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郦令修闻言内心隐隐透着一丝不安,两人若见上面,会不会于他媳妇不利?处置她又会不会对他媳妇有影响?
他面色淡淡地朝女子瞥去,容貌艳丽,却毫无风尘之气,一副端庄有礼的样子。
李沅也朝他看,四目相对他神色忽地一冷,她受惊赶紧低头。
妈呀,好凶啊。
郦令修眸色湛湛:“你叫李沅?”
李沅轻点了一下头:“听闻王妃与.....民女同名同姓,和一个叫郭君柔的认识,恰好,民女也同此人相熟,是以民女以为和王妃存在某些关联......”
郦令修打断道:“能有何关联?王妃刚生产完,不宜见客。”
李沅眼里的光一下子暗了,不见客她岂不白跑一趟?
“生孩子啊。”她轻轻重复后道:“恭喜王爷,男孩女孩?”
“一位小千金和两位小公子。”管家一旁帮着答。
李沅笑起来,三胞胎?这么厉害?“真好!王爷,民女与崔大人有几句话说。”她上前将崔勉拉到一旁,低声道:“他们家生孩子你怎么不告诉我?空手上门好难看。”
“你也说他们,京都距此数千里,我怎么可能知道?”
李沅:“......”她清清嗓子:“现在买礼物再登门可以吗?”
“你以为王府是想进就能进的?王爷听了我的陈述,貌似很忌惮你,不会让你见王妃了,不如就此打道回府。”崔勉说。
李沅不同意:“你个笨蛋!咋这么实诚啊?你直接说要见王妃不行吗?”
崔勉脸色一沉:“到底谁笨啊?我与王妃无亲无故,大老远跑来和王爷说要见他的王妃,王爷作何想法?再者,王爷也不是好糊弄的人。”
李沅无法反驳,好像是这么个理儿。“是我思虑不周了,现在怎么办?阿勉,想想办法。”
崔勉斟酌一番:“我记得王妃说自己得什么研究的名额,后来如何了?”
李沅内心风起云涌,原来崔勉对另一个她如此了解,什么关系啊?这等秘密都知道。
她挥去胡思乱想,如实道:“刚读完不久,说这些能让我见到王妃吗?”
崔勉:“大概可以。”她以和王妃探讨农学知识为由见,王爷应该会松口。
邻国挑衅,王爷是主战的一方,打仗最紧要的就是粮草。
有了她的帮助,这个问题应该能尽快得到解决。王爷知道后定会重视她,满足她的要求。他又问:“你如今还读书么?”
李沅点了一下头,她已经申请出国读博,还有一个多月开学。
疫情原因,她要提前过去,如果在这边耽误了时间,导致不能及时报到……
想到这儿,她急了,拉住他的袖子:“崔大人,你赶紧的帮我说句话,我得尽快与王妃见面商量如何回家,十万火急的大事啊。”
崔勉:“.......”回家?回哪里的家?她之前可没说回家的事。所以送他头发,又是骗他?
他黑了脸,甩开她的手。
李沅顿感莫名其妙,她又拉他,他继续躲,她无奈,他怎么关键时刻掉链子呢?“你干嘛?”她忽然反应过来,低声道:“我不会扔下你独自回家的,我喜欢你,我第一眼看到你就喜欢你了,肯定带你一起走,到那儿也给你生三个孩儿,阿勉,求你,赶紧帮帮我。”
郦令修竖着耳朵听两人嘀咕,背着他商量什么?“没别的事,你们可以走了。”
崔勉被甜言蜜语冲昏了头,又和郦令修商量,言明李沅比陵王妃多读了一年书,懂得也更多。
如同崔勉预料,郦令修态度不再强硬:“容本王考虑考虑。”他走了。
李沅脱下手上的镯子,用手帕包住:“王爷且慢,这是信物,王妃如果真的与民女有关,她见此物会明白民女的身份。民女在此候着。”
郦令修示意管家接信物。
会客厅只剩李沅和崔勉。
约摸过了一炷香。
李沅坐不住了,来回踱步,再次问崔勉:“他们怎么还不回复啊。”
“会客厅到后宅隔着一段距离,一来一回也需要时间。”
李沅跺脚:“哎呀!真急人。”
崔勉不禁一笑。“走来走去的,你累不累?”她在马车上可是一直喊累。
“累啊,我现在腰酸背疼的,回家以后我再也不会出远门了。”
她提到回家。
崔勉一下子冷静下来,她坚定的要走,所以压根没有把他当回事!哄他不过是为了见王妃商讨如何离开。
他冷声道:“我不跟你在这里等了。”他站起来就走。
李沅懵逼,他咋啦?
她赶紧拦住,他一把推开,李沅踉跄两步重心不稳跌倒。
还好穿着棉披风,摔了也不疼。
她要爬起来的时候,臂弯被拉住,只听他道:“谁叫你挡着我?你真麻烦。”
李沅顺势拉住他:“阿勉,我哪里做错惹到你了我道歉,你别走好不好。”
崔勉:“……”他都气半天了,她居然还不知道原因。“你说回家?”他不懂她是何人,但他直觉,她家不是他能到达的地方。
“我……”李沅这才后知后觉,自己把他排除在外了。“我也说了,带你一起走,阿勉,你跟我走,我养你。”
崔勉差点气笑了:“养我?你怎么养?你以为我还会信你?”
大概四五岁的时候,父亲带他到尚书大人家玩,尚书家的漂亮小姐捧着一个盒子说送他一样宝贝,但要自己把手伸到盒子里拿。
他傻乎乎的信了,结果盒子里装着蜂子,蛰得他手肿得像馒头。
他那会子就发誓,不信女子。
陵王妃救过他,性格也好,他选择相信她,哪知道她对他只是利用。
人家是王妃,他又不能怎么着,自己掐灭念想。
再次心动,又是一个骗子!
他怎么这么倒霉,尽招女骗子!
他越想越气,甩开她的手又要走。“说破天我也不管你了,女骗子!”
李沅:“……”她明明是认真的!怎么搞得上过她许多次当一样。
她赶紧拉住他,男女力量悬殊,她拽不住改成抱的。“崔大人,别走啊,我不是骗子。”
“有事阿勉,没事崔大人,我信你的邪!”崔勉握住她胳膊准备甩开。
李沅追上去又抱住,手脚并用缠住他。
想起嫂子说,男人要是生气,二话不说亲上去,一切问题迎刃而解。
她仰头按住他后脑勺往下压。
崔勉整个人愣住,呼吸仿佛痉挛了。
他跟着同僚去过几次花楼,看到男人这般对那些娘子,恶心的不轻。
暗道别人的口水那么好吃?
原是他肤浅了。
他一把托住她,带着避到柱子后反客为主。
许久松开她,她小脸红扑扑的,眼睫抬着,自然往上卷翘,他说:“你好美。”
李沅害羞了,这辈子没做过这么疯狂的事,她清嗓子:“这下该信了吧?”
崔勉摸唇瓣回味:“还是有点不信。”
李沅心道,这是还想要啊,但她没有勇气了,低着头不说话。
崔勉伸手抬起她下巴,逼迫她与之对望,双眸似翦水,唇瓣红红的,涂了胭脂般。
她垂睫时,他趁机把以前看到过类似的情形用来对付她。
隔了好一会儿,气息略重的低眸,盯着她的脸看,双颊的红晕像三月里的桃花,粉嫩娇艳。“你真好看。”
李沅心理不太舒服:“年华易逝,红颜弹指老。你如果只看外表,那咱俩想要白头偕老,恐怕难。”
崔勉不明所以,不夸她美,难道说她丑吗?还扯到难白头偕老,真晦气!她是不是又要失信与他?“什么意思?”
李沅:“我说你好色啊。”
崔勉不服气,男子好色不正常么?谁不爱看漂亮姑娘?
女子难道不好色么?跟她一起来的那位郭君柔,不比男子还要好色?他看她是想找茬。“你既然不喜欢被夸美,我以后只能说你丑了。”
李沅一噎:“那也不行,时间长了我会自卑。”
崔勉:“……”夸她美,她说他好色。他要改口,她又说会自卑。
她事真多!
………
陵王妃拿到李沅的镯子,情绪一下子失控了,拉着郦令修质问:“哪里来的?”这是她十八岁成年礼是嫂子挑的礼物。
她后来一直戴着。
郦令修安抚她的情绪,复述一遍来龙去脉,又形容对方长相。
陵王妃久久不能回神,难道那天做的不是梦,而是真实发生的事?“王爷,我要见她。”
郦令修:“我传唤他们。”
“不行,我不能怠慢我自己。”
郦令修:“……”明明是两个人!早知道他让那女子跟着来了。
陵王妃包裹严实进轿子,到会客厅门口掀开窗帘,只见一身浅蓝色锦缎衣裙,披着同色斗篷的女子安静地坐椅子上。
一头大波浪简单的用发带扎住。
她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李沅也注意到了门口的轿子,莫名生出几分亲近,她移步上前试探道:“陵王妃?”
崔勉行礼:“参见王妃。”
陵王妃回过神:“不用多礼。管家,你安排崔大人住下。”她又对李沅道:“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你上轿子跟我走。”
李沅还气崔勉与她意见不统一,径直钻进轿子做好,陵王妃拿下围巾。
李沅端详她,虽然已经生了孩子,但还是十五六岁的样子。巴掌大的脸,五官精致,清雅脱俗。
只听陵王妃直接道:“你……怎么来的?你……是归荑真正的后娘吗?”她这句问的很小声,又道:“父母好不好?哥哥嫂子他们好不好?”
李沅把自己怎么来的事情说了一遍,还提了郭君柔傍上富贵公子的事,接着道:“我不是你所说的归荑的后娘。我分析了,咱俩应该是一体双芯,所以才会遇到这么多奇怪的事。家里人都好,嫂子又生了一个小侄女,又萌又可爱。但这会儿我忽然失踪,他们估计不会太好。”
陵王妃后悔死拉住自己,她应该只拉郭君柔!
李沅:“你知道怎么回去吗?”
陵王妃不知道怎么回答,她为了回家不知道用了多少法子。良久内疚道:“我也想让你回去。”
李沅啊了一声,失望道:“难道我要永远留在这里?”
“我……”陵王妃感觉没脸面对她。“对不起了。”
李沅压下低落的心情,勉强一笑:“对不起干嘛?是我太心急,你要是有法子也不会呆在这里,回家的事顺其自然吧。”
陵王妃沉默了。
李沅也不再开口。
过了好一会儿陵王妃道:“你想不想看孩子?”
李沅这会儿没心情看,即使眼前的人和自己拥有相同记忆。
可是这次不看,以后可能都不方便再看。强颜欢笑:“好啊。”
到了寝殿,陵王妃挥退左右,向李沅介绍她的三个孩子。
三个小家伙还没有成年的猫大,粉粉白白,小脸肉嘟嘟的。
李沅的烦恼瞬间消失一半,凑近端详:“真好看,一身蓝衣的这两个是男孩儿吗?长得不一样,一个像你,一个像王爷。粉衣裳女孩子也像王爷,你好厉害。”
陵王妃笑道:“我看不出像谁,你夸我好怪啊。”
李沅弯了弯眼睫,看了一会儿孩子,说:“我落水被救醒后,经常做梦,梦里头有个很可爱的女儿,三四岁这样子,还有一个相公,一脸胡子。看来梦是假的。”
陵王妃:“……”她居然会梦到这些。
所以她们俩如今依然有所联系吗?“确实还有个女儿,大胡子是王爷易容假扮的,这件事你可不能说出去。”
李沅深吸一口气,梦是真的啊。只不过是梦到这边的事。她承诺:“我不说,女孩儿呢?”她想顺便见一见,梦里头的影子很模糊。
“学堂读书,还未散学,等她散学了,我命人领你看她。”陵王妃又提郭君柔:“那个婆娘为什么没有坐牢?”
李沅想到这些也是气愤:“她昏迷了一个多月,加上那一片没有监控,室友们也没看到她推我,倒是亲眼看到我拉她下水,两家人因此好一通扯皮。
出院后也不消停,经常在网上造我的黄瑶,把我塑造成了海后。还因此被拘留过半个月,公开道歉后才作罢。气死人。”
陵王妃扬言要收拾郭君柔。
李沅:“她在这里又没干坏事,你收拾她,旁人不得说你仗势欺人吗?还是算了吧。对了,我听她说,这里也有一个郭君柔,已经死了。”
“没有,活得好好的,真的郭君柔是个大美女,被她害惨了。”陵王妃还不知道真郭小姐被郦令修关了起来,打算秘密送回京都和亲的事。
两人围绕真假郭君柔聊了许久。
……
孩子们醒了。
外头的奶娘立刻敲门,询问是否要进屋伺候。
“进来吧。”陵王妃说。
李沅:“王妃,我这会儿想休息了,有空再来看你。”
“好。”陵王妃唤管家带李沅下去休息。
到了住处,李沅没看到崔勉,问身边的管家:“崔大人怎么不在?”
“回小姐,男女客是分开住的。”管家恭敬有礼道。
李沅丢得满面通红,她不是这个意思啊,她是问为何不在院子里。
“您是王妃的亲戚吗?”管家觉得他和王妃进府时候的样子很像。
李沅含糊的应声:“嗯。”也算沾点关系。
管家走后,李沅反拴房门,准备脱衣睡觉时,崔勉开窗跳了进来。
李沅打了一个激灵捂住胸口:“吓死我了,你来干嘛啊?”
“当然是见你。”崔勉上前握住她的双手,哑着声音道:“会客厅那儿不该让你得逞,害得我总胡思乱想。”
李沅:“……”想重温一遍直说,干啥把她形容成流氓啊?还得逞!
古代人套路太深了。
她感觉自己先前也是中了他的激将法。
小小年纪这么腹黑!
这时外头传来一阵敲门声:“小姐,王爷请您去书房,小的到院子门口等您。”
李沅不解,找她做什么?“好。”她抬眼:“我过去看看,你还是回你自己的房间吧,你这样闯女子的闺房不合规矩。”
崔勉:“.......”会客厅的时候怎么不说不合规矩?是不是生气他在会客厅时反驳她?
……
李沅随下人进书房,见到郦令修行礼:“见过王爷,敢问王爷找民女何事?”
郦令修:“本王想替你改名。”
李沅蹙眉,这人咋这样?替她?是她什么人就替她,但还是同意了,她如今是平民,没资格争。“嗯。”
郦令修想不到她这么干脆:“你想改成什么?本王选了一些好名字,你看看喜欢哪一个,或者你自己选,回头好把你的户籍落在平遥。”
李沅走到书桌边顿步。
纸上写着:汐,溪,澄,沂。
跟她名字也是一个意思,看来还是精心挑选的。
但她都不想要。
她的名字是妈妈起的,寓意上善若水。
爷爷给她也起了名,珞,不仅寓意她是家里的宝贝,还希望她能像璎珞一样发光发彩。
但爷爷争不过妈妈,弃用了。
“民女有另外的名字,王爷,借笔一用。”
李沅得到应允后,写下李珞二字。
郦令修垂眸,字迹一模一样,他抬眼看她,垂着眼眸乖乖巧巧的,感觉比王妃好拿捏得多。趁机道:“你什么时候走?本王安排人送你。”
李沅知道,这是变相下逐客令了。“这会儿离开天黑之前恐怕赶不到下一个落脚点。民女打算明天走,不用麻烦您安排。”
郦令修心道,还挺识趣。他手一挥,她行礼后转身退下。
回到住处,崔勉还在,问她:“王爷找你什么事?”
“他让我改名字,我以后不能叫李沅了,得喊我李珞,璎珞的珞。”李珞说。
(下面陵王妃出场就还是叫李沅啦~~)
崔勉为她抱不平:“女子的闺名只有相公或家里头的人叫,你叫你的,他叫他的,互不干扰,为何要改?欺人太甚!你不要改,名字是长辈起的,改名是对长辈大不敬。”
李珞弯着眼睛笑:“好啦!我已经答应了。不提这个。”
崔勉还是气不过,非要找王爷理论,李珞拉住他。“你……身上还有多少银子啊?咱们明天出去买些礼物送小孩便离开吧。”
“买礼物肯定够,不在这里多住两日么?”
李珞:“不了。”她看看他:“我有点累,想休息。”
崔勉会意,这是赶人啊。“你注意保暖。”他走了。
……
李珞刚酝酿出睡意,管家来了:“小姐,我们家的小姐散学了,您要见吗?”
李珞应声:“见的,稍等。”她起床套上衣裳,跟着管家到了一处装修雅致的院子。
进门后,只见一位五六岁的俊秀小男孩,身边伴着两位双髻的丫头,一个七八岁,一个十来岁。
梦里头的小姑娘,没这么高啊。
薛归荑看到李珞惊了一下:“你……大姐姐,跟我娘亲有些时候好像。”
李珞这才意识到,小女孩装扮成了男孩子,她说呢,古代的女孩子怎么能进学堂。她和善的笑道:“你是归荑?”
“你认识我?你是谁啊?”
李珞上前:“我是你娘亲的……好姐妹,你可以喊我大姨。”
“外婆家的大姨我见过,没有你漂亮。”薛归荑眨了眨眼。
李珞言笑晏晏:“哈哈……你真可爱,我是你娘亲另外的姐妹。听说你进学堂读书,什么时候休假啊。”
“大姨好,休假的事我不太清楚,你是来看望我弟弟妹妹的吗?”
“嗯,也看你。”
薛归荑龇牙笑,拉着李珞看她写的字,写得文章。
李珞一边翻一边夸。“你好厉害,字写的真好,文章也好,真羡慕你爹娘,竟然生出你这么聪明的小孩来,他们肯定做了很多好事,我好羡慕他们。”
薛归荑被吹捧得快找不到北了。“大姨,你明天可以陪我上学,看看我在学堂里的表现。”
李珞算计着时间,她先去看孩子,然后买礼物再送出去。晌午应该能赶得及走。一口答应:“好!”
薛归荑又耍学的武艺给她看。
李珞直鼓掌:“很出色。”
薛归荑得意极了,但一转眼又垮了小脸:“其实我想学跳舞,听别家夫人说女孩子会武艺以后找不到相公。”
“胡说!跳舞我就学了,但我一样还没有相公。”
“不可能,你这么漂亮。”
李珞抿嘴笑:“真的!不信你可以问你娘亲。还是学武好,没有相公,练好武艺抢一个回来,不听话就揍。”
薛归荑想想,好像是这么回事。“那你抢了吗?”
“我武艺不太行,抢不过。”李珞说。
一大一小聊得投机,直到饭点才迫不得已停下。
李珞就在孩子这里用了餐,随后与之一道到寝殿看望三个小孩。
郦令修也在。
李珞放不开,只轻轻拉新生小孩的手,浅浅抚摸。
陵王妃李沅清退侍女和嬷嬷,对李珞道:“听王爷说明日要走?”
郦令修视线一扫,落在李珞身上。
李珞应是的时候,他才回转目光。
薛归荑舍不得了:“大姨,你多住几日好不好?休沐的时候,我带你到书院附近欣赏杜鹃花,一整片山头都是,可漂亮了。”
李珞有些心动,难得跑这么远,但她不是出来玩的:“崔大人有时间限制的。”
“他来不及可以先回去啊,你住下,等小孩满月了,我让王爷安排人送你。”李沅说。
李珞考虑后拒绝:“还是不麻烦了,我想回京找点事做,尽快稳定下来,知道你过得好,我很开心。”眼前的李沅可以在王爷跟前自称我,王爷应该很疼她的。
因为她路上听到好多女子面对男人,都是妾身妾身的。
地位很低的感觉。
李沅羞愧,她过得好,另一个自己却被她害惨了。“你以后有什么要求尽管跟我说。”
李珞笑了笑:“你不用客气,我会自己保重的。”
李沅至梳妆台前找出一叠票据:“我在京都有一座宅子,这是地契房契,你一直打扰崔大人也不妥,不如住那儿。另外我再给你安排两个忠心的婢女。”
李珞忙推拒:“太贵重了,我不能要,你赶紧收好,否则我要连夜走了。”
李沅只得收回地契房契,拉着她回忆读书的时候。
李珞一点都不想回忆,她一身的干劲,大好的前途,戛然而止。
王妃的话,像在她伤口上撒盐啊。
她难受得不得了,装作困倦:“王妃,时候不早了。”
李沅看向窗外,这才发现天黑了。她吩咐人送李珞回住处。
……
李珞回到屋子,想着这几天的种种,翻来覆去睡不着。
门外传来敲门声。
“沅沅。”
李珞精神一振:“你怎么还不睡?”
崔勉眼睛一闭全是会客厅的情形:“我想看看你。”
李珞想撵他走,思考后还是披上斗篷下床开门。嗔道:“大晚上被人看到多不好?”
“不会有人看到。”
李珞冷的慌,等他进屋后,关上门又钻进被窝,脸一侧没见到他人,头伸出帐子才发现他坐厅室的茶桌边。
说他守礼吧,他大晚上进她房间。
说他不懂礼数吧,他知道避讳。
她说:“你冷不冷?”
“不冷。”
屋子里很安静,李珞为了气氛不尴尬,主动道:“阿婆说你经常见到皇上,他长得什么样?是不是大肚子?有胡子,生人勿近的样子?”
崔勉:“圣上身形和王爷差不多,相貌出挑,不曾蓄胡须,平易近人。”
“比你怎么样?”
“自是我等比不上的。”崔勉说。
李珞笑了笑,他是不是太谦虚了?“皇上真的有三宫六院七十二妃吗?然后有十几二十个小孩。等到他们长大了争夺皇位。”
崔勉好奇她是打哪儿听来的。“只有一位皇后和一位妃子,膝下一位太子和一位公主。”至于争皇位,不是他该议论的事。
李珞又问了几个问题,转而又打听崔勉家里还有什么亲戚。
崔勉都一一答了。
母亲那边的亲戚有两个舅舅,一个小姨。
堂伯和堂叔还在,三位堂兄弟,三个堂姊妹。“等你我成亲后带你见。”
李珞:“……”难道不该婚前见?“你们怎么不住一起?”
“早已分家,平日鲜少来往。”
李珞以为大家族会很团结,想不到也会分家。
和他聊了一会,渐渐有了困意,闭上眼睛睡觉。
再醒的时候天已经亮了。
屋子里早没了崔勉的影子。
下人端来早饭,吃过后,小归荑来找她,提及带她上学的事。
李珞应道:“我记着呢。这会儿便走么?”
“嗯,提前到那儿能多读半个时辰的书。”薛归荑说。
李珞陪她上马车,四处没看到崔勉。
人呢?
她不好意思问。
跟着薛归荑一道上马车,落座后,薛归荑打开车窗,指着马车后面走的于勤道:“大姨,那是我的陪读于勤,他厉害的不得了,乡试第一名,解元呢。娘亲说他有状元之才,我以后想选他做相公,你说他配不配我?”
李珞笑死,小屁孩懂什么是相公吗?还配不配。
她打量对方,十一二岁的样子,五官端正秀气。
气质超乎同龄人的沉稳。
是个不错的苗子。
李珞摸小孩头:“你是不是对所有人都这么说啊?”
“你怎么知道?我忍不住就想炫耀他,有共荣的感觉。”薛归荑露出两排洁白的小牙齿。
李珞抿嘴笑,小屁孩,还知道共荣呢。“下次别夸了,让别人都知道他的优秀,都喜欢他,想抢他,怎么办?宝贝得收起来。归荑啊,智者胜于藏,谋者胜于虑,做人必须得低调,你是千金小姐,嫉妒羡慕你的肯定有很多,你喜欢什么不喜欢什么,轻易别让人知道,于自己没有任何好处。他是王爷下属家的孩子吗?”公子的话,不会走着上学。
“是府里买的下人。”薛归荑据实回答。
李珞有些意外,继续道:“这样你就更不能成天要他当你的相公了,他是下人,却可以读书,光这一点已经很招人眼红了,还攀上了王爷的女儿,多少人会嫉妒他?别人害他怎么办?”
这么一想,那孩子城府也不小。
那么大的王府,下人无数,他却能安安稳稳的读书,还考了第一名,要说单纯她可不信。“他有没有说心悦你?或者经常讨好你。”
正常这个年纪的男孩子,都还想着玩,不会懂感情。
除非他不单纯。
“心悦?没有,他对我是不错的,但我感觉那不算讨好。”
李珞又具体问了问,得知对方只是保护她,提着的心放下了,看来自己想多了。补充道:“你别离他太近了。保护你,也保护他。”
薛归荑似懂非懂的点头。“大姨,我听你的。”
李珞轻轻捏她肉乎乎的腮帮子:“你真乖。”咋这么讨喜呢。
到了书院。
李珞送孩子进学舍,又站外面听了会课,四处走走。
逛到校舍后面的长亭时,找一处有阳光的地方坐下来。
眺望远处山头的杜鹃花。
感叹南方的景色美丽。
“你好兴致。”
一道熟悉的声音传入耳畔,李珞回眸,高兴道:“你怎么找到这里的?”
“问了王爷。他说你跟着孩子一块来学堂了,很喜欢小孩?”
李珞:“也不是所有的小孩都喜欢。”闹腾的,没素质的她就不喜欢。“你来得正好,咱们去买礼物,送出去后咱们便回京。”
崔勉:“不着急,明日走不迟。”
李珞等着孩子下课,陪她玩了一会儿才走。
上街逛进珍宝阁,长命锁精致的太贵,手镯同样不便宜。
最低的一对都要十两银子。
她讲价,老板让她到对面的铺子。
那边才是穷老百姓该去的。
把崔勉气得不轻,拍出一叠银票,上面还压着他的腰牌。
老板立刻换上一副笑脸,并自打嘴巴认错。
不是对方有钱,而是那腰牌的主子身份,不是他能得罪得起的。
李珞也是一惊,他居然带了这么多钱出门。
不过她不打算买了。
王府什么好东西没有?她得送个特别的。
她拉着崔勉往外走,路过一家木工铺子,她有了主意。
借来笔墨画宝宝健身架,询问木工可否做出来,多少银子。
木工看了图后:“这简单!五十文。”
李珞心道,不贵啊。“那要三个,明天就要,能做出来给你五两。另外,还有。”她又画了一些小物件。“每样三个,都做出来的话,再加二两。”
木工一听辛苦一晚上这么多报酬,咬牙接下了。
李珞付了定金,又逛了一会儿,最后进了一家茶楼饮茶。
过晌后才返回王府。
她去了寝殿,三个小孩睡觉,李沅躺着发呆。
见她来了,热情的打招呼。“听王爷说你送小孩上学了。昨晚睡得好不好?那个房间有点冷吧,待会儿我吩咐人带你住进后宅。点上碳火就暖和了。”
李珞:“还好,不用麻烦的,我和崔大人商量好明天走。”
“好快啊,不多留两天么?”
“不了。”
“……”
聊了会儿,李珞担心影响对方休息,提出离开。
走到花园那儿坐亭子里赏花。
听到一阵咳嗽,她扭头就看到王爷和他的侍从,她忙站起来问好。
郦令修扫一眼身后。
侍从忙从袖子里取出卷起的纸递给她。“李小姐,这是您的户籍证明。”
李珞接过,户主是她,还有一处宅子,就在她之前逛的那处街上。
后台有人就是好啊。
“多谢王爷。”
郦令修:“无需多礼。”他挥退侍从:“据说你比王妃多读了一年书,那多出一年学的知识,能否写下来?”
“理论上的知识自然是可以的,但民女这几天脑子乱糟糟的理不清头绪,可否等回京后恢复好状态再写给您。”
郦令修微微颔首:“有劳你。”他说完就走了。
李珞收好户籍,也回了屋。
下午没见着崔勉,孩子散学后来找她,她陪着玩了会儿。
并同其道别,言明明日要走。
薛归荑很不舍:“我还想着带你赏杜鹃呢。”
“今日看过了,有机会你可以到京都找我。”
“一时半会肯定去不了,大姨,你是个好大姨,我得提醒你个事,你在京都,要小心一个叫圣上的人,他是个色狼……”薛归荑把知道的告诉李珞。
李珞本来还有点不信李昭仪就是陵王妃,如今信了。
但崔勉口中的皇帝并非小孩形容的这般可怕。
她笑道:“好,我听你的。但这件事,你可别再同旁人说了啊。”
薛归荑捂住嘴,点点头:“你是我大姨,我才同你说。”
李珞心头愉悦,她竟然还是特别的存在呢。她将孩子搂在怀里:“我有空会来看你的。”
“君子一言。”
“驷马难追!”李珞接下面的话。
………
第二天一早,崔勉拿回木工。
李珞仔细检查后很满意,送给李沅。
李沅很喜欢:“我正想要呢。”
李珞笑笑:“你喜欢就好,我该走了,咱们后会有期。”
李沅想送她,李珞道:“坐月子就别出门了。”
小孩没去上学,拉着她的两个近身侍女为李珞送行。看着门口的两辆马车和两队人马,稀奇道:“大姨,你坐两辆马车啊?”
李珞:“后头的一辆不是我坐。”听崔勉说是细作。
要押回京都受审。
她不理解,细作就是间谍啊,竟然还给坐马车。
但这不是她该管的事。
她的视线回到孩子身上:“归荑,我得走了。”
“大姨,一路顺风。”
“嗯,归荑,咱们后会有期!”李珞笑着朝其挥手后上了马车。
马车走了,李珞通过窗户看她:“归荑,再见了!”
“大姨,保重啊。”小孩两手放到嘴边挡风,大喊道。
郦令修醋味:“我出远门没见你送过我。”
远处的李珞也喊:“你也保重!”
薛归荑跳起来挥手,并对郦令修道:“大姨来不到两天,陪我的时间加起来有近三个时辰,你有时候一个月也陪不了我三个时辰。不如大姨对我好。”
郦令修:“……”没良心的!只看到别人的好,看不到他的好。
……
行了一段路后,李珞想方便,喊来崔勉。
崔勉随后命令修整。
马车停了,她四处观望,眼前只有连绵不断的山脉。“就地方便?”
“那怎么办?总不能临时给你建一个,随便找个草丛解决吧。”
李珞:“……”被人看到怎么办?她还想磨蹭,但所有人都望着她,她只得赶紧找地方。
再次回到马车。
才坐稳,听到两声吵闹。
推开窗子,见身后的马车上下来一位女子,戴着惟帽,两只手的手腕处被绑着。
她想问崔勉,隔着距离又不好问。
只见护卫推着女子往路旁山里头。
很快,两个护卫出来,女子不见了。
约摸一刻钟,崔勉道:“进入看看。”
这才发现人不见了。
一群人四下搜寻。
李珞被单独留在马车上,她扒着窗户等,不久后,女子便被抓了回来,这会子被五花大绑。
李珞看得心惊肉跳,想说不能把人这么绑着啊。
又想到对方是细作,她打消了求情的念头。
暮色四合时,到达一处驿站落脚。
李珞被安排到客房,她这才有机会询问细作的事:“细作还是女子啊。”
崔勉眼眸微闪:“嗯,她武艺高强,你勿要接近。”
李珞紧张了:“她就住隔壁,我会不会有危险?”
“不要怕,有我在。”他说。
李珞瞧瞧放心,崔勉走后她在屋子里四下活动,发现墙上有个小洞,能看到隔壁房间。
女子被扔在床上,正小心的挣扎着。
最后滚到地上,正面对着李珞。
她这才看清对方。
秀色掩今古,荷花羞玉颜。
她脑子里冒出这么一句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