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木槿小心翼翼地给沈固辞端茶倒水。
沈固辞目光盯着院门,已足足等了半日。
继齐蕴故去后,这是沈固辞再一次登临这个偏僻庄子,也是再一次气闷得胸口发疼。
门口的“秋望园”三字狠狠刺激了一把他的眼睛。这地方与其说是个“园子”,还不如说是个篱笆墙圈出来的歇脚地,即使落在清水村这么一个村子里,也是简陋到不入眼的存在。整个宅邸中,姑且带有雅致气息的,是院子里被挖出来的简易的小桥流水,还有一处新建的凉亭。
她就甘愿住在这样的破地方受苦受寒,也不愿回府去!
这样的倔驴性子,也不知到底体了谁!
沈固辞站起身,双手负背,在檐下焦躁地来回走,眼睛始终是看着大门口。
沈烟寒到底当初为何离家出走,木槿从未听她直白道明,但从沈烟寒绝口不提沈固辞半句话、对待前来此处送财物的温蓉冷淡至极的态度看来,她也大致猜的出,这对父母并没善待自家娘子。
她的工契在沈烟寒手里,原则上,她与沈固辞没甚关系。
想明白这点,木槿大着胆子,上前朝沈固辞道:“娘子同郎主出门时并未留话今夜是否回来,沈老爷,您不如先回去?待娘子回来后,我定告知她您来过了。”
沈固辞心中正烦躁,不妨听这女使这般说话。
他侧眸看她,仿佛不信她的话般:“郎主?谁是你的郎主?”
到底是为官数载,气势浑然天成,木槿毕竟是个小女使出生,没有沈烟寒那股子浑不怕谁的气势,被他一双严厉的眸子盯得有些发怵,但想起沈烟寒吩咐过,秦七郎既然娶她为妻,便是一家郎主,复又重拾起底气道:“秦七郎,秦七郎便是我们的郎主。”
沈固辞一噎,半晌后沉沉“嗬”了一声,“好一个一家郎主!她二人究竟是有父母之命,还是有媒妁之言?谁承认的?”
木槿看着沈固辞一张恼羞成怒到阴云密布的脸,干脆不再吱声。
*
清风簌簌,落霞澄明,霞光笼在临安府上,将听风茶楼的影子覆在东侧的屋脊上。
秦月淮牵着沈烟寒,站在听风茶楼的二楼窗口边,与她并肩,看着远近高低不同屋舍顶上的霞光。
静默片刻,秦月淮似无意间提到:“你看东侧那个宅子,这会是看不出花果,但那家人家栽了好几株石榴树,每到夏季那花红得似火,秋季还能收不少红石榴。”
沈烟寒点头,看着秦月淮道:“石榴一向代表多子多福嘛,我娘也喜欢这种树的。我还记得我们买下宅子的第一年,我就帮着她一起亲自种下了几棵。”
倏尔,她如梦初醒般地“哎”了一声,随后转头又去看那东侧的屋,“是不是就是那个宅子在出售?”
秦月淮在她的视线盲点往后招手,听风茶楼的一位伙计叩门走进屋来,将茶盏放在桌上。
秦月淮问他:“东侧的宅子是在出售么?”
伙计高声:“可不是么!那宅子久不住人,家主该是觉得空着可惜,准备转手了。郎君和夫人,可是准备给买下来?”
沈烟寒蹙着眉,没吱声。
秦月淮道:“随便问问。”
说罢,秦月淮将视线定在沈烟寒脸上,她侧脸看着窗外,黑亮的眼中落着橙霞的光,清愁萦绕。
杨动探得彻底,左邻右舍都走了一遍,有知情的老妪说过,五年前来买那宅子的,是位容颜极为艳丽的夫人,她当对方要来做邻居便与她攀谈了两句,对方也健谈,爽直回她是买给女儿当嫁妆的,可后来那夫人就再没出现过,宅子也空着。
若这老妪的话是真,温蓉虽长相不差,却顶多算个温婉小意,同艳丽沾不上边,当初买宅子的不会是她。
时间一对,不难猜出,是齐蕴去清水村之前的事了。
本是给沈烟寒的嫁妆宅子,却没给沈烟寒,而是被发卖,那么,不是因沈固辞在气恼沈烟寒离家出走、成婚未通过他,便是另有原因。此原因为何,还有待去查。
若那老妪所言是假,这宅子大小适中,地理位置也很好,作为他和沈烟寒往后的居处倒也适合。
总之,不管这宅子是不是沈烟寒的嫁妆,她合该住在这里。
思及此,秦月淮不急不缓道:“也不知那屋子售价多少?考不考虑出租出去?”
沈烟寒扭头看他,他给了她一个浅浅的微笑,“若是能租到这样的宅子,倒也方便你往后的生意。你看这屋子与听风茶楼如此相近,听风茶楼来来往往的人流多少,就是个百中有一人能成为你的主顾,也是一门大生意了。我住在这里,自然也更便利。”
这不就是她今日看着那宅子的腹中思量么?沈烟寒愣了下,有一种被人理解、被人支持的感动,心潮难以自抑地起伏。
她冲秦月淮眨眼,转头问听风茶楼的伙计:“你可以帮我们打听一下么?卖价与租金。”
伙计看秦月淮。
秦月淮勾了下唇角,一言未发。
伙计当即道:“这有什么难的?我这会儿就去,保准一会儿就把消息给你们探回来!”
半晌过后,伙计跑回来,按秦月淮提前吩咐过的,将隔壁屋子的卖价折了个半报了出来。
沈烟寒和秦月淮已经坐到桌旁,秦月淮给沈烟寒递了杯茶,说道:“按照这里的地价,倒也不算贵。”
不等沈烟寒发问,听风茶楼的伙计就报出了“低价”的原因:“那家家主是急着用钱,所以才贱卖的。”
说罢,甚至双手奉上了几个石榴,睁眼说谎道:“还别说,那家人还真是个和善的!我这一去问消息,他就给我塞了几个家里结出的果子,二位客人,您瞧这果子还真是大呢。”
沈烟寒眼睛盯着三个硕大的、圆鼓鼓的石榴,眸光微微地晃。
话已至此,该给的信息已给完,该调动的情绪也已经调动出来,伙计看一眼秦月怀暗示后识趣退下,秦月淮端起茶盏,轻抿了一口,随后若无其事地道:“时辰也不早了,我们先回去罢。”
“嗯,好。”
沈烟寒站起身,路过窗户时,眼睛朝窗外快速瞥了一眼,入目几株石榴树巅,她耳边好似响起最爱吃石榴的母亲齐蕴的话:“白花玉石籽的核是软的,颜色鲜美,气味芬芳,汁甘而浓……”
秦月淮伸手拿过桌上的石榴,若无其事地跟着沈烟寒往外走。
临出听风茶楼的门时,秦月淮因结账落后两步,茶楼的伙计凑上来低声问道:“郎主,那宅子可还买下?”
秦月淮拿起石榴,在笔尖前嗅了嗅,反问道:“你说呢?”
伙计眼珠子左右转了下,“郎主您先前说过,咱们不置业。”
秦月淮淡淡看了他一眼,一言不发地迈出了门。
伙计一脸迷茫地看着他离去的背影。
*
秦月淮走后,茶楼掌柜抬手“啪”一下拍到伙计的后脑勺上,“郎主若是不想买,何必要你去夫人跟前说东说西?你是越活越回去了!变通,变通,可懂?”
伙计“嗳”了一声,不满道:“你别动手啊!谁知道郎主变化这么快,明明先前西边的那个宅子卖的时候他就说过,不买房产。”
“嗬!”掌柜摇了摇头,“如今的郎主和以前的郎主一样吗?你想想,自打九月起,郎主哪一次到茶楼来不是和颜悦色的?你以前见他笑过么?如今呢?是不是常将笑容挂在嘴边?此一时彼一时,郎主心中有变化,那也是正常的。”
“倒也是。”伙计摸着下巴,复又皱起眉,“可总是觉得很怪,就没听说郎主成婚的事,怎么就突然多了一个夫人?”
他探着脑袋冲掌柜问道:“刘三哥,郎主成婚时,可邀请了你?”
刘三盯着室外秦月淮离去的方向,叹了一口气,“别说是咱们,就是杨侍卫,我也问过他,他也不知郎主具体是何时成婚的。”
伙计眼珠子再转,算了算东侧宅子的售价,又算了算方才当着沈烟寒的面报的价格,忽然一双眼珠子一瞪,“刚才我在夫人跟前,可是足足少报了二十万贯的价格。”
掌柜忙着拨手里的算盘,并没搭理他。
过了片刻,伙计又凑到刘三跟前,叹道:“整整二十万贯呢,这意思就是郎主在私底下将差价补上去罢?郎主出手真是阔绰!”
掌柜头也不抬,“那可是郎主的夫人,置办个宅子,二十万贯而已,这点钱郎主都不肯出,那岂不是太过扣门。”
*
二十万贯,对清楚听风茶楼进出账的掌柜而言不算个大数目,但对沈烟寒而言,就是一笔实打实的巨款了。
回程路上,沈烟寒一言不发。
那宅子在她心中留下了不可忘却的印象,她心动不已,是真想大手一挥,豪气地将它买下,无奈囊中羞涩,所以,她左算右算,正在心中凑犄角旮旯里的各处钱。
秦月淮与她并肩坐在牛车车板上,手中玩着两个圆石榴,时不时看她一眼。
寒风瑟瑟,牛车车前的灯影在晃,老牛脖颈上的铃铛在摇,叮铃,叮铃,在空山中更显寂静。
在遇到沈烟寒之前,至少有十年,秦月淮再未过过如秋望园这般,出行只能做硬板车的艰苦日子。他虽隐姓埋名,但是深知有钱能使鬼推磨,很早之前就凭借临摹书法与绘画凑到了足够的本钱,再后,有了一套赚钱的法子。
秦月淮看着黑夜想,这样的日子,往后想必也不会再多。如今德远叔一家逢难,他是不可再避居于山谷,需得尽快进城部署……
他的思绪飘飞时,赶车的遇到一个小坑,板车倏尔一晃,沈烟寒的身子不稳,一下往前栽过去。
秦月淮伸手搂住她的腰,拉住她后,却是直接将她往他腿上抱。
“别闹。”沈烟寒眼睛看着前方赶车的车夫,低声斥,拧身挣扎。
“没人看见。”秦月淮将下巴放在她肩膀上,从后紧紧抱着她。
身后是郎君温热宽阔的怀抱,沈烟寒抿了抿嘴角,抬眼看了下车夫根本没在意后方的背影,人往后,往秦月淮怀中倒。
她这点依赖,秦月淮自然感觉得到,他在她耳边轻笑一声,啄了啄她冻冷的脸颊。
“刚刚在想什么呢?”
沈烟寒扭过头,朝他苦恼道:“我算来算去,要买那宅子,怎么都还差八万贯,这可怎么办?”
这点事他早就想过,在此事上他并不想再多浪费时间,几乎是沈烟寒话一落,他就答她:“不妨朝孟子简借一些。”
“朝孟四郎借?”沈烟寒眸光微闪,眼巴巴地看着秦月淮,口中犹豫:“他肯借么?”
四目相对,星光隐隐,沈烟寒似乎看到了她在那院子中摘石榴的那天。
嘴角的笑,一下灿烂。
而这份笑意,不无意外的,在推开门,见到廊沿下立着的沈固辞那一刻,骤然变僵。
她脚步一停,同秦月淮双双站在原地,忘了动作。
沈固辞看着牵着手、有说有笑进门的二人,静了片刻,冷声道:“还知道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