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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早上,妘鹤刚一下楼就闻见诱人的鸡蛋煎饼的味道。妘鹤对于吃不是很感兴趣,但是对油饼、鸡蛋饼之类的就一点抵抗力都没有。这一勾,倒勾出她的食欲来了。她简单洗漱了一下来到餐厅。看路姐已经把一块块切好的黄灿灿的鸡蛋饼整齐地放在盘子上,上面均匀地洒着胡萝卜和葱花。黄灿灿的饼加上红色的胡萝卜和绿油油的葱花,真的是色香味俱佳。
妘鹤一向比较淡定但此时也禁不住馋嘴得要命。她有些心急地拿手抓了一块,又被烫了回来。路姐潇洒地甩起饼翻过来,这空挡的时候还偷眼看了一眼妘鹤。看她呲牙咧嘴的样子感觉很好笑。
“用筷子夹起来吃!”
妘鹤也感觉不好意思,急忙点头说:“好的,饼的味道太好了。您的厨艺真没得说。”
虽然感觉好笑,但路姐依旧面不带笑地说:“涵冰要起来吃饭吗?不是我说她那种习惯一定要改改才行。年纪轻轻的应该早睡早起才行,还有饭一定要按时吃。像她那样简直就是在作践身体。我最受不了的是她穿的裙子都快要露出屁股了~~~”
这已经是不止一次听路姐唠叨涵冰了,像她那种老派正统的女人肯定看不惯涵冰的作风。但她也不能说什么,通常都是一笑了之,然后津津有味地吃着鸡蛋胡萝卜饼。
路姐还要继续说下去,但是客厅的电话响了。她不耐烦地关掉煤气,拍拍双手,去客厅接电话:“谁会这么早打电话?”
妘鹤把饼放到盘子上,心想,别是不好的事情发生了吧。她转过身听到路姐在客厅里间断地说:“是吗?天哪,怎么会这样?太可怕了~~~”
两分钟后。她看到路姐表情严肃地走过来,鼻子不自然地抽动着。妘鹤能看出来一定有什么悲剧发生,因为每当她要传达任何坏消息时,她的鼻子就会不自然地抽动。
她缓慢地走进餐厅,双眼闪着亮光,嘴巴鼓起来,故意显得很忧郁的样子:“太不幸了!”
“有不好的事情发生吗?”
“是杨蕊,”她有意停顿一下,然后才接着说:“死了。”
妘鹤没有表现出更多的惊讶,这恰恰在她的预料之中。她总以为事情不会简单地结束。而事实也正是这样发展的。她淡淡地问道:“她是怎么死的?”
路姐没有想到妘鹤的反应是这么淡定,这一点她明显不如涵冰。涵冰在听到这种消息的时候一定会夸张地大叫起来,什么死了?鬼勒。她到底是怎么死的?吓人不吓人?一定是这样的,但妘鹤看起来就像没事人一样,一点也不懂得配合别人的心情。
想到这里,路姐有些无情无绪地说:“自杀。”看妘鹤依旧没反应,路姐不得不继续往下说。即使妘鹤不配合自己的心情。但她还是有一大堆的看法要表达出来:“我就想不通了,没人逼她做到这份上。大家说她在昨天下午收到一封匿名信。信上一定有很多难听的话让她受不了。可是那有什么关系呢。如果我是她就会把信直接烧掉或者直接交给警方,才不会傻乎乎地自杀呢。”
“有谁见到信的内容了吗?”
路姐摇摇头说:“谁也没有见到那封信,也不清楚信的内容。我想她一定直接把信烧掉了。她看起来很精明,怎么会轻易选择自杀呢?我一直以为她会活得比王律师还要久呢。她是个很懂得享受生活的人,对她自己照顾得很好。”
说完了这些。路姐已经没什么想表达的了。她回到厨房继续摊鸡蛋饼,但已经没有刚才的兴致,多半在想杨蕊的事情。妘鹤也没了吃鸡蛋饼的胃口。她喝了一杯牛奶,闷闷地回楼上去了。接下来的时间她一直在想杨蕊的事情。
没过多久,可能只有十几分钟吧。涵冰就叽叽喳喳地跑进来,因为兴奋那张脸都快要激动得掉下来了。她夸张地对妘鹤说:“你知道吗,杨蕊自杀了。她竟然自杀了。虽然我不喜欢她,但她毕竟是洪锦的亲身母亲。”说到这里。她原来兴奋得泛光的脸又暗淡下去:“可怜的洪锦,现在要在家里怎么待下去呢?”
毫无疑问,一定是路姐把这个消息告诉了她。她想要的那种共鸣终于从涵冰那里得到了。
有一点,涵冰说对了。洪锦要怎么办呢?从来就没有人真正了解过她的想法,没有人去问她想要什么?没人在乎她!正因为这样,正因为这样,妘鹤在心里重复了两遍这五个字,然后得出一个结论:如果杨蕊不是自杀呢?如果因为这些怨愤才是匿名信的动机呢?想到这里,妘鹤感觉太可怕了,她宁愿不相信!
几分钟后涵冰说:“我们是不是应该把洪锦接过来住几天呢?我想她心里一定很不好受。”
妘鹤表示同意,但是必须经过她本人和家人的同意才行,虽然从血脉上她和他们不算什么家人。
“还有那个狐狸精崔娜雅,我看她就不像是好人,告诉你吧,我的直觉总是对的。她一定会把洪锦逼疯,或者她早就等着杨蕊死呢,否则像她那样的女孩为什么愿意做保姆?像她那样的女孩干什么工作都比保姆强啊。”
话还没说完,涵冰急急忙忙就往外走:“我们去王永伟家看看吧。路姐没有说清她是怎么自杀的。”
是的,有热闹涵冰从来不会错过。她很快套上一条短裙,也没吃早饭,载着妘鹤直奔王律师家。
蝰蛇刚停到门口,她们就遇见了刚从院子里出来的何波。他看起来神色焦急,心事重重的。涵冰热情地向他打招呼:“何医生,里面的情况怎样啊?杨蕊是怎么死的?”
妘鹤感觉涵冰的话有些太冒失了,立即解释说:“我们刚听到消息,所以想让洪锦先和我们住上一段时间。”
何波严肃地考虑了几分钟,然后慎重地说:“这样也好。洪锦是个怪异、容易紧张的女孩,别让她经受这件事对她有好处。其他人我看倒不用担心。崔娜雅把他们照顾得很好。”
涵冰回过头看看妘鹤,那意思是,你看吧,我说得不错。妘鹤没有理会她,继续小心地问道:“听说杨蕊是自杀?”
“是啊,她留下一张纸条,上面写着‘我不想再活下去’。地板上椅子脚旁边扔着团揉成一团的信。”
“什么,信上写着什么?”
“老一套的东西,用词恶毒恶劣,最重要的是上面指责林林。洪锦的弟弟,不是王律师的亲生儿子。”
涵冰不敢相信地惊叫:“你认为这是真的吗?”
“我不太清楚。就我所见,他们是平静幸福的一对。彼此忠诚,对孩子们也很尽职。不过信上说的也有些道理,王永伟和杨蕊都是一头自然的黑头发,可是林林竟然是一头金黄的头发,还有他们都是单眼皮。而林林长了一双又大又亮的眼睛,还是双眼皮。”
涵冰不屑地切了一下:“这有什么啊,现在的科技也不需要滴血验亲什么的,直接做个亲子鉴定多好,用得着自杀?”
听涵冰这么一说,何波也有些怀疑地说:“她在相当长的一段时间里里身体一直不好。患神经官能症和歇斯底里症。我想在收到那样措辞的信后产生的震惊可能会诱发这样的一种恐慌和绝望,使她下决心结束自己的生命。她有可能情绪过于激动,这种激动给她施加了非常大的压力。使她在极度精神失控之中选择了自杀。”
妘鹤选择合适的字眼说:“神志不清引起的自杀。”
何波点点头,然后慢慢地转身向街那头走去。妘鹤和涵冰继续向前走进王永伟的房子。
大门开着,她们直接进入了院子,透过大门的玻璃窗她们看见崔娜雅正对着王永伟说话,蜷缩在椅子里的他显得完全迷茫而不知所措。
她用那种刺耳的男声安慰他说:“不。王律师,您必须吃点东西。您早餐什么也没吃,而且昨晚上您也没吃什么。您的身体会受不了的。还有一大堆的事情等着您处理,您得保存体力啊。”
王永伟用单调的声音说:“哦,娜娅,你真是个好人,但是你看我根本就吃不下去。小蕊,小蕊,有什么事情不能对我说呢?为什么要选择这样的方式?我也知道她的精神状况最近不好,可是我还是难以接受她竟然会选择这个方式?”
“喝杯不错的热茶吧。”崔娜雅说着就把那杯茶坚定地塞到她手上。
他接过了茶,抬头看着崔娜雅说:“娜娅,你真是太好了。我感谢你正在做和你已经做过的一切。”
崔娜雅的脸立即红了,她看起来很高兴的样子:“您太客气了。我很高兴我能帮上忙。不用担心林林,我会照料他。如果有用上我帮忙的,您只管叫我。”
崔娜雅站起来准备离开,一转眼扭头看见她们。她立即以女主人的姿态迎过来说:“你们来了?可是我担心王律师现在没有心情招待你们。”
她的声音很低,似乎生怕吓着一旁的王永伟似的。
“那么我们能和你谈谈吗?”
崔娜雅点点头,开门出来走出大门。她领着她们在大门口停下才说:“他心里很不好受。出了这样的事情,谁也不会想到会发生这样的事情。但是说真的,我看出来她不正常有一段时间了。她神经非常紧张,动不动就哭。我以为是身体的缘故,但医生说她的身体没有什么病。但她很急躁,易动怒,有些日子你真不知道该怎么对她。”
涵冰一直扭着脸看架上的葡萄,最后,她很不满地打断她的话说:“我们来就是想能不能让洪锦去我们那儿住上几天。我想你也没心思照顾她。”
崔娜雅露出非常吃惊的表情,她怀疑地说:“洪锦?我不知道她愿意不愿意。她是一个奇怪的女孩。”
“能还是不能?”涵冰可没有好心情和她说话。
面对涵冰的强势,崔娜雅不得不退后一步说:“房顶上有一个杂物室,她多半在那里,你们可以去看看。”
院子的右侧有一架梯子,越过梯子可以隐隐看到房顶上的一栋木质小屋。小屋很简陋,光线很暗。透过一片灰色昏暗的阴影她们看到了洪锦。她正缩着身子蹲在一个靠墙而放的没有靠背的沙发上。就像是某种吓坏的动物躲藏起来的样子。她由于害怕显得有点儿呆滞。
涵冰以难得的温柔声音叫道:“洪锦。”
涵冰走上前把她搂过来,轻轻地拍着她的后背。她目光茫然地看着她,像一头迷失的小鹿,眼睛直直地看着涵冰,半天没说话。
“别在这儿憋屈着了,住我们那儿去。”涵冰拉起她就要下楼。
“要我跟你们住?”她的声音从那片昏暗的阴影中沉重地传来。
涵冰坚决地说:“是的。留在这里有什么意思?住我们那里要好。我和妘鹤会照顾你,路姐会给你做很多好吃的,晚上你可以通宵看电影。我们还可以一起出去喝酒跳舞。”
听到这些,她突然全身发起抖来,她抽泣着说:“好吧。带我走吧。这里太可怕了。”
说走就走,涵冰扶着她走下楼梯,甚至都不屑于去告诉崔娜娅一声。她现在一定顾不上洪锦。她就是消失一个月他们也不会找她的。实际上,她正忙着照顾洪锦的继父。不过出于礼貌,妘鹤还是友好地和崔娜娅道别,告诉她洪锦跟着涵冰走了。
涵冰很快开着车回到了她们住的地方。刚一走进客厅,洪锦就倒在沙发上放声大哭。像一个得不到玩具的孩子一样不顾不顾忘乎所以地哭着。妘鹤站在那里什么也不能做。她不能该用什么样的词语来安慰这个还没有长大的小女孩。涵冰却比她干脆的多,她径直去餐厅满满倒了一杯白酒递到她面前说:“来,喝了它,我保证你喝了它以后就会忘记一切。平常我难过的时候都会来上一斤喝着玩玩。”
洪锦用手抹去眼泪问:“这是什么?”
“53度的杏花村。快喝了它,它会让你好受一些。”
洪锦半信半疑地接过来酒杯,小心翼翼地啜饮着。大多数初次喝白酒的人都会感觉白酒很难喝很苦。可是她喝了第一口之后竟然笑了。她一脸灿烂地把头往后一仰,竟然一口气把酒全喝光了。
她手中拿着空酒杯,意犹未尽地说:“我能再来一杯吗?真的很好喝。”
涵冰断然把酒杯拿走了。像她那样初次喝白酒的雏儿喝那么多已经可以了。再继续喝的话她明天早上一定会难受得要死。刚喝下去的时候或者没什么,但过不了多久她就会晕倒在地。果真,十分钟都不到,洪锦就倒在了沙发上,噙着泪昏昏睡去了。
看着她酣睡的样子。涵冰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可怜的丫头!以后要怎么办哪。”
妘鹤从卧室拿过来一条毯子盖在她身上,长久地没说话。涵冰实在是受不了这种沉闷的气氛。她自顾自地也倒了一杯白酒,一饮而尽。
“她要怎么办?不如我们把她带走给她找份工作怎样?她要愿意上学我宁愿赞助她上学。”
妘鹤并没有立刻回答涵冰的话,她自顾自地想了几分钟然后才缓缓地说:“你说洪锦傻吗?”
涵冰根本猜不透妘鹤在想什么。谁说洪锦傻啊?洪锦只是有些邋遢,她可不傻。
妘鹤站起来走到窗口,习惯性地抚着下巴看着窗外。窗外一片阳光灿烂,隐隐地从院子里传来几声蝉鸣。小镇依旧听起来很安宁,可是她能感觉到在安静的阳光下正潜藏着斑驳的阴影。那阴影只会越来越大,而她却找不到遮藏阴影的树叶。
涵冰把喝干净的杯子放在桌上,走到妘鹤背后问:“在想什么?”
“洪锦绝对不像大家想的那么笨,她有一副聪明又强健的头脑。就是你涵冰要说智商可绝不是她的对手。”
这话怎么听着这么可笑呢。涵冰转身看一眼睡得一塌糊涂的洪锦,又指指自己反问妘鹤:“你开玩笑呢?”
妘鹤转过来,朗朗地说:“想想吧,那些匿名信的背后是一个对全镇有不满情绪的人。他厌恶小镇,小镇给了他不公平待遇。谁符合呢?”
一霎时,涵冰终于领会了妘鹤的意思。她惊讶地看着洪锦说:“你是说她?”
“这正是我担忧的。一个处在叛逆期的女孩儿,又饱受大家的嘲笑。她的亲生父亲是一个不值得别人尊敬的坏人,而她的母亲根本就不爱她,她从没有从别人那里得到关怀和爱。她仇恨这一切。或者尤其仇恨自己的母亲,她母亲疼爱她的弟弟要超过她一百倍。更可怕的是她有一副聪明而强健的头脑。”
涵冰连连摇头说:“不,这不可能,我不相信!”
没有人愿意相信洪锦是整个事件的幕后主凶。警方很快对杨蕊的自杀进行了全方面的调查。尸检报告上说,杨蕊死于氰化物中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