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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了裴椹的话,李禅秀方才还清冷如玉的面容,瞬间有几分赧然,好似被周围火光映出了薄红。
他不由捏紧缰绳,轻咳说:“裴将军……俭之过奖了。”
若是旁人这么夸赞,他定能从容应对,但裴椹如此注视着他说出这话时,不知为何,就让他一阵不好意思。
兴许是因为他梦中把对方当老师。来自老师的肯定,总会不一般些。
他定了定神,正不知要再说什么时,刚平定军中叛乱的周恺和赵律刚好率兵前来会合。
李禅秀微松一口气,忙与两人寒暄。不知是不是错觉,身后裴椹的目光好像一直没有移开。
赵律此前已经知道是李禅秀派周恺率兵到渡口寻找、搭救自己,此刻见到他,立刻拱手道谢。
李禅秀忙说“不必”“赵将军客套了”,接着又含笑欢迎他加入义军。
赵律闻言却迟疑一下,他是个有些脸黑的汉子,这会儿忽然看向李禅秀身后的裴椹,犹豫问:“裴将军,您已经加入了吧?”
李禅秀疑惑转头,看向裴椹。
赵律见裴椹点了点头,才像放下心来,忽然翻身下马,单膝跪在李禅秀的马前,抱拳拱手道:“承蒙殿下错爱,律愿从此加入殿下麾下,效犬马之劳,以报救助之恩。”
李禅秀顿时明白,猜测他是景仰裴椹才选择加入,所以要先确定裴椹已经加入,才能答应。
他正含笑要让对方起来,然而还没开口,就听赵律赶忙又解释:“还请殿下莫误会,是我先前答应过裴将军,要比他晚一步加入。为免失信,是故先问一下裴将军。”
李禅秀:“……”
他有些困惑不解地看向裴椹。
裴椹抵唇轻咳:“玩笑而已,不想赵将军当真了。”
说完一阵面无表情:本就是姓赵的差点插队。
李禅秀虽然觉得哪里奇怪,但大抵是太高兴了,也没再多问。众人一番寒暄后,李禅秀又安排周恺等人继续守好安兴县。
等一切都处理差不多,天已经大亮。
李禅秀和裴椹一起在县衙匆匆用了早饭。
虽然接连招揽了裴椹、赵律,喜事太多,应该庆祝一下,但无奈公事也多。
用完饭,李禅秀迟疑一下,问裴椹:“俭之,你接下来是先回并州军中,还是……”
裴椹负手,漆黑眼眸看他:“殿下接下来有什么打算?”
李禅秀不觉笑了一下,道:“私下无人时,你叫我禅秀就可。”
裴椹默默在心中重复了几遍“禅秀”,负在身后的手不觉微微握紧。
接着就听李禅秀清雅的嗓音继续响起:“之前审问耿文勉,得知薄胤的长子薄轩此刻就在铜县,等安兴县叛变的消息,我打算去见他……”
“殿下要去见薄轩?”裴椹没等他说完,就皱眉摇头,“不可。”
李禅秀微愣,猜他是担心自己安危,不由解释:“我会多带些人,且铜县非是薄轩的地盘,他不敢……”
“那也不可。”裴椹拧眉,“薄轩此人好美色,且行事放荡不羁,有时不顾忌常理。若是有看上的美人,他脑子一昏,不顾大局,当场抢人的事不是做不出。”
李禅秀闻言一滞,表情都呆了呆。
裴椹见他表情呆呆的,指尖不觉微痒,强忍住想捏捏他脸颊的冲动,继续冷静克制道:“而且薄轩男女不忌。”
李禅秀顿时明白他的意思,脸“轰”地一下,忽然有些红,忙咳嗽说:“其实我的意思是,你若不急着回军营的话,可否陪我一同前去?”
说完见裴椹好似有些怔住,他忙又解释:“我听闻薄轩平日虽荒诞,但在大事上并不含糊,薄胤非常倚重这个长子。若你我前去……”
“好,我答应。”裴椹忽然开口,不等他说完就同意道。
李禅秀又滞了滞,裴椹很快正色解释:“有我同行,会更安全些,我会护卫好殿下。”
李禅秀刚好也干巴巴继续:“我的意思是,你我一起前去,让薄轩知道他计划已经败露,你又已经和我们结盟,让他明白梁州不那么好打,再设法让他影响薄胤去金陵,或许能不战退兵。”
说完,两人一时都沉默。
片刻,裴椹含糊道:“嗯,我也是这个意思。”
李禅秀莫名也轻舒一口气。
决定后,两人没有耽搁,很快点好人马出发。
.
铜县,薄轩隐瞒身份来此,就住在一家花楼。
李禅秀和裴椹到时,他正枕着美人膝,与身旁其他花楼女子笑闹饮酒。
裴椹万分不想带李禅秀来这,全程黑着脸。
李禅秀梦中虽听过花楼,但现实中还是第一次来,不由好奇多打量几眼。
忽然身侧莫名有股冷意,他下意识转头,却只看到裴椹冰冷的甲衣。
抬头再往上看,就见裴椹下颌紧绷,侧脸冷沉,目光沉着看路。
他不由心虚一瞬,也是,他们是来办正事的,自己竟还有心思胡乱看、胡乱想,实在不该。于是不由也正色几分。
二楼厢房内,薄轩听闻安兴县来人,还以为是蔡澍、耿文勉他们事成了,忙一把推开身旁女子,拢了拢松垮的衣襟,懒散起身。
然而刚一推门,就被数名士兵用刀架着脖子。
薄轩一僵,忙抬起双手举在身前,边缓步退回房间,边道:“几位冷静,你们背后的主人是……”
话未说完,李禅秀和裴椹一同走进房间。
房内一众女子惊吓连连,慌忙逃出。
裴椹在她们都走后,才皱了皱眉,看向衣衫有些不整的薄轩,冷淡点头致意,道:“薄世子,许久不见。”
薄轩见是他,明显愣了一下,随即也不怕架在脖子上的刀了,直接又坐回榻上,道:“是你啊。”
他声音懒洋洋,像松了口气,笃定裴椹不会杀他似的,道:“不是我说,裴二,我与你远无仇,近无怨,你忽然带人来拿刀架在我脖子上,是何意?”
“裴二?”李禅秀闻言,惊讶看向裴椹。
裴椹:“……我上面还有个堂兄,从大伯那边排的话,行二。”
而他和薄轩在洛阳时认识,不怎么对付,但也没大的过节,对方平时见面常喊他裴二。
李禅秀恍然:“哦。”
所以叫裴二也没错。
薄轩这时才注意到李禅秀,目光瞬间一亮,端起酒杯,笑容璀璨道:“裴二,怎么不介绍一下,这位小美人是……?”
裴椹不着痕迹侧身,挡住他的视线,面无表情道:“这位是太子李玹之子,西南义军的李禅秀殿下。”
薄轩一听,手中酒杯“哐当”落地,接着目光看向房间内一众手持武器的士兵,终于明白什么,忽然又站起来,脖子回到刚才两名士兵举着的刀旁,苦笑:“我说裴二,咱们没什么大仇,你不会是带这位殿下来取我项上人头的吧?”
李禅秀没想到他会是这个反应,不觉轻笑。
裴椹脸色明显又黑几分,面无表情:“你派人到安兴县做了什么,自己清楚。”
薄轩当然清楚,他更清楚的是,裴椹现在俨然已经站在西南义军这边,就是不知站的程度如何,是结盟?还是彻底倒了过去?
他心中一阵飞快思索,却被李禅秀打断。
“薄世子,我此来,是希望能与荆州议和,双方暂不起兵戈。”他缓缓开口。
“哦?”薄轩挑眉打量。
李禅秀此刻也从裴椹身后走出,同时抬手一挥,让士兵们先出去,并关紧门。
薄轩会意,自己先坐下,同时示意两人也坐。
李禅秀和裴椹撩起衣摆,并坐在对面。
……
两个时辰后,李禅秀和裴椹一行人离开铜县。
薄轩站在花楼临街的窗边,沉思了一会儿,忽然后反应似的自语:“不对,李玹不是只有一个女儿吗?怎么忽然变成儿子了?”
往安兴县回的路上,李禅秀和裴椹骑马并行,身后跟着随行的骑兵。
李禅秀闲聊感慨:“没想到薄轩长得倒还算周正。”
甚至可以说是样貌不错。去之前,他还以为对方会是被酒色掏空的虚浮模样。
旁边裴椹忽然握紧缰绳,语气无甚起伏:“也就那样,外表锦绣,内里草包。”
李禅秀意外看他一眼,显然是很少听他这么刻薄评价一个人。
想了想,他忍不住客观道:“其实他还是有几分能为的,不可小觑。此次若不是我和父亲在安兴县留了眼线,恐怕就要被他得逞了。”
裴椹:“便是如此,他今日也没看出我和殿下谁上谁下,谁主谁从。”
“嗯?”李禅秀疑惑转头,但很快反应过来,点头道,“也是。”
他和裴椹方才刻意并排而坐,让薄轩猜不出谁主谁从,究竟谁听谁的。
这样一来,薄轩便不知裴椹到底是已经加入义军,视李禅秀为主公之子,还是仅仅和义军结盟,仍与李禅秀平起平坐。
这两者区别很大,若只是结盟,薄轩会认为他们仍是两方势力,只是暂时互为盟友。如此一来,他们荆州会因裴椹支援,很难打下梁州,但他们不会觉得义军和裴椹已是一体,感到威胁。
毕竟以己度人,他们这样的实力都打算割据一方,裴椹又为何不呢?
而且裴椹可以和义军结盟,他们荆州自然也可以。既然有裴椹帮忙,他们一时半会儿打不下梁州,不如先休兵,去金陵争权,等将整个金陵小朝廷都控制在手,再西征北伐也不迟。
这也是李禅秀此次来见薄轩的目的,就是要说服他们暂时休兵,让他们觉得梁州难打,但威胁又不那么大,尽可以先去金陵。
但如果被看出裴椹已经彻底加入义军,薄轩定能意识到此后长安、雍州、并州,都将属于西南义军。
义军势力骤然壮大,不止荆州会感到威胁,司州的朱友君,金陵的梁王,都会这么觉得。到时他们反而会联合起来,先攻打义军。
所以方才见薄轩时,他和裴椹关系的度要把握好,既要借裴椹威慑对方,又不能威慑太过。
还好,薄轩确实没看出来,此行目的也算达到了。
眼下来自东边荆州的威胁已经解除,又招揽了坐拥雍、并、长安,位于他们北边的裴椹。下一步就是整合兵力,夺回秦州并北伐,去与雍州、并州的兵力会合,继而向东收复洛阳……
想到这,李禅秀心中不禁澎湃,甚至有些迫不及待想将裴椹已经加入的事,告诉父亲。
“对了,我父亲应该不日就能到府城,你是先跟我去见我父亲,还是先回并州军中?”他忽然转头,期待看向裴椹。
裴椹蓦地攥紧缰绳,片刻缓缓松开,语气平稳道:“加入义军这件事,我决定得突然,还需回去与军中诸将交代一下。”
说着他转头也看向李禅秀,神情缓和少许,语气轻柔:“等我回去将一些安排好,重新整军后,再率军去见你父……见主公。”
李禅秀对上他漆黑深邃的眼睛,不觉微怔,继而轻轻点头:“好,你方便的话,都行。”
话落,心中却有一丝莫名失落。他其实……有点迫不及待想把裴椹推荐给父亲见一面。
裴椹收回目光,眼底同样黯淡。他其实多希望不是以臣子身份,被殿下介绍给他父亲认识,而是……以另一种,不能言说的身份。
之后两人一路没怎么再说话,似乎都有些怅然。
到了临别的路口,裴椹朝李禅秀拱了拱手,道:“殿下放心,我不日便率军前来。”
李禅秀轻轻“嗯”一声,拱手相送。
裴椹很快放下手,又深深看他一眼,才终于叫上随行护卫,快马疾驰而去。
李禅秀一直望着他在马背上的俊逸身影,直到越来越远,彻底看不见后,才无声叹了口气,对身后众人道:“走吧。”
一行人匆匆回了府城,李禅秀刚下马就得知,李玹已经回来了,正在郡守府与众人议事。
他忙扔下马鞭,将披风解下交给身旁小兵,快步往郡守府去。
郡守府内,众人正商议该如何处置蔡澍和安兴县的一众叛将。
李禅秀此前虽绑了蔡澍,但他在义军中根基毕竟还不深,如何处置对方,还是留给李玹回来决定比较好。
此时他进了厅,也只找个不显眼的末尾位置,坐下旁听。
李玹第一时间就看见他,眼神示意他到自己身旁来坐。
但李禅秀觉得自己刚处理了旧部中的一个“老功臣”,此时需低调,便摇摇头,没上去。
厅内,对如何处置蔡澍,众人意见不一。李玹也一直没发表意见,见状,几名此前心想蔡澍的部下便大胆说,应该放蔡澍一条生路。
此言一落,厅中顿时争吵起来。有人觉得该杀,有人觉得功过相抵,可以放他一马。
最后李玹抬手止住争吵,平静如潭水的深眸扫视众人,语气平和,却带着不容忽视的威严:“义军不容背叛,蔡澍死罪,此事不必再议。”
话落,厅中一片寂然,针落可闻。
一些心思深的人都能看出,蔡澍身边之所以能聚集一些支持他的人,其实是旧部中一些自认为劳苦功高的人,在抱团抵抗李禅秀的势力。
他们未必是要与李禅秀为敌,但认为跟随李禅秀来的势力,如陆骘、宣平等,瓜分了他们在义军中的利益。
说个不恰当但又没什么毛病的例子,李禅秀相当于是刚回来的储君,他带回来的陆骘等人,属于铁杆的储君势力。如今旧部中,有一部分人也加入了这个势力,比如阎啸鸣、周恺、伊浔等。
他们有的是李玹派给李禅秀,有的是李玹默许。
但旧部中也有人觉得,李禅秀带着一批新人来,威胁到了他们。而且李玹还年轻,才不到四十,他真会放任自己的“太子”势力一直做大?
于是围绕在蔡澍身边的人动起了心思,尤其之前被派去攻打秦州的人是陆骘,蔡澍反而被安排去安兴县,这更让蔡澍一派觉得,新回来的“太子”在瓜分他们的利益。
但现在,李禅秀把蔡澍抓了,李玹刚回来,又直接给蔡澍定了死罪,明显是支持李禅秀。
有人回过味来,忙开口说“主上英明”,接着不多时,又有人顺势开始夸李禅秀,说他在李玹离开这段时日,将义军中的大小事务都处理得井井有条。
李玹不由抬眸看向坐在快靠门口位置的李禅秀,神情含笑。李禅秀有点不好意思,朝父亲抿唇笑了笑。
李玹无奈摇头。
正这时,忽然有人说出李禅秀的又一项功绩:“不仅如此,殿下近日还成功为义军招揽了裴椹裴将军。”
话音一落,厅内瞬间哗然。
“什么?裴椹被招揽了?”
“裴椹要加入我们义军?”
“这是真的?周统领,你可莫要胡说!”
李玹也有些意外,神情微讶看向李禅秀。
李禅秀也愣住,因为裴椹说还要回军中将决定告诉诸位将领,所以他原本没打算这么快就公布这件事,起码要等裴椹来了再说。
但他忘了告诉周恺和虞兴凡。裴椹要加入义军毕竟不是什么小事,两人都十分激动,方才实在没忍住,就直接说了出来。
在场众人震惊之余,却仍不敢相信,纷纷问两人:“你们不会是说笑吧?这事可容不得玩笑。”
终于,李玹抬手止住众人,问李禅秀:“禅秀,此事可是真的?”
事已至此,李禅秀只得起身回:“禀父亲,裴椹确实已经接受招揽。”
话一落,在场众人再次震惊,回神后,无不高兴、激动。
裴椹加入,他们义军势力骤增啊!甚至长安、并州都在望了,雍州也不是不可以。
很快有人急声问:“殿下,裴椹怎未与您一同前来?”
“小殿下,是裴椹一个人加入?还是他带并州军一起加入?”
“小殿下……”
李禅秀被问得耳朵“嗡嗡”,一时不知该回答那个。好在李玹再次让众人止声,解救了他,同时又抬手示意他坐下说话。
李禅秀这才能呼一口气,坐下后道:“回父亲,裴椹说要先回军中将决定告诉其他将领,待重新整军后,再来拜见您。”
“什么?”这话一落,在场不少人又纷纷担忧。
“怎么能让他回去?万一他回去后,又后悔了怎么办?”
“不错,裴椹手握重兵,就算他不食言,仍率军前来……可我军能许给他的好处却有限,难保他哪日不会想再离去。”一名年纪大些的谋士捋着胡须说。
毕竟以裴椹的实力,自己都可以割据一方。等来了他们义军,李玹能给的最高位置,也不会比裴椹现有的位置高到哪。
毕竟,总不能让他统领所有义军吧?那不相当于把李玹的位置让给他?
这可就不是裴椹加入义军,而是义军加入裴椹了。
如此一说,众人发现,他们确实给不了裴椹太多好处。
既如此,忽然有人建议——
“主上,或许可以用联姻的办法,将裴椹和义军绑牢。”
这话一说出,很快有人同意:“主上,我看此法可行,听闻裴椹已年过二十三,却尚未娶妻。若义军能有人与他联姻,定能将他和义军绑得更深。”
毕竟自古以来,联姻就是两方势力加强、巩固关系常用的手段,那些世家大族更是如此。
“可裴椹身份不一般,普通女子嫁过去,恐怕不行,最好得是主上的……可主上没有女儿啊。”
“这……或许可以让主上认个义女?”
“但裴椹年过二十三还不娶妻,兴许是眼光高,一般人他看不上。”
李禅秀听到这,已是目瞪口呆。他万没想到众人说着说着,竟说到给裴椹娶妻上。
就在众人还在议论纷纷时,他霍地站起身,大声道:“不可!”
许是他声音实在响亮,又有些激动,众人顿时止声,纷纷转头看向他。
就连一直闭目听众人议论的李玹也忽然睁开眼,朝他看过来。
李禅秀“呃”一声,雪白秀丽的脸不知为何被憋得有些红,声音也莫名发紧,甚至有些磕绊:“裴、裴椹一直没娶妻,定然是不想娶妻。何况你们怎知他就没有喜……呃,总之,怎么能这样插手他的婚事?再说,若你们想让他娶的人,他不喜欢,这岂不是结仇?不妥不妥。”
听他说完,不少人顿时失笑。
有人打趣道:“小殿下,你还小,自是不知,这娶亲哪有事先喜欢的?都是娶了之后,相处久了,才喜欢。”
也有人说:“若是裴椹愿意联姻的话,倒是可以先问他可有看上我们义军中的谁?若是恰好有,那人又恰好愿意,这不就是娶到喜欢的,皆大欢喜?”
又有人说:“依我说,还是要选个身份贵重的,请主上收为义……”
李禅秀瞠目,他站在人群中,被这纷杂来的声音不断冲击耳膜,终于忍不住脱口道:“裴椹怎么可能会喜欢别人?他……”
“他”字刚说一半,他忽然僵住,整个人有些微怔。
先前开口的谋士不解,问:“小殿下这么说,可是知道裴椹有什么喜欢的人?”
李禅秀:“……”
他张了张口,半晌才喃喃道:“没有,我是说,他要是有喜欢的人,怎会二十三了,还没成亲?”
说完,他墩地坐回座位,还有些怔怔。
不是的,裴椹不是没有喜欢的人,也不是没有成过亲。他在西北时……他们、他和裴椹……可那算真正意义上的成亲吗?裴椹又还喜欢吗?
不、不对,他在想什么?那是假成亲,当然不是真正意义上的成亲。而且裴椹也已经知道他是男子,又怎么可能还喜欢?
不,还不对,他又在想什么?他为何要想裴椹是否还喜欢自己?他和对方的误会不是已经都说清了?他听这些人说要给裴椹娶妻联姻时,又为何激动反对?
他在激动什么?反对什么?又心慌什么?
裴椹这个年龄……娶妻不是很正常?在场的诸位将领想把裴椹和义军绑深,想到用联姻的办法,不也很正常?
所以,是他不正常?他究竟……为何要有这种反应?为何听着这些人说的话,觉得刺耳?
李禅秀定定坐在椅上,神情一阵僵硬。周围人的议论仿佛已经渐渐远去,就连上首李玹皱眉看过来的担忧视线,他一时也没察觉。
直到同样跟他一起坐在靠门位置的伊浔察觉他今日异常,忍不住小声担忧问:“殿下,你是不是……喜欢裴椹?”
“轰隆”一声,仿佛有一道惊雷炸响。伊浔的声音更如雷声般,震得他耳膜阵痛,心跳一阵加快。
可这是冬日,晴空,外面根本没有雷声。
伊浔也因为怕被其他人听见,是附耳与他说的这句,声音压得极低,不可能震耳。
李禅秀僵硬转头,脸色震惊看向她,整个人仿佛成了雕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