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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冥即墨刚走出幽兰居,乐来兮便睁开了眼睛。
这算什么呢?又骂又打又是发糖豆,当我是三岁的孩童?还在那里夫人长夫人短的,我都被打成这样了,还不肯放过我?
乐来兮将头扭了过来,身上的痛又把她的思绪扯了回来。她无奈至极,从未有过的无奈,哪怕从前乐狂兮突然消失那次,她也没有像这般无奈。
飞霞端了碗东西走了过来,“夫人,喝点粥吧!”
乐来兮眨了眨眼睛,“好!”
似锦拿了一只小高枕,将乐来兮的头垫高几分。飞霞喂的小心翼翼,乐来兮吃的无比认真,不仅是她饿了,更多的是,她要好好的吃,好好的喝,好好的养伤,要让自己蹦蹦跳跳的,这样才有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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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幽兰居出来,北冥即墨一路向西,经过重华殿,又走了一刻钟的时间,来到椒兰殿门口。
这椒兰殿与幽兰居并列,分别位于重华殿的西、东两侧,因幽兰居是安圣皇后旧居,故而江正妃嫁入府上时住进了西殿,也就是椒兰殿。虽说是左右两殿,但椒兰殿距离重华殿要远的多。
北冥即墨刚踏进院里,守门的小厮忙行礼、通报,一屋子大小婢子忙出来迎,黑压压的跪了一片。
“起来吧!你们主子好些了吗?”北冥即墨摆手,示意她们免礼。
江正妃的大婢女玲珑忙上前回话:“回殿下的话,正妃娘娘前些日子原是好些了,这几天因为自责,身上又不太好了!”
“玲珑,胡说什么?”江蒂娥由婢女钰珑搀着,步履蹒跚,小心翼翼的从里间走了出来,对着北冥即墨盈盈一拜,“妾给殿下请安,殿下万福!”
“你身子不好,还下来作甚?快回去躺着!”北冥即墨将她搀起,仔细一瞧,不由得大骇,脸色,怎会如此苍白?
“你们是怎么伺候主子的?”北冥即墨当即大喝,玲珑、钰珑等婢女顿时全部跪了下来,大喊死罪。
江蒂娥苍白一笑,温和的劝道:“殿下刚来妾这里就动怒,让妾何安?妾的身子一向孱弱,与她们无关!你们都起来吧,钰珑,去把那盒子上好的雨天茶拿来,给殿下沏上一杯!”
江蒂娥说上一阵,便微微喘息,北冥即墨无奈的摇了摇头,搀着她走进了里间。
“独孤怎么说呢?”将她搀扶到榻上,北冥即墨在榻边坐下,关切的道。
江蒂娥轻轻的摇了摇头,惨白一笑,“殿下,都是老样子,妾先天不足,生的孱弱,是妾没福,您就别问了!”
说到“没福”俩字时,江蒂娥深深的望了北冥即墨一眼,心里涌动一股潮绪,实没忍住,滚下两行泪。因动了气,忽而又咳起来,忙慌的别过头,用帕子捂住了嘴。
“你这又何苦呢?本王这就派人寻找太史卿,独孤那厮医术根本不行!”北冥即墨轻轻的与她拍着肩膀,一边轻声安慰。
“咳……殿下……独孤穹是太史卿最得意的弟子,几乎传承了他的全部医术,找他又有何用呢?”
“咳咳……”
“妾知道殿下厚爱,殿下不怪妾没有尽到正妃本分,妾已经万分心安了!殿下……您不知,妾心里有多难受,这些年,要不是萧夫人一直帮衬着打理合府上上下下,妾即使睡觉也睡不安稳……咳咳……萧夫人回家省亲,刚走半月,府中就闹出这样的事,妾心里,真的很难受啊……”
江蒂娥别过脸庞,一边流泪一边咳嗽,索性将白帕子捂在脸上,嘤嘤哭了起来。
北冥即墨红了眼,双手握住那只瘦弱柴骨的手,动情道:“蒂娥,本王不许你这样想!本王要你好好养病!”
“殿下……”
江蒂娥倒在靠枕上,急喘着气,北冥即墨见那情形,摇头道:“早知惹你这般,本王就不过来了!”
江蒂娥一听,忙抓起他的手,捂在胸口,“殿下怎能这样说?殿下在外七月,妾无时无刻不在牵挂着殿下,殿下若不来,妾一刻也不得安宁!”
玲珑送上一杯茶水,江蒂娥抿了几口,须臾,情绪稍稍安定。北冥即墨接过玲珑递来的茶水,品了一口,“嗯!不错!好茶!”
“嘻……”江蒂娥脸上露出欣喜柔弱的笑,“妾就知道殿下喜欢,等下妾就派人给殿下送去!”
北冥即墨笑着点头,这雨天茶清香润口,咽下说不出的后劲儿口感,北冥即墨认真的品了品,又细细的喝上两口。
江蒂娥见他喜欢,脸上的笑意更浓了。
“殿下!”喝完茶,江蒂娥又拉起了他的手,“妾不怕惹恼殿下,今日有几句话,不得不说!”
“你说吧,本王不恼。”
“殿下今后做事,一定要三思而后行,万不能再像……那般鲁莽,不仅丢了尊严、脸面,还让小人钻空子……”江蒂娥说的恳切,一双温和柔善的眼睛直直的盯着北冥即墨的眸。
“本王记下了。”北冥即墨轻轻的拍着她的手,知道她指的是乐来兮受刑这件事,“你好好休息,本王得闲再来看你!”
江蒂娥依依不舍的松开了手,抿了抿嘴唇儿,直起身子,对外间喊道:“玲珑,送殿下,将那雨天茶挑上两盒子,与殿下送去!”
北冥即墨淡淡的点头,走下木榻,直至消失在门口,江蒂娥仍坐直了身子,恋恋不舍的望着那消失了的背影,良久,才又躺下,独自落泪一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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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出椒兰殿,良久,北冥即墨仍没恢复神绪。沿着曲曲折折的花园小道,他慢慢的走着。玲珑低头垂眸,在他身后小心的跟着。
正走着,北冥即墨忽然回头看了一眼,“玲珑,你跟正妃多久了?”
这话说的突然,玲珑先是吃惊抬眸,而后低头恭敬道:“回殿下,玲珑是家生子,自幼跟随正妃,至今已经10年了。”
家生子?北冥即墨仔细看了她一眼,但见这玲珑不同于一般婢女,她身材生的高挑,瘦弱,跟在他身后慢慢的走着,有一种杨条儿在晃荡的感觉。
“看你不像燕人!”
“是!”玲珑顿首,“殿下好眼力,玲珑的祖上都是西兹国人,西兹国产玉,所以正妃给婢子赐名玲珑。”
北冥即墨停下脚步,回头。
“你们主子倒是有一颗玲珑心,可惜……身子生的太弱……”北冥即墨抬头看看天,微微叹气,抬起脚步,继续走着。
玲珑定了定神儿,眉头皱了一下,突然像豁出去似的,追上北冥即墨,“殿下!”
她福身,“婢子……婢子有话要说!”
北冥即墨见她说的郑重,便转过身来,“你说。”
“殿下,正妃自小身子是生的弱,但也不似这般……殿下还记得七年前正妃刚来府上的样子吗?”
经玲珑这么一说,北冥即墨似是陷入回忆之中,立在原地。
七年前,他的父皇亲自主婚,命他娶了江宰辅的嫡长女,江蒂娥。
大婚当天,他掀开她的红盖头时,眼前忽而一亮,眼前这女子,正眉柔目,眼光自然流露一股子先天的和善、温情。她的小脸儿瘦弱,下巴稍尖,嘴唇绯薄,一颦一笑无不透露着大家风范。
那时,他便发现,她行动中带有一股子先天不足,但整体看上去只是娇弱,并不似这般病怏怏。
这才几年?他的正妃已经变成这般模样!
“殿下!”玲珑唤醒了他,“独孤先生不止一次说,大概是汝安的时令节气不太适合正妃养病,汝安夏长气闷,一燥便是五个月,冬寒气浮,一冷也是五个月,这样忽极冷,忽极热,年年岁岁不停交替,一个不是常年在这里生活的健壮的人也会不习惯,更何况正妃呢?”
“那你的意思?”北冥即墨忽然觉得她说的很有道理。
玲珑慌的下跪,“婢子不敢有何主张,只是恳求殿下想个法子,能不能让正妃回南郡老宅住上一阵子,若是有效,果然是婢子们的造化了,若是无效,也当是出去散散心。只是,虽说正妃从小在南郡长大,可如今南郡老宅只剩下些个看宅子的下人,主子们全都在京,还望殿下费心,想个法子才是!”
北冥即墨思量了片刻,低眸瞧了玲珑两眼,面上平和了许多。
“玲珑,你果然对的上这个名字,起来吧!本王会上心,想个法子,送正妃去南郡住上一阵子。”
“真的?”玲珑大喜,忙给北冥即墨磕头。
“把茶叶给本王,你回去吧,好好照看你们主子!”
“是!”玲珑双手捧上茶叶,又福了福身,这才转身离去,她走的很急,似乎想把这个好消息赶紧告诉正妃。
北冥即墨微微叹了口气,突然觉得心气儿很不顺,他堂堂一个王爷的正妃,何时活的这样的憋屈?
玲珑的意思他不是不明白,这些年江蒂娥虽说是名义上的正妃,其实真正说话的是萧汝荷,虽说她只是协理王府事宜,可协理那么多年,具体协理到哪个份儿上,谁也不知道!
而这十多年,他每年大概有九至十个月都在塞外,偶尔回来一两个月,有时还要被他的父皇叫到京城,根本没有时间过问府里的事儿,以至于那些猖狂的小贱人明里暗里无法无天,看得见的已经如此糟心,没看见的又会是什么样的呢?
“乐来兮,本王的小福星,你该为本王做些什么了!”北冥即墨喃喃自语,一抹匪夷的笑从星眸中划过,之后,北冥即墨竟足下生风一般,走的轻快,甚至有些愉悦。
玲珑回到椒兰殿,立即把她与北冥即墨说的话学给了江蒂娥,本以为她的主子会很开心,怎料江蒂娥一个喘气差点儿没上来……
良久,江蒂娥捶着胸口,指着跪在塌下淌眼抹泪的玲珑道:“你,你跟了本宫那么些年,竟这般不懂本宫的心思,我,我……平日里真是白疼你了!”
钰珑在一旁小心与江蒂娥拍打后背,一面对玲珑责备道:“姐姐,你怎么能擅自替娘娘做主呢?”
玲珑泪雨涟涟,忽然抬头,“娘娘,婢子跟了您这么多年,怎会不知您的心思?殿下出去大半年,才回来,您定是舍不得殿下,可是,娘娘,如果您没有一个康健的体魄,如何与殿下走的长远?婢子说句大逆不道的话,您忍心把殿下抛在半道儿,将来独自一个人离去么?”
坐在榻上的江蒂娥听后,忽而紧紧的闭上双目,泪流满面……良久,她难受的咳了几声,柔声道:“算啦,随殿下安排吧,你起来,给本宫倒点儿茶水去吧!”
“哎!!”玲珑清脆的答应。她知自己的主子同意了,心里大为快慰,不知是憋了这么些年的缘故,还是别的什么原因,她突然觉得,这日子,终于有了盼头,有了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