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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集 白玉郎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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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槿儿一早起身收拾好了,上隔壁敲公子房门,却发现公子早就起身,被褥也已叠好了,她只好出来端了洗脸水进来,慕轩洗漱之后,带着槿儿去大堂吃早饭。

    之后,他带着槿儿外出,在客栈门口,遇到了同样要外出的凤氏母女俩,这次两人都没戴凉帽。凤姑娘似乎对槿儿挺投缘,一见她就笑盈盈的,非拉着她一起出去逛逛不可,慕轩就让槿儿跟着去了,凤姑娘临走却给慕轩一个“算你识相”的挑衅眼神。

    慕轩看她又是一身深绿色的衣裙,衬得脸色有些发暗,白白糟蹋了她那健康的肤色,忍不住开口说:“其实你穿桃红、鲜绿、湖蓝等色会更好看。”后世那什么“四季色彩理论”好像就是这么说的,梓峪曾经专门研究过。

    凤姑娘脸色一瞬间明显白了许多——苍白,狠狠地瞪他一眼,一个“谁要你多管闲事”的凶恶表情之后,拉起槿儿的手就走,凤夫人冲慕轩微笑着点点头,施施然跟上。

    慕轩独自一人往青眼酒楼去,想着凤姑娘的眼神跟表情,心说不就是不小心碰了你那儿吗,犯得上一直跟我这么为难下去吗?这个女孩子要是生活在后世,必定比梓峪厉害,铁定是个敢作敢为、敢爱敢恨的辣妹。

    梓峪,梓峪,你过得还好吗?想到她,慕轩的心就又揪紧了。

    河南境内这两年旱魔肆虐,赤地千里,民生困窘。可郑州城里似乎缓过劲来了,商户摊贩,各自摆出大大小小的货品,招徕顾客。大街上车来人往,颇为热闹,时不时还能看到一些带刀带剑的江湖人。只是,来来往往最多的,还是衣不蔽体、面有菜色的灾民。

    慕轩到青眼酒楼找掌柜的,青眼酒楼西侧施粥棚里正排着长队,很多灾民簇拥着。慕轩费了一番周折,才在酒楼账房里见到了杜州如杜掌柜。

    “总执事,昨晚接到的传信。”杜州如神色非常严肃,顾不得擦去忙着安排施粥而沁出的汗水,传信很急,应该是大事。

    慕轩接过传信管,拧开锡封,取出字条一看,神情也郑重起来:什么,太子秘密出京了?

    当今太子,就是那个在冷宫中生活了六年的朱祐樘,将来的弘治皇帝,算算时间,成化帝明年驾崩,这位太子就得登基了,史书上好像没说他离开过北京城;再说,太子秘密出京,好像也不合礼制啊,难道出了什么大事?

    慕轩思量再三,不明所以,却又不能把这事拿出来跟杜州如他们商量,只好先写了几分内容差不多的急讯,让杜州如传出去,让沿途弟兄密切关注太子一行的动向,必要时予以保护,这弘治帝是个不错的皇帝,成化帝留下的乱摊子靠他收拾呢,可不能出什么差错。

    “总执事,今日午时,夏侯潇湘要在咱们这里宴客。”杜州如说起这事,面有忧色。

    “夏侯潇湘?”慕轩一愣,“就是蜀中夏侯世家的那位‘惊天剑虹’?”

    杜州如点头说:“正是此人。”

    慕轩知道他的担忧为了什么了,大明开国之初,朱元璋南征北战,历险无数,身边不乏保驾护航的江湖人士,其中有夏侯三兄弟,武功卓异,多次救朱元璋于危难之中,三兄弟中的老大夏侯赵甚至为了朱元璋而死,老二夏侯钱致残,只有老三夏侯孙还算健全。大明定鼎之后,朱元璋论功行赏,封夏侯孙为四川都司,执掌一方军政事务,但夏侯孙自称没有用兵之才,推辞了都司一职,只是跟兄长带着家小到蜀中安家落户,说为天子守着西南,朱元璋大加表彰了一番。

    夏侯一门就在蜀中生根发芽,开枝散叶,渐渐在蜀中武林有了一席之地。到朱棣靖难夺位之时,朱棣为笼络夏侯一门,将夏侯孙的子侄一辈收到自己身边,予以重任。夏侯一门竭尽全力辅助朱棣,深得朱棣赏识。朱棣帝位稳固之后,夏侯一门的地位也水涨船高,一些子弟就步入仕途,大放异彩,夏侯一门成为蜀中望族,江湖中人尊其为“夏侯世家”。

    夏侯潇湘是现今夏侯世家当家人的二公子,自十四岁出道以来,战绩辉煌,丧生在其剑下的凶顽巨寇已有八十多人,尤以十八岁那年以七剑杀尽“邛崃山十三寇”、三剑折服凶名远播的“冷血双刃”最为轰动,江湖人称其为“惊天剑虹”。自三年多前夏侯世家的准继承人夏侯明志无端失踪之后,夏侯潇湘的声名更盛,已然成了公认的夏侯世家未来的当家人。其所过之处,江湖人尊崇备至,凡是跟这位惊天剑虹交往过的,都对其交口称赞,说他是人中龙凤,举世无双。

    但在“生民”的弟兄眼中,这夏侯世家却是当年参与围剿魔神教教众的仇敌,杜州如的师父、师叔就是死在夏侯世家子弟的剑下,如今这夏侯潇湘要到青眼楼来宴客,到底要不要好好接待呢?

    慕轩淡淡一笑,说:“旧怨归旧怨,如今咱们另有谋划,不必为昔日之仇坏了大局。当年围攻本教的江湖中人,咱们不能一一报仇,难道就不接待所有江湖中人了吗?”

    杜州如沉吟半晌,点头称是。

    慕轩问起本地的救灾事务,杜州如说郑州知县何间虽极力筹措,本地也有一些商绅富户响应捐粮捐银,但大多数有钱有粮的唯本城富户胡禾三马首是瞻,始终不肯予以配合,何知县为此非常伤神。

    慕轩跟杜州如商议了周边几省弟兄为本地所捐钱粮的交接、使用方式,而且决定去拜访一下何知县。

    时近中午,杜州如请慕轩吃了饭再走,两人往大堂走,杜州如向柜上嘱咐了一下,陪着慕轩上二楼,却在楼梯口遇见了熟人。

    “你怎么在这里?”凤姑娘一脸“你是不是跟着我们”的表情。

    “公子!”槿儿很是高兴,这一路上跟着凤氏母女俩转了小半个城,她跟凤小姐说了自己的遭遇——自己遭逢惨剧成为孤女,被人卖入青楼,是公子花巨资将自己赎出,凤小姐说公子原来是个好人啊,说那就不找他报仇了。

    凤夫人笑盈盈的在后面站着,没说话,不过看慕轩越发的顺眼了,这个年轻人花那么多银子救鸣鸳出火坑,看来确实是个不错的男人,要是真和梅儿成一对,那也不虚此行了。

    慕轩得知她们是慕名来这里吃饭的,就说:“要是凤夫人不嫌弃的话,就请一起吧!”

    凤夫人含笑说好,杜州如当先带路上楼,慕轩请凤氏母女先走,自己跟槿儿随后,槿儿悄悄说:“公子,银票都在客栈里,我带的银子不够付账。”

    慕轩笑了,低声说:“别怕,杜掌柜请客,咱们只负责敞开肚皮吃,不负责掏腰包付账。”

    槿儿扑哧一声笑,赶紧伸手掩住了口,前面的凤姑娘可是清清楚楚听到了他的话,虽然答应鸣鸳不再跟他为难,但听见他那似乎非常得意的声音,还是忍不住低声骂一句:“贪吃鬼,撑死你!”

    前面的凤夫人嘴角又露出了古怪的笑容。

    杜掌柜请他们进了二楼竹叶青房——青眼楼每一间雅间都以一种酒命名,伙计早就把这里准备好了,雅间布置得非常雅致,进门有屏风挡着,临街的窗开着,阳光洒进来,加上清风微送,实在是令人非常惬意的环境。

    杜掌柜请大家坐下,侍女开始上菜,杜掌柜亲自交代的菜色看来非常合胃口,凤氏母女吃得都很舒畅,槿儿在凤姑娘强按下坐着吃饭,却有些拘谨。

    慕轩跟杜掌柜一边吃着,一边问些本地的风俗掌故,凤氏母女俩相当感兴趣,听得很是专注。

    “本城最近还出了一个怪人,是个落魄的秀才,专门跑到客栈、酒楼行乞,总说自己上有老、下有小,要客人可怜可怜,秀才原本家道殷实,其老父在世时对本城好多馆栈楼阁照应有加,为此许多掌柜都不忍将秀才逐出,只能任他所为。”

    杜掌柜这几句话,让凤姑娘目瞪口呆,但她马上冲慕轩大瞪其眸,慕轩莫名其妙,片刻后才反应过来,敢情这位善良的小姐认为自己串通了杜州如编这谎话来讥讽她,他只好笑笑,不作回应,但在凤姑娘眼里,这更是他心虚的表现。

    “嘭——嘭——”外面忽然传来非常大的脚步声,雅间里的人都能感觉脚下的楼板在震动,好像是有什么人负了重物上楼,虽然大家都知道有屏风隔着,雅间门也关着,但还是不由自主的转头往外面看——当然什么都看不到。

    凤姑娘起身,绕过屏风,开门探首往外看,槿儿心里也痒痒的,望望慕轩,见他冲自己微笑着点点头,就也起身过去看,却见楼梯口上来一行人,当先是个紫衣老者,须发半白,背有点驼,但身量仍然有八尺多高,神态威猛,双眼开合间,眼神犀利,他脚步沉稳,但“嘭嘭”声不是来自他的脚下,而是后面那人。

    那是个青衣大汉,浓眉阔目,膀粗腰圆,额头左右各有一个包,像长了两只角,他肩扛着一柄独脚铜人,看情形至少有个七八十斤,他走起路来雄赳赳气昂昂的,楼板“嘭嘭”响,真让人担心被他踩出窟窿来。

    再后面是一对神态亲密的男女,男的三十上下,相貌清秀,身着黄色文士服,手中折扇轻摇,举止潇洒得很;那女子年岁略轻,容颜美貌,身形妖娆,她一身翠绿衣衫,连手中所握的长剑都是翠色的剑鞘,令人有眼前一亮之感。

    最后是个二十三四岁模样的男子,一身白衣上满是梅花图案,斑斑点点,乍一看,极像梅花鹿的毛皮,尤其腰间一对怪模怪样的叉子,像极了一双鹿角。这个男子不像前面几位目不斜视,他左顾右盼的,看见凤姑娘跟槿儿,居然眼睛一亮,冲她俩露齿笑了。

    槿儿赶紧退回房里,凤姑娘却狠狠瞪了对方一眼,才回身关门,她回到座位上,描述那五人的模样,慕轩脱口说:“驼虬鹤莺鹿!”

    什么驼虬鹤莺鹿?槿儿跟凤姑娘都看着慕轩,槿儿眼中满是好奇之色,凤姑娘却故作不屑,但耳朵还是竖了起来,凤夫人也似乎很感兴趣。

    驼虬鹤莺鹿,分别是“紫驼”海长峰、“青虬”石上流、“黄鹤”黄散风、“翠莺”柳秋桐、“白鹿”李凭中,这五人是三年前才出江湖的,他们义结金兰,在这河南一带行侠,锄强扶弱,很受百姓称道,被称为“五侠”。

    “他们五位也是夏侯公子请的客人。”作为掌柜,杜州如只能说这些,客人的情况不便多说。

    “他们的名号以衣服颜色跟样貌、兵刃来定,莫非江湖人都是这样获得名号的?”槿儿对江湖人似乎越来越感兴趣,公子看来也是江湖中人,自己要是会这些高来高去的本领,爹爹的冤屈或许就有机会昭雪了。

    凤姑娘一下子来了精神,决定好好给这个“江湖盲”指点一下:“江湖人的诨号,可以有各种取法,你刚才说的是一种,也有以个人的爱好、擅长的武功、所属的门派、居住的地方等命名。”凤姑娘对江湖中事相当熟悉,一下子举出了什么“色恶魔”“鹰爪手”“崆峒双剑”“邙山七鼠”之类,不过凤夫人忍不住蹙起了娥眉,那“色恶魔”能算是以爱好取号的吗?

    “我家公子被称作‘银箫’,就是因为兵刃?”槿儿倒是能举一反三,不过想公子那银箫也没什么出奇之处啊。

    凤姑娘瞥一眼慕轩,故作不在意的说:“用箫笛一类作兵刃,一般都是擅长点穴的。”

    慕轩将腰间的银箫取出来,递给槿儿,口中说:“小心!”

    旁人只道他珍视自己的兵刃,槿儿接箫入手却“哎呀”一声,手一沉,赶紧双手用力,堪堪托住,她喊一声:“好沉啊!”

    凤姑娘俏脸之上掠过诧异之色,伸手去接银箫,入手之后诧异之色更浓,将那银箫翻来覆去看了好一会儿,也不明所以,于是就瞪一眼慕轩,慕轩笑笑,示意她将银箫还回来,凤姑娘赌气一用劲,将银箫脱手掷过来,慕轩接箫在手,银箫在手里转了两圈,非常轻松的样子,他起身离开桌子三步,一抖银箫,“铮”一声,银箫化作一杆银枪,他随手耍了个枪花,说:“其实是一杆银枪。”

    凤姑娘气得别转螓首,暗自咬牙切齿;凤夫人望望自家女儿跟慕轩,嘴角的促狭笑容是显而易见的;杜州如低头喝酒,只当没看见这一切;只有槿儿非常好奇的看着慕轩手里那银枪。

    银枪很快就又化作银箫,慕轩拿着坐下,才要将银箫插回腰间,凤姑娘冷哼一声说:“原来是欺世盗名,拿杆枪混了个‘银箫’之号,丢人!”

    凤夫人脸色一变,叱一声:“梅儿,不得无礼!”

    慕轩说:“夫人不必动怒,想是凤姑娘误会了。”

    他道声“献丑”,将箫凑近唇边,箫声悠悠扬起,起初似远处溪流中传来的潺潺水声,随着水声,听者如同走进了一条曲曲折折的山间小径,两边花艳草青,虫噪鸟鸣,溪水声渐渐清晰,水流时缓时急,缓处似丝绸般柔滑,急时如跳珠般活泼,很快,溪流跃下深涧,慢慢的流淌到了一处平坦的田野中,水流缓缓前行,渐行渐远……

    房中各人听得心神俱醉,连凤姑娘嘴角都不由自主挂上了轻松的微笑,等箫声止歇好一会儿,她才渐渐回过神来,看槿儿一双妙目望着自己,她赶紧撇撇嘴说:“真闹人,也不怎么样嘛!”话虽这么说,但怎么自己脸上好像有些发烫呢?

    槿儿扑哧一笑,没说话,现在,她好像渐渐明白这位凤小姐并不是那么难相处的了。

    “好一曲《清流》!”外面忽然有人高声赞叹,“‘银箫’方兄,夏侯潇湘特来拜访。”

    夏侯潇湘?

    慕轩望望杜州如,心说他怎么知道我在这里,杜州如似乎看出了他的疑惑,摇头表示不清楚,慕轩看看凤夫人母女俩,凤夫人笑笑说:“妾身母女不便见外人。”

    慕轩点头,说:“那请夫人稍坐片刻。”

    他起身绕过屏风去开门,门前站着不少人,当门而立的是个年青公子,二十出头,身量高高的,一对剑眉斜飞入鬓,衬着一双秀气的星目,挺直如白玉雕成的悬胆鼻,线条柔美而似涂朱的唇,这一切,在那长圆脸蛋上分配得恰到好处,他头顶束发公子冠,身穿金线滚边的白色蜀锦长衣,腰束银带,带子正中镶着一块美玉。

    看他手执描金折扇,长身玉立,气度不凡,慕轩暗自喟叹:当真是风度翩翩、丰神如玉,整个一偶像派巨星的范儿,尤其是那肌肤,白皙细滑,没有一个雀斑、黑痣或者青春痘,比那些细皮嫩肉的闺阁女子都细腻,难怪江湖中人还给这位夏侯公子一个“白玉郎君”的雅号,据说很多江湖侠女非常疯狂的追逐他的身影,其所到之处,往往引起轰动。

    慕轩想那些深居闺阁之中、没见过几个男人的思春少女,面对这样粉雕玉琢一般出众的少年郎君,要不动春心还真是难上加难啊!

    “方兄赐见,潇湘不胜荣幸!”夏侯潇湘拱手一揖,慕轩一边还礼,一边说:“夏侯公子大驾光临,慕轩有失远迎,慕轩的箫声搅扰了各位的雅兴,恕罪恕罪!”

    夏侯潇湘笑说:“方兄过谦了,方兄雅奏,小弟有幸聆听,荣幸之至。”

    五侠“驼虬鹤莺鹿”在夏侯潇湘身后站着,其中的“黄鹤”黄散风也点首赞叹说:“方兄箫技,出神入化啊!”

    慕轩转身冲他抱拳,说:“黄兄谬赞,慕轩愧不敢当!”

    夏侯潇湘神色自然,但他身后那个红袍老者却非常惊异地望望慕轩,神色惊疑不定。

    “潇湘特意前来请方兄屈尊一聚,还望赏光!”夏侯潇湘微笑着延客,慕轩自然不便拒绝,进屋向凤夫人她们告罪一声,独自跟着夏侯潇湘他们来到了二楼最西面的“剑南春”雅座。

    这里比“竹叶青”要宽敞许多,包括夏侯潇湘这个主人在内,共有九人,除五侠之外,始终不离夏侯潇湘左右的那个红袍老者居然就是“冷血双刃”中的“刀刃”连北里,“冷血双刃”当年横行川陕,无恶不作,后来折服在“惊天剑虹”剑下,痛改前非,这几年跟着夏侯潇湘做了不少侠义之事,慕轩连道“久仰久仰”,连北里却只是淡淡一笑,并不多话。

    夏侯潇湘在这里请客的主角是个年约二八的少女,一身淡绿色长裙,头上高挽三丫髻,当真是手如柔荑,肤如凝脂,螓首蛾眉,明眸皓齿,容光照人,夏侯潇湘陪着慕轩进房时,她正跟身后的丫鬟说笑,看见慕轩,她似乎有些诧异,但很快脸色平静,给人一种端庄娴雅的感觉,夏侯潇湘给慕轩一引见,慕轩也吃了一惊,这少女竟然是天山寒霁宫主人的掌上明珠。

    天山寒霁宫是二十年前崛起江湖的,与川中夏侯世家虽不可同日而语,但其声势也绝不容任何人轻视,只是寒霁宫主人“朝阳一剑”凤承朝自十年前回天山寒霁宫之后,江湖上就再没有他的音讯了,想不到今日有幸见到寒霁宫的少宫主。

    慕轩向凤少宫主道“久仰”,人家却是有点爱理不理,连正眼都不瞅他,慕轩有些尴尬,夏侯潇湘连忙打圆场说:“凤世妹长年安居塞外,不擅与我辈交游,还请方兄勿怪!”

    慕轩只能笑着表示无妨,夏侯潇湘非常热情,不时说些奇闻异事调节气氛,黄散风也分明是个交际的能手,跟着说些凑兴的话,整个酒宴有他们两人就相当热闹。

    慕轩听着,渐渐有些不是滋味,夏侯潇湘说的都是五侠行侠仗义的事,分明在褒扬驼虬鹤莺鹿的行事,而且怎么听都像是在讨好五侠——名震江湖的“惊天剑虹”一向是这样赞誉别人的么?

    不过,他很快就适应这一切了,虽然眼前这位夏侯公子许多时候装作不经意,但他还是察觉了这个少年俊彦对柳秋桐这种成熟妇人的欣赏之色,而他对那凤少宫主却非常平常,看样子,他喜欢成熟少妇多过青春美少女,这个夏侯潇湘,绝不是欢场初哥,难道,他是个御姐控?

    有了这个发现,慕轩对这个名动江湖的“惊天剑虹”也就没有太多的结交之心了——喜好女人不是什么丢人的事,但喜好人家的女人就不是什么光彩的事了。

    而五侠除了黄散风也说些夏侯潇湘的侠义之举算作“回报”外,其他四人的态度相当令人玩味:“紫驼”海长峰作为老大,居然始终一声不吭;“青虬”石上流只顾大口喝酒吃肉,就慕轩坐下这不到三盏茶的工夫,他已经喝了三壶酒,吃了将近五斤肉,真亏他那肚子塞得下;“翠莺”柳秋桐很少动筷,对夏侯潇湘时不时投来的一瞥似乎根本没察觉,只是不时神情忧郁的望望黄散风,眸子里满是不解;“白鹿”李凭中却是脸色铁青,一直坐在那瞪人,瞪黄散风,瞪夏侯潇湘,还瞪过慕轩。

    那位凤少宫主也相当奇怪,对他们的话题似乎并不太感兴趣,但一直非常娴静的听着,时不时瞥一眼慕轩,眼眸中满是古怪的恨意。

    慕轩就在这相当尴尬的氛围中坐了将近半个时辰,总算听到些比较开心的事,夏侯潇湘募集了五千两白银,而五侠也筹集了三千两银子,他们准备赈济本城内外的灾民,商量下来,决定在四城门口施粥。

    “各位义举,慕轩不胜钦佩,慕轩虽不才,也想捐助两百两纹银,望夏侯公子笑纳。”

    慕轩此言一出,夏侯潇湘的笑容更加迷人了,说:“多谢方兄玉成,潇湘不胜感佩!”

    凤少宫主捐了三百两白银,之后,在慕轩起身告辞后,她也起身告辞,夏侯潇湘与五侠送他们到楼梯口。

    慕轩上自己雅间,发现只剩下杜州如陪着槿儿了,槿儿说凤夫人母女俩有事先走了,慕轩于是跟杜州如约定见面之期,带着槿儿离开。

    在楼下,正看见凤少宫主带着丫鬟登车,凤少宫主一眼瞥见慕轩跟槿儿,脸色没来由的变得非常难看,冷哼一声,上车走人。

    这情形。连槿儿看着都觉出这位小姐对自家公子有看法了,问慕轩:“公子,您认识那位小姐,得罪她啦?”

    慕轩莫名其妙,说:“萍水相逢,如何得罪?”就算刚才在席上多看过她两眼,还不是觉着她笑起来有些像风蓉,可又似乎越看越不像,这不该是得罪她的原因吧。不过,凤姓并不多见,自己两天之内就遇到了两拨,还真是非常巧,莫非凤夫人母女俩跟寒霁宫也有关系?

    他的疑惑在回到如风客栈后就更深了——凤夫人母女俩已经退房走人了,伙计说她们走得很急,看样子有急事。

    在客栈里,慕轩又见到了昨晚乞讨的那个青年,慕轩现在知道他叫羊临风,看他右脸肿了老高的一块,坐在楼梯口傻呆呆的,有些奇怪,一问,伙计悄悄告诉他说是让刚走的那位凤家小姐打的。

    原来,凤家母女回客栈时,羊临风又在这里向客人乞讨,他根据昨晚慕轩的“指点”,改口说是“家有五十岁的老母”,结果正好让凤小姐听到,凤小姐一怒之下,挥左掌给了他一个大嘴巴子,骂了句:“有手有脚、没心没肺的废物!”

    羊临风当时就愣住了,直到现在,他都没回过神来。慕轩看了羊临风好一会儿,就跟伙计说了两句话,伙计点点头,过去跟羊临风说了,羊临风惊异的看慕轩一眼,居然起身走了。

    槿儿奇怪的看着他走出去,转头看看自家公子,问:“公子您说什么了?”

    慕轩神神秘秘的一笑,说:“暂时还不可说。”槿儿也就只能选择暂时忘记这件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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