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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年的见习期结束后就是定职了,这是新职人员最关心的事,定职地方和岗位,一般情况下三年之内不会改变。那个新职人员不想在好地方有一个称心的职位呢?
最想干的活莫过于“事少钱多离家近”了。
反正已经在招待所干了差不多够四个月,兰婧内心已经做了最差的准备,预料最差的结果也是定在招待所当个服务员,自己周末去琴行兼职,情况也不会太差。如果工作不如意,那就把业务生活过得丰富。再不行,就回农村陪老爸和哑伯,不用买房子,也不用还房贷,无贷一身轻,现在在农村搞种养,很多农村家庭也过得丰衣足食有滋有味。
天无绝人之路,只要你不要放弃!
兰婧一般都有把事情预想一下,给自己有个心里准备。
让兰婧没有想到是这张盖着营业部公章的人事命令,那短短几行字,兰婧看了几遍,真没搞懂什么意思,因为人事命令上面写着一句话:“任命兰婧为里里营业部协助。”
里里营业部?这个营业部听都没听说过,兰婧一时摸不着头脑。
帮拿人事命令到招待所给兰婧的覃裕也表示惊奇:“兰婧,真的好奇怪!”
兰婧拿着人事命令问:“有什么奇怪?”
覃裕说:“第一、这几年来从来没有从金江见习生分到里里营业部。因为金江是二等大营业部,里里是四等营业部。”
兰婧盯着覃裕,内心万马齐喑。
覃裕接着说:“第二,没见过那个见习生一下命令就是下协助的,协助是比较高的岗位了。”
兰婧的心情立即变成万马奔腾。
刚洗过被套的花姐走过来纠正:“那不叫奇怪。”
覃裕不解:“那叫什么?”
花姐说:“那叫特别!”
“特别?”覃裕和兰婧异口同声,有所怀疑。
“是的!”花姐说。
覃裕和兰婧若有所思,又同时点了点头。
花姐拍拍兰婧的肩膀说:“小姑娘,我看这四个月在这里干活没有偷懒,是个勤快的人,勤快的人命运都不会差的,相信我这个粗人的话。”
兰婧却黯然神伤,她想起陈丰收那恶狠狠的眼色,想到陈贝贝那张趾高气扬的脸,想起同辈人对她疏远,轻声问覃裕:“覃裕,我这种人是不是特别不讨别人喜欢?被人支得越来越远!”
“没有,没有!”覃裕看着兰婧伤心自己也觉得难受。如果是自己遭遇这种不公平的待遇,覃裕想自己会找上级问个明白,一个毕业211大学本科生、年轻漂亮热情勤快聪明,同批六十几个见习生唯一被叫去倒班、叫去当服务员,现在又是唯一一个被叫离开金江这个地级市到那个连镇算不上的里里营业部。没有一个爹来拼的小孩注定输得很惨!
同情油然而生,覃裕说:“营业部有个人不喜欢不代表全公司的人不喜欢你,也不代表着你不讨人喜欢。至少我很喜欢你。”
虽然覃裕语调高亢,兰婧还是打不起精神。
花姐说:“小兰,你又不是人民币,为什么要求每个人都喜欢你?人的一生会遇到不喜欢自己和自己不喜欢的人,没关系,绕个弯走就行了。”
“绕个弯走就行了?”兰婧看了看花姐,重复着花姐的话,朴实却很有用,她恍然大悟,说:“对,我又不是人民币,不能讨每个人喜欢,再说就算是人民币,也有一些外国人是不喜欢的,我又何必强求别人喜欢我呢?”
兰婧站起来大喴:“兰婧,我喜欢你!”
覃裕崇敬的目光看着兰婧,逆势不倒,这才是真正的女神呀。
兰婧稳定自己的情绪,一个人去了琴行,琴行还是很热闹,每个小隔间都有学生在学琴,老师陪着,琴声、琵琶声、吉它声、小提琴此起彼伏。在这个琴行只呆了十多个周末,兰婧跟这些老师都有些熟悉了,好不容易熟悉了,却要走了,真有些舍不得。真奇怪,离开金江却没有什么舍不得的感觉,或许是音乐的力量。
跟人一样需要缘分一样,跟一个城市也需要缘分。无缘,就算再熟悉也不会在那里落脚。有缘,就算再远也在它的怀抱,缘尽了,走了,也就是回头看看而已。
老板娘小结穿着一身白色的裙子,烫了个板栗头发,显得更漂亮了。她看见兰婧走进琴行,脸色不同以往,问:“兰婧,有什么事吗?”
兰婧说:“小结,不好意思,我要去别处工作了,不能在这当陪练了。”
小结却毫不惊讶,她笑着说:“兰婧,没关系,在琴行陪练的人都有能耐,来来走走是正常事。如果你改天回金江了,还想来琴行,我们时刻欢迎。”
兰婧感激地看着小结,不是所有的人都抗拒自己,也有愿意接纳自己的,心情突然好了许多。
小结说:“小兰,过来,我把你的辛苦费结给你吧。”
兰婧说:“谢谢!”
小结在结算时问兰婧:“要不要告诉跟你一起来的小诺?”
兰婧摇了摇头,说:“不用,我们不是朋友!”
小结看了看兰婧,说:“好!”
兰婧拿着这个月900元陪练费离开琴行,回头再看看琴行,想起了母亲多年说的一句话:“如果那天找不到事做了,去陪陪别人家的孩子练练琴也有口饭吃。”母亲真是有远见,在这个琴行每个月陪练8天,每天带6个小朋友,每个月有1200元的收入,这种兼职工作还是很不错。或许冥冥中她老人家在看自己呢,一定要坚强。
“除了生死和健康,其它都是小事!”母亲的话一直索绕在兰婧的耳边。
前路是个未知数,有些忐忑也有些期许。
兰婧前脚才走,容麒诺后脚就跟着走进琴行,平时由容麒诺陪练的那个顽皮的小男孩在妈妈的带领下按时来了。
可今天练琴时心不在焉的不是那个小男孩而是容麒诺,他一直盯着墙上的钟,已经是十点半了,平时这个时候那个尖牙利嘴的丫头早该来了,但今天这么晚了还没见她的踪影,况且平时那个丫头带的小女孩今天换了另一个老师陪。
有种不妙的预感。
终于练琴结束,签完字,小男孩的妈妈带着小男孩离开。
容麒诺实在忍不住了,他走到柜台,问:“小结,怎么那个兰婧没见来呢?”
小结边看自己手中的练琴登记簿边问容麒诺,反问:“她欠你的钱没?”
容麒诺摇摇头。
小结说:“那就好,她走了!”
容麒诺愕然:“她走了?为什么走了?去哪里了?”
这也是近期来老板娘听容麒诺讲的最长一句话,而且连续三个问句。
小结放下手中的账本,无奈地耸耸肩,说:“你问我,我问谁去?你来前她刚走。她说要去别的地方工作,所以走了。”
容麒诺皱了皱眉头,“别的地方工作?她是个外地人,能去哪里工作?”
小结认直看着容麒诺,告诉他:“我问了,她是否要告诉你,她去哪了,她说不用了,因为你们不是朋友!”
“我们不是朋友!”这句话那个丫头在街头也是这样说的,容麒诺脑袋一闪光,是不是被自己那个强势的妈妈居高临下的姿态讽刺就换工作了?不会,这两件事没有什么联系。
容麒诺:“小结,帮我结算我陪练的费用吧,我最近有些忙的,暂时不来了。”
小结说:“如果不是那个兰婧,自己会来这琴行陪练?”
容麒诺答:“不会。”干脆利落。
“我猜也是这样。”小结说。
“900元。你拿微信出来收钱吧。”小结算不算,直接对容麒诺说。
见容麒诺看着自己,小诺说:“前面的结清了,现在还有900块。”
容麒诺说:“你比我清楚!”伸出手机。
小结说:“现在通讯这么发达,都不相互留个电话,真可惜了!”
“可惜?”容麒诺不解。
小结说:“小诺,可别我这个当大姐姐的多话,其实我觉得兰婧挺好的,漂亮、聪明、勤快、为人踏实。”小结长叹一声:“就是可能家境不是很富有,干嘛要嫌弃人家呀。”
“我没有!”容麒诺辩解。
“这男孩子都不主动些,到底心动没有?”小结问。
容麒诺没有回答,收完钱,也没看一眼手机,说声:“谢谢!”就离开琴行。
韦强立即跟随。
小结摇摇头,直念:“这两人都这么倔,可惜,可惜,有缘无分!”
容麒诺走出琴行,却不知自己要去何方?
大学毕业已经混了半年,强势的父母没有丝毫的妥协,自己同是绝对不去那嘈杂凌乱的工厂的。
以为来琴行弹弹琴陪陪练,日子也混得过去,可现在那个该死的臭丫头说走就走了,不再来练琴了,自己还能找什么来麻痹自己?
百般聊赖的容麒诺回到家里,“叮叮咚咚”一直在弹琴,一直弹,没有出门没有去打篮球,没有下楼吃饭。
丰盛的菜肴却勾不起大家的食欲,饭桌上,两个年迈老人直盯容光,容光也不没多说几句话,匆匆吃完饭,去公司干活了。
班小娴只有留在家中,这个宝贝儿子今天怎么了?郁郁寡欢魂不守舍的。
第二天兰婧收拾行李时候,惊喜地发现君子兰已经再次吐蕊了。
行李不多,一骨脑都塞进了行李箱,用一个编织袋把被褥装进去,兰婧觉得自己像一个农民工,逃难的农民工。
在这个简陋的宿舍呆了半年,好不容易习惯,却又走了,兰婧环顾了一周陋室,对床那个黑姑娘的床上用品一直在,只是人从未来住过。
覃裕站在门口,问:“兰婧,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
见到覃裕,兰婧很开心,说:“我还正愁怎么拿这些东西呢,麻烦帮我拿那个编织袋。”
覃裕大声回应:“没问题。”
把门关了,兰婧把钥匙交给覃裕。
覃裕接过钥匙,有些伤感,说:“里里营业部很小很偏僻又是高寒气候山区,一般女孩都受不了,真心希望你能早点回来。”
兰婧说:“没关系,对我这个外地人来说,处处是异乡。”
覃裕说:“兰婧,这半年我认真观察过你,你心真大,无论遇到什么困难,都没有见你埋怨过,更别说像别人那样遇到不公平的事闹得天翻地覆的。”
兰婧淡淡一笑,问:“那些闹的人现在怎么样?”
覃裕摇了摇头,说:“就那样,好一点没被挪窝,差一点的一点点被挪窝,说起来也没几个真正混得好的。”
兰婧说:“闹也得不到好结果,何必要花精力去闹呢?。”
覃裕说:“兰婧,你这样想,我就放心了。说真的,我还怕你想不开。”
兰婧说:“覃裕,谢谢你这段日子关照我。”
覃裕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了。
里里营业部是个无水港,顾名思义就是一个没有港口的货物集中地,集中够了,运到港口,再由港口运到目的地。
里里其实是个镇,地处偏僻,只通汽车。
覃裕还是用那辆皮卡车带兰婧去汽车站,只是没有半年前接兰婧来金江时的滔滔不绝,一路沉默。
里里,覃裕也没去过的地方,听说只有十几员工,周围荒凉,寒苦偏荒之地,但因为石材很丰富,工作量很大很辛苦。
员工最痛苦是被分到一个偏僻却繁忙的地方,事多钱少离家远。
一辆超跑在街头游荡,车靓就算了,超高颜值的司机吸引得路人伫足观望。
在皮卡车的兰婧当然看见了这个街头的红人,急忙把身子往后一缩,把自己藏在车里面。
这个容麒诺或许是给跑车做广告挣钱还钱债吧,兰婧想。
只是她不知道,就是她一缩一动,容麒诺的余光反到是看见了她。
兰婧到了汽车站,看着那些大巴莫名地胃酸。
兰婧从小很少坐汽车,也不习惯坐汽车上的味道,也特别怕坐汽车。
陈丰收打电话来催覃裕,这个陈丰收的电话总是在兰婧最需要巧克力的时候把覃裕招走。覃裕脸上堆着歉意,说:“兰婧,我不能送你上车了,你一路多保重,在里里汽车站,里里的负责人吉经理会来接你的。”
那忧愁的眼神真像个哭的小女孩。
兰婧满怀感激地说:“覃裕,真感谢在金江能遇到你这个大好人。”
覃裕不好意思说:“兰婧,大事我帮不上忙,无论在哪里,你一个女孩不容易,你都要要照顾自己!我已经打电话给里里的吉经理,他会亲自去接你,他30岁左右,记住,别乱跟别人走,被拐了就麻烦了。”说完眼眶都有些湿润,语气有些哽咽,急忙把头转了过去。
做为一个男人保护不了自己心疼的女人,他的心会有多疼!
兰婧拍拍覃裕的肩头,安慰他:“覃裕,放心,我会找准人的。”覃裕挥挥手,咬咬牙转身上了车,开着车走了。
覃裕眼中那的泪珠最终随风而落。
兰婧买了车票,一个人坐在诺大的候车室里,想了想,给尹武发了一条信息:“尹武,我不在金江工作了。”
尹武的信息马上回复:“是要回宁城了吗?那天来,我去接你。”
兰婧回复:“不是,我要去一个里里的地方。”
尹武问:“里里在哪个鬼地方?你怎么去那个地方?”
兰婧回了:“公司安排的,到了我告诉你具体地址。”
尹武在那边埋怨:“你在金江时,我说去看你,你老不愿意,我还没去成,现在你又换一个地方,我老是追不上你的脚步。”
兰婧调侃:“说明我的生命有远方和诗,说明我跑得快。”
尹武说:“好好照顾自己,我忙清楚地去看你,这回不允许拒绝了。”
兰婧说:“随你!”
抬头一看,容麒诺就在自己的面前,高高的个子,一副桀骜不驯的样子,当然身边少不了那个盯着他的韦强。
“去哪?”容麒诺的语气像质问自己的一个佣人。
“好像跟你没有什么关系吧?”最看不惯容麒诺这幅高高在上的模样,兰婧没好气地怼回去。
“没有。”容麒诺承认。
“那我欠了你什么吗?”兰婧又问。
“没有。”容麒诺又摇了摇头。
“那我去哪里关你什么事?”兰婧反问。
“是,没有什么关系,但也不应该一句没说就走吧,毕竟我们也算是同事。”容麒诺终于讲完一句话了。
“同事?”兰婧翻了翻白眼。
容麒诺不请自来,一屁股坐在兰婧旁边的椅子。
然后看兰婧的行李箱和编织袋,嘲讽:“看来看去都像个逃难的!”
容麒诺讲完皱了眉头,本不想这样讲,可不知道脱口而出就是这些话。
兰婧回敬:“就算是个逃难的,也是个自由逃难者,不像某人,连个自由都没有。”说完望望不远处的韦强一眼。
容麒诺无以对答,只得噘噘嘴。
“你来这里干什么?”兰婧说。
不服气的容麒诺出口既是嘲讽:“一个女孩子,拿着大包小包,这是什么年头?逃难的讲话也这么理直气壮!”
兰婧这可被激怒的,盯着容麒诺,说:“我说你这个人,我不管你是欠债被人盯着,还是富家少爷被家里盯着,我和你半毛关系都没有,我逃难不逃难跟你没关系。”说完,“嗖”地站起来,可惜还是矮容麒诺一个头,只得仰视容麒诺。
身手快捷的韦强一闪眼就已经站在兰婧身边,身子直挺挺的,像一道屏障隔着容麒诺和兰婧,眼光直盯着兰婧。
容麒诺皱着眉看着韦强,韦强乖乖地移开,远离这两个一点要爆的人。
兰婧把推着行李箱,吃力拿着编织袋,说:“怎么这么倒霉,老遇到这种自以为是的人?”
容麒诺站起来,也不知道说什么好。
兰婧回头认真地看着容麒诺说:“知道吗?自由比什么都重要,无论去多偏僻的地方,我都是自由的。我走了,但愿我们今生不见!”
说完吃力推着行李箱提出编织袋走向汽车,一只手不忘搂着那盘君子兰,小心翼翼地护着那娇嫩的花和叶,但最终还是有片叶子折断了,兰婧捡起那片折断的叶子,无比心疼,走向最近的垃圾桶,丢了。
容麒诺走上前,想帮兰婧拿编织袋,被兰婧拒绝了。
容麒诺伸手向那盆君子兰,还是被兰婧倔强地拒绝了。
容麒诺不知所措,站着不动了。
兰婧把编织袋挂在肩头,吃力地背着,另一只手小心翼翼地搂着那盘君子兰,走向安检。
容麒诺站在原地,望着兰婧的背影,也说不清什么心情。
兰婧把编织袋放在安检仪上,回头看了一眼容麒诺,穿过安检门,消失在旅人中。
容麒诺还站在哪里,眼光迷离。
等容麒诺回过神来,跑出候车大厅追到停车场,已经不见兰婧身影,只有那一排排大巴车整装待发。
韦强一直跟着容麒诺跑,看着容麒诺那落寞的神情,想必这也是容少爷第一次经历分离吧,心情肯定难受。
回容氏山庄,是韦强开的车,容麒诺从上车到下车都是一言不发。
“她说,但愿此生不见,不见就不见,有什么了不起的!”、“可能真的不会再见了!”、“那个家伙,怎么说走就走呢?”,容麒诺回味着兰婧说的话,连鹦鹉小灰头在他肩头蹭他也没有引起他的注意。
也不知道是一种什么的情绪,容麒诺觉得心里空荡荡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