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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找人去查访这个常楣全,”无铭看着斯敏怜惜的说,“不过,你得答应我,别在外边跑来跑去了,在家好好照顾你父亲跟大哥!”
“好!”斯敏这一次出奇的听话,不住的点头,“无铭哥哥,我知道你对我最好了,你一定要帮我找到那个害人精!我要亲手杀了他!”
无铭瞧着她装出来的一脸凶巴巴的样子,苦笑说:“你以为杀人是件很痛快的事吗?”
斯敏望着他的脸,大眼睛眨巴眨巴一阵,没说话,脸色有些讪讪的——别说杀人,至今可是连只鸡都没杀过!
无铭找了两个弟兄送斯敏回家,又找来小高跟小葛仔细叮嘱了一阵,两人快马直奔大同城去了。
无铭进了营房坐下,闭目想事,大张进来说:“将军,漠北传回消息,蒙古军大队正在集结,小股队伍已经出动了,看样子又想来捞一把!”
无铭点头说:“这也是意料之中的事,这样的话,咱们得抓紧准备了。”
大张说:“将军放心,该准备的都差不多了。”
外面有人进来禀报说:“将军,周将军来了!”
无铭赶紧说:“快请!”
进来的是个粗壮的中年汉子,年近四旬,满面虬髯,行动生风,一看就是个外族人,一见无铭就嚷嚷:“无铭兄弟,真是气死人了!那个死阉人,什么都不懂,还装模作样的——”
无铭示意大张送上茶来,伸手扶着来人的胳膊说:“周兄,先坐下,慢慢说!”
这位周忠周将军是蒙古人,原名阿尔斯楞,父亲那一辈就投奔了朝廷,被赐姓周,原先在沙州卫所,成化十五年,朝廷改沙州卫为罕东左卫,周忠那时还是个百户,跟着千户被调到了这里的威远卫。征战多年,战功不少,如今却也只是阳和卫的千户。追根究底,主要是因为周忠的达官身份——“达官”最早称“鞑官”,一般是指供职于朝廷的北方异族官员,而那些被安插于内地的异族士兵被称为“达军”。像周忠原先所在的沙州卫多一半是蒙古人,该卫人就被称为“黄番”、“黄达子”。不少达官、达兵其实作战勇敢、对朝廷忠心耿耿,但朝中不少汉人官员对这些异族始终有疑忌之心,而在大同做监军的张善就对周忠这样的异族将领、士兵处处防范、处处压制。
周忠所在的阳和卫和无铭所在的高山卫都是蒙古军入侵经常到的地方,周忠觉着自己与同样受压制的无铭同病相怜,两人气味相投,因此走得很近;而且在无铭的协助下,周忠的麾下千人也基本完成了由步兵向骑兵的转换,这是让周忠觉得最开心的。
周忠坐下,愤愤的述说事情的始末。
原来,今年春寒严重,马上就要三月了,草原上仍是白雪皑皑,牧草还未见返青,牛羊饿肚子,草原人自然又是饥寒交迫的,周忠担心蒙古军又会照老规矩前来抢掠,为此特意经由卫指挥使向行都司请示,增加阳、高二卫的防守兵力,同时提请增发军士饷银,当前每军每日食米银一分、盐菜银五厘实在太低,将士们都有怨言。谁料张监军知道后大怒,专门把周忠叫去,说他危言耸听、扰乱军心、市恩军士、哗众取宠,不仅将他训斥一通,还扣了他三个月的薪俸,以示惩戒。
“周兄何必跟这样的人一般见识呢,贪图名利之人怎会有长远眼光,又怎能为百姓军士谋利!”无铭让大张去准备些酒菜,“周兄所担心的,也正是无铭担心的,咱们自己得早作准备!饷银不增,咱们就得多杀些敌人,反正不能让弟兄们白白流血!”
“就是这话!”周忠拍着大腿爽朗的大笑,“也只有你说话才让我觉得痛快,余总督那里又不能经常去叨扰,要不又得给他惹麻烦了,大同实在不能没有余总督哪!”这个爽朗的汉子脸上也显露忧色,余总督的处境,瞎子也看得出来啊,那个张善一直就是阴阳怪气的,处处掣肘,不能让余总督为难,大同能有如今这局面,不易呀!
“周兄,走,咱们喝几杯!”无铭跟他把臂而行,来到饭堂坐下,这里是血狼军用饭的地方,非常宽敞,不少血狼军士正在吃着,周忠的几个手下也正在吃着,见他俩进来,不少人都起身招呼,无铭摆手示意他们继续吃,跟周忠来到准备好的那张桌旁坐下,桌上的菜肴跟其他血狼军士的一样,只是多了一大盘牛肉、羊肉和两坛酒——这是特地为周忠准备的。
周忠挠挠自己的脑袋,有些不好意思的说:“为了我,给你添麻烦了,我知道你在军中从不饮酒。”
无铭拍开一坛的封口递给他,自己拍开另一坛的封口,也不用碗,举坛向周忠作敬酒状,说:“酒逢知己,才能喝得畅快嘛!”
“哈哈——”周忠举坛相向,大笑着说,“说得好,干!”
两人一下子就半坛酒下肚了,各自抓起筷子夹了一大块牛肉入口,周忠嚼着,说:“听说你这儿丢了一批军械,余下的装备还够吗?要不要从我那里给你弄点来?”
无铭笑道:“多谢周兄了!现有的装备还够,血狼军从不打无准备之仗的。”
周忠笑道:“我也知道这是多此一举,凭兄弟你的能耐,这些实在是小菜一碟。兄弟,军中要多几个你这样的,还怕敌人来多少!”
无铭大笑:“军中要多几位像周兄这样的,岂不也早可高枕无忧了!”
周忠哑然失笑:“咱们好像在互相吹捧啊!”
无铭再次大笑,举坛相向,两人一口气把余下半坛喝光,旁边不少军士看得有些傻眼——难得见将军喝酒,没成想将军酒量如此好,有人不由自主叫起好来。
周忠哈哈笑着,冲那些叫好的军士一摆手,说:“我让你们将军破例了,不过,下不为例啊!”
周忠将军走的时候,无铭亲自送出卫所,出门时,守门的两人都跟二人打招呼,一个称:“将军,周将军!”另一个却称:“方副千户,周千户!”这么称呼两人的是个三十出头的汉子,身材颀长,相貌带点文人的俊秀。
二人点头回应,走出了十几步远,周忠捅捅无铭的后腰,低声说:“你还留他在你这里?”他说的就是那个俊秀汉子,这人是百户伍振町,血狼军上下——不,应该说,熟悉血狼军内情的、连督帅等人——都知道他跟无命将军一直有矛盾,许多时候都对无命将军的安排有异议,而他在血狼军中也不是孤立的,至少他手下那十几个小队百来号人都是非常信服他的,而且他身为百户,处处做示范,上阵杀敌一往无前不说,连值夜巡逻这样的事都参与其中,不少无铭的支持者也都非常佩服他。
“他是个非常称职的军人,”无铭淡淡一笑,“而且,有时候对你有敌意的人能帮你发现你的弱点。”
周忠有些无奈的摇摇头,说:“兄弟,你可真是够大胆的!”他带着几个手下上马离开了。
无铭笑笑,转身回来,小高、小葛在等着他,把去大同城中的情况简单说了一下,才各自休息。
第二天下午,血狼军全员集合,无铭按照上午跟各百户、总旗商议的结果安排好防御措施,全军立即紧张忙碌起来。无铭即刻进城向督帅禀报了一切,余子俊通报了山西行都司,总兵官蒋琬立即召集各卫做好相应对策。
无铭离开督帅那之后,去见了左狐狸,左狐狸昨天在无铭走后就利用他说的联络之处给呼延老大送了一封书信,提醒他防范着无铭,见无铭突然来了,暗吃一惊,以为他是来兴师问罪的,不过想到自己用的是兄弟间简单的暗语,无铭即使看了信件也未必会懂,心里才安定些。
无铭只是问问有没有什么需要,左狐狸说负责照料他们的客栈李掌柜已经替他们置办得差不多了。
无铭离开后到李掌柜那,李掌柜把他请进账房,告诉他:“沙婆岭众人的户籍已经办理好了,打点上下用了两千两纹银。”
无铭点头说:“只要没后顾之忧,这些还是值得的。他们所需之物如数置办,让他们跟咱们的人多多接触,要让他们尽快适应这里的生活。”
李掌柜恭恭敬敬答声“是”,无铭说:“传讯各处,提防蒙古人来袭!”
李掌柜立即着手安排,无铭回到高山卫,伍振町说天成卫薛家派人来请他前去,无铭如约在黄昏时分来到薛家,很奇怪,薛家大摆筵席,似乎在招待贵客,但无铭发现,除了薛家的老老少少之外,在座的唯一一个外人就是他。
“无命将军大驾光临,薛家蓬荜生辉。”说话的是薛家的老二——薛庚、斯敏的父亲薛绩,老大薛绎是农民,老实本分,许多事都是唯这长袖善舞的二弟马首是瞻。
“薛二爷太见外了,但有差遣,派人告知即可,何必这样劳师动众呢!”无铭执子侄之礼甚恭,这个生意人可是非常慷慨的,这几年捐助大同军务的费用不下三万两白银,在这大同地界声誉非常好。
“无铭哥哥,你还叫我爹二爷,不也是见外了吗?”斯敏似乎恢复了一贯的开朗,站在无铭身边,歪着头冲他嘻嘻笑着。
“是啊,无铭,来到这里就不必拘束,就当是自己家一样。”斯敏的三叔薛缡亲热的拍着无铭的肩膀,自从上次无铭救了他们之后,他就视无铭为老朋友了。
无铭笑了,说:“恭敬不如从命,薛大伯、薛二伯、薛三叔,无铭有礼了!”他重新见礼,薛家三兄弟这回都笑着应着,让斯敏的几个堂兄弟都上来跟无铭见礼,之后分宾主落座。
薛家女眷自然不便相见,斯敏也毕竟是女子,不能同桌吃饭,却帮着仆役、丫鬟一起上菜,她端上来的菜全往无铭面前摆,看得她那个堂弟一个劲冲她挤眉弄眼,斯敏居然只当没看见,倒把无铭弄得有些尴尬。
无铭坚持不喝酒,薛家三兄弟也不勉强,以茶代酒相敬,整个宴会过程中大家只是一个劲的劝“酒”布菜,无铭情知有事,也就来者不拒。
吃罢宴席,仆人送上茶来,薛家两代七个男丁加上斯敏——八人陪无铭坐着,无铭冲薛绩欠身道:“伯父见召,不知有何差遣?请伯父明言!”
“此事甚是棘手,不得不麻烦贤侄了!”薛绩的笑容中满是担忧与尴尬,斯敏的神色则是羞愤异常,薛庚和斯敏的几个堂兄的脸色却是愤怒居多。
薛绩为难的看看自己的三弟,薛缡会意的点点头,把事情叙述了一遍。
事情还是因为斯敏,她虽然一向喜欢女扮男装,像个男子一样的行动做派,但毕竟是个面赛桃花、体态动人的少女,明眼人是很容易发现她是西贝货的,而其中有个不光是明眼人,还是有心人,费尽心机打听到她的底细,找人求亲来了。
求亲?这应该是好事啊!无铭瞧斯敏的神色,显然她不这么认为,而且薛家其他人似乎也不这么看。
那是为什么呢?因为托人来求亲的是宣府三卫中后卫的一名千户,名叫乌司力,薛缡见过这人,五大三粗,相貌粗鲁就不说了,关键是性情非常残暴,已经有好几名手下军士在日常练兵中被他责罚致死;他的前一任妻子据说是悬梁自尽的,传言说是受不了他的虐待。把女儿嫁给这样的“野兽”,有几个当爹的愿意?但是,还不能一口拒绝,因为这个乌司力的舅舅是山西行都司的正三品都指挥佥事柏费器,他还有一个亲叔叔在朝中兵部做郎中,虽然只是正五品的官职,但交游广阔,不可小觑啊!受托来求亲的都是宣府万全都司的一名经历,正六品的衔儿,对薛家这样的家族来说,应该算是非常光彩的了。
薛绩不能当面拒绝,只能说要合一下二人的八字看看是否相冲,其实是想找个拒绝的办法,这不,想来想去,实在没辙,就想到无铭了。
无铭理解他们的心情,自然不会责怪他们拿自己当救命稻草,不过仔细一想,他也明白薛家的难处了,这个性情残暴的乌司力,其实也是非常有心计的。
《大明律》上规定,凡府州县地方官,在任职期内娶所管辖范围内的女子为妻作妾的,依律杖责八十。卫所官员自然也在律法约束之下,但现在乌司力是北直隶宣府三卫的千户,归宣府管辖,跟大同隔着省呢,而且他求亲托的是宣府的一名经历,而不是他身为山西行都司都指挥佥事的舅舅,恐怕就是不想落下口实。
“我该怎么做?”以无铭对大明律的一知半解,他实在想不出自己有什么地方可以帮得上忙,就算薛家想说斯敏早已许配他人也不行啊,之前他们并没有这样对乌司力的媒人说,现在再这么说的话,再蠢的人也都知道是推托之词了。
“由将军向知府衙门出告薛家,”薛绩语出惊人,“说老夫为攀高枝,意图悔婚。”
无铭有些愣愣的,听薛绩解释说:“老夫想请将军出告,说薛家因感将军救命之恩,已将小女许配将军,只是因为将军身为大同将领,为避嫌疑,才暂时秘而不宣;谁料薛家贪图乌家权势,做出悔婚之事。”
这么说,是可以解释薛家为何之前不说女儿许人的事了。不过,薛家也会遭到处罚的。
“为了斯敏的终身,老夫愿意接受惩罚。”薛绩似乎瞧出了无铭的疑虑,慈爱的望一眼自己的女儿,说。
“爹爹——”斯敏眼眸湿润润的,想起平常让父亲生的气、操的心,更觉愧疚。
“如此做法,固然可以拒绝乌司力,但也得罪了乌家,薛家未来仍然处境堪虑。”无铭微微摇头,“最好是让乌家自己取消求亲之举,才不会留下后患。”
那当然好,可该怎么做呢?老少八人都眼巴巴地望着他,无铭歉意地笑笑:“为了能够成功,请恕我先卖个关子!伯父如果放心,这事请交由无铭处理!”他望着薛绩。
薛绩凝眉沉思,斯敏傍在父亲身边,说:“爹爹,您就让无铭哥哥试一试吧!”她望着无铭,眼神中满是信任。
薛绩心里苦笑;傻丫头,试一试?万一失败,那可不光是你的一辈子,说不定还得搭上整个薛家呀!
“无铭尽可能在三天之内给答复,如果不成功,再按照伯父所说去做!”无铭诚恳的说——关键时刻,得下猛药啊!
“二哥,就让无铭试试吧!”薛缡劝道,“相信以他对斯敏的关爱,绝不会耽误斯敏的终身的。”他看看无铭跟自家侄女,目光中含有深意。
斯敏被三叔看得两颊晕红,无铭暗自苦笑:这个误会可不小,过后一定得说清楚啊!
“那就有劳贤侄了!”薛绩终于点头答应了。
之后无铭跟他们商议了一些防止消息走漏的办法,这才告辞离开,八人都出来送他。
斯敏一直目送无铭离开,等收回目光才发现,伯父、爹爹、堂兄、堂弟他们都进去了,只有三叔跟哥哥还在,却都以古怪的眼神瞧着自己,她不禁下意识的摸摸自己的脸,问:“怎么啦?”难道我脸上沾着什么脏东西了?
薛缡嘴角显现笑容,说:“小敏,无铭对你的事非常用心啊!”
薛庚情不自禁点头说:“是啊,他对你的关心不下于我这个亲哥哥啊!”
“你们说什么哪!”斯敏大发娇嗔,跺跺脚,“我不跟你们说了——”转身跑进门去了,她心里却也忍不住暗自思量:无铭哥哥为我做这些,是因为喜欢我吗?而我,也喜欢他吗?她越想越是糊涂了。
看着斯敏非常难得的露出女儿家的娇态来,薛庚这个做哥哥的跟薛缡这个当三叔的不由相视一笑,不约而同的想:看来小敏是真的非常喜欢无命将军啊!
都指挥佥事柏费器骑着马路过大东街时,看见代王的车马停在王府门口,似乎刚刚外出回来,他想起最近代王被武邑王闹得非常烦心,自己还没有正式上门去问候,想着要不要现在就去,听见身后有人招呼:“柏佥事!”
他回头一看,是代王府的一个管事,正一脸笑容看着自己,他脱口问:“朱管事,怎么有空出来逛啊!王爷一向可安好吗?”
朱管事点头说:“劳柏佥事相问,王爷原本为了武邑王的事很烦心,昨天去见过那位茅山仙长之后,武邑王安稳多了,王爷也就安心多了。”
“茅山仙长?”柏费器差点失笑,堂堂王爷竟然相信江湖术士,那些人可都是骗吃骗喝的。
朱管事明显很善于察言观色,居然看出了柏费器的心思,说:“这位仙长真的很神,看见武邑王第一眼就说武邑王中了邪,捏着诀瞪大眼大叱一声:‘真武荡魔大帝座下龟将军在此,诸邪闪避!’武邑王一下就和善多了,四下打量,好像刚刚醒来一般!”
“哦,这么灵?”柏费器捻须装作惊诧的样子,心中却是暗笑不已,“真武荡魔大帝”?官场上的人十有**都知道永乐帝崇奉真武,御用的监、局、司、厂、库等衙门中,都建有真武庙,供奉真武大帝像。永乐帝还曾命隆平侯张信率军夫二十余万人大建武当山宫观群,使武当山真武大帝的香火达到了鼎盛。坊间甚至传言,永乐帝是把自己当成了真武大帝投胎转世,那个道士还真狡猾,靠人家祖宗帮子孙驱邪辟祟!
“真的很灵!”朱管事一本正经,“王爷最近丢了件心爱之物,也是那仙长一语说中,还说那物事在王爷书房的书桌下,王爷回来一看,还真是的!王爷今天特地亲自去送了谢礼,还请仙长给小王爷算算运程。仙长那去了好多人呢,听说连张监军、林指挥同知、许同知等都去过了。”小王爷就是武邑王的长子朱俊杖,王府的人都知道只要不出意外,将来肯定是他继承代王的爵位,阖府上下对他可是呵护备至。
“真的这么神?”柏费器这下不敢小觑了,一手摸着滚圆的肚子,暗自吃惊,要真这么灵,自己那件事是不是也可以让这仙长帮忙算算?反正也没别的办法,死马当做活马医吧!说不定还真有办法呢!
拿定主意,他对朱管事说:“还请朱管事回禀王爷,下官今日有急事在身,不便造访,改日一定登门问候!”之后匆匆告辞,等转过街角,立即让手下去打听那茅山仙长的落脚之处,打听的人很快回来了,说仙长在城东大仓街的云来客栈里。
柏费器很快出现在云来客栈,不过他改穿了便服,配上他那一脸的笑容和矮胖的身形,怎么看都像是个一团和气的富家翁,浑然没有半点将领的风范。他只带着两个青衣小厮,来到客栈门口站住脚,其中一个小厮进去见掌柜的,很快,掌柜的派了个伙计带他们到了后院一间客房前,伙计轻轻敲门:“道长,有客人来访!”
里面一个苍老的声音道:“无量寿佛,还请转告,今日已晚,明日请早!”
伙计回头无奈地望着柏费器,尴尬的说:“这位爷,您看——”
柏费器冲一个小厮微一点头,那小厮拿出半吊铜钱给那伙计,说:“你先走吧!”
伙计笑着向柏费器弯腰一躬,说:“小的多谢老爷,有事请吩咐!”他转身离开。
柏费器亲自上前敲门,说:“仙长,小老儿有事相求,还望仙长屈尊赐见!”
里面静默片刻,门“吱呀”一声开了,一个老道当门而立,这老道真的很老了,须发皆白,看上去足有七十多了,不过身形相当高大,腰背还是挺得很直,尤其脸色红润,看着像是只有五十多岁,一见柏费器,他脸色微微一变,道:“原来是贵客临门,贫道有失远迎了!恕罪,恕罪!施主请进!”他往旁边一闪身,让出路来,动作相当灵活。
柏费器只当对方是说客套话,一边往里走,一边笑道:“仙长说笑了,小老儿何敢当贵客之说!”
老道淡淡一笑,说:“贵客是将星临凡,眼前虽有阻遏,却无损他日运程,贫道岂能看错!”
柏费器大吃一惊,差点扑通跪倒,强自忍着,道:“敢请仙长指教一二!”
老道也不推辞,请柏费器在椅上坐下,自己往屋正当中那个蒲团上一坐,闭目掐诀,双唇微微翕动,片刻,睁开双眼,望着柏费器道:“施主差人往京中去得太早,时机还未到,所以难以成事啊!”
柏费器两眼发直,双腿一软,整个人滑到地上,他顺势跪倒,冲老道弯腰低头:“仙长何以教我?”这次是诚惶诚恐,完全信了——月前派心腹上吏部活动调动的事,原本挺有把握的事却黄了,外甥那个在兵部的叔叔来信暗示,似乎是自己太心急了,没投对门路。这事可是非常秘密的,这老道从哪里得知的呢?果然是能掐会算哪!
老道又掐指喃喃一阵,说:“此事还有成功的机缘,只是眼前似乎有煞气侵扰,阻碍重重啊!”
煞气侵扰?柏费器百思不得其解,顶礼道:“还请仙长明示!”
老道沉吟良久,问:“府上最近可有什么喜事?”
喜事?柏费器愣了半晌,才想起来:“日前鄙人外甥倾心于本地一商家之女,正托人前往求亲。”
“贫道不知是否与这事有关,”老道又沉吟片刻,“如果有双方的生辰八字,老道愿意卜上一卦!”
生辰八字?外甥的容易,女方的可就麻烦了,要是对方肯给女方的生辰八字,不就意味着答应婚事了吗?
沉思良久,柏费器想出一个办法,外甥好像说女方要找人合一下生辰八字,不如就让外甥推荐这位仙长去办?对,就这么办!
他跟老道一说,老道表示赞同,柏费器当即派一个小厮骑快马去宣府三卫找外甥乌司力,自己则先回家等消息,直到走的时候,他才想起请教仙长的道号,老道自称拂云。
第二天一早,乌司力亲自跑了一趟薛家,问起八字一事,薛绩一脸尴尬,期期艾艾说还没找到比较灵验的算命先生,乌司力一听正好,就说大同城恰巧来了一位道家仙长,非常灵验,连代王都非常信服,不如就请他来卜上一卦。
薛绩迟疑了片刻,眼见无法推脱,只好答应了,乌司力当即陪同薛庚前去邀请仙长。一个多时辰之后,两人陪着那位拂云道长来了,薛绩客客气气的招待,拂云道长向他拿了乌司力跟斯敏的生辰八字,闭目掐指足有一刻时辰,这才睁开眼来,问薛绩取了纸笔,避开众人写了几个字,将纸折好,递给薛绩,神色郑重的告诉他:“施主耐心些,等过了午时再打开,否则会有不妥!”
薛绩神色凝重的接过,郑重的道谢,亲自送上十两黄金作卦金,老道含笑接了,就带着乌司力告辞,走得似乎很急。
“江湖术士,装神弄鬼,呸!”乌司力一来就不得不躲在后堂的斯敏这时候跳出来,冲着老道跟乌司力离开的地方啐了一口,跺着脚,恨恨的,这个姓乌的实在欺人太甚,担心薛家找人说双方八字不合,就自己找个老道来合八字,合不合到时候还不都是姓乌的说了算!这可怎么办?无铭哥哥不是答应三天之内解决的吗?这都第三天了,他有没有想出什么好办法啊?真是急死人了!
“唉!”薛绩手握着那张纸条,长叹一声,这纸上会写些什么呢?是福是祸?无铭到底想出办法没有?难道真要跟乌家撕破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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