肮脏污秽的原罪，通过我们神对于信徒的考验呢？”
他的嗓音清晰极了，音色清亮，如果忽略他话里带着的一点不谙世事的刺，就会让人感觉到薄雪实在是一个清甜可人的少年。
社长面上神色一滞，随即回复到了原状：“我愿意侍奉我们伟大的神明，但是我已经过了年龄。”
他指了指面前那些站成一排的小孩：“——作为补偿，他们将是我贡献给神，最真诚的谢礼。”
薄雪微微歪着脑袋，像是不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认真求教道，“那应该用什么样的方法，洗脱我们身上的原罪呢？”
社长笑，眸色幽暗：“你用自己圣洁纯净的身体，接受神的考验。你愿意吗？”
黑泽像是知道了什么，眼睛微微睁大，想要伸出手拉住薄雪，阻拦他说出的话——
可惜已经晚了。
薄雪浅淡的瞳色被光一映，像是清透的水谭。他毫不犹豫道：“我愿意。”
*
薄雪的苦修持续到了夜晚，他是神社第一个参加苦修的候选者。
再加上社长对他的“器重”，等到薄雪在滚烫砂锅中赤手挑拣出所有的赤豆后，已经到了深夜。
薄雪疼得皱眉，不停往自己被烫红的手指上呼气。
系统009叹气，有些心疼他：“雪宝，痛吗？”
薄雪眼泪汪汪：“痛痛痛痛痛痛！！”
系统009好言好语地安慰了他一阵，生怕让主系统听见，小声说：“我这里有止痛药膏，你悄悄涂一点，别让人发现了。”
薄雪想了想，问了一个无关的问题：“等下，黑泽现在在哪？”
系统009也愣了一下，这才想起来观察主角的动向，约莫两分钟后，他才从世界地图里回来，语气有些怪怪的：“嗯……黑泽……现在在你这间屋子外面，正在看你。”
薄雪摸了摸下巴，思考了一会儿：“是时候拉一拉任务进度条了，99，相信我！”
薄雪能主动做任务，真的是破天荒头一回，系统009欢天喜地锣鼓喧天的欢呼了一顿，眼含热泪：“哦耶！雪宝！我相信你！你一定可以！冲冲冲！”
薄雪：“你先别给我药膏。”
刚准备拔药庆祝的系统009：“啊？”
它的疑问还没说出口，就看见薄雪啪地一下倒了下去。
目睹这一切的系统009：“？？？”
下一瞬，窗外有人轻手轻脚地翻窗而入。
黑泽穿着一身黑色的朴素长袍，用一根素色腰带扎着，勾勒出劲瘦有力的腰身。
他蹲下去，皱着眉去看薄雪：“薄雪？”
薄雪没理人。
黑泽有些慌乱地抱起他，握住他的手掌，在灯光下查看。
那一双白净的、瘦长的手掌被炙热的铁板烫的通红，幸好不是会直接严重烫伤的温度，但也在薄雪手上留下了一串串的小水泡。
薄雪眼睛里有一点点水光，折着浅淡的光，显得波光粼粼的，他看见来人是黑泽，微弱的喊出声：“黑泽……我好疼啊……”
黑泽皱起眉，丝毫没有了白天那样刻意疏离的模样。
他握住薄雪的手，仔细看了一下，语气有一点浅淡的冷：“你痛，为什么还要坚持苦修，你明明可以退出……”
薄雪摇摇头，眼巴巴的看着他：“我不想，黑泽。”
他站起来，去屋子外取了木桶，打了满满一桶冷水，再进来的时候，薄雪已经快睡着了。
薄雪抱着膝盖，脑袋一磕一磕的，长发蜿蜒委地，红结绳在空中被风吹得轻轻飘动。
黑泽蹲下来，给薄雪清洗手掌。
他洗得很认真，动作很轻柔，像是怕弄疼了薄雪。
黑泽帮他冷却了掌心的疼痛，握着薄雪细瘦白净的手腕，偏着头问他：“还痛吗？”
薄雪眼眶湿湿的，红着眼尾，嗓音很轻：“……还痛。”
黑泽想了想，问他：“还要用清水再清洗一遍吗？”
薄雪摇了摇头，直勾勾的看着他：“不要。”
“要黑泽抱一下，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