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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安安走出舞池,在一侧的长桌边站定。把西亚的鞋放在地上的时候,她顺势揉了揉自己辣痛的脚跟。想来应该是磨破了,这会儿只是站着她都觉得难耐。
宴宣部第一次筹办这么大型的露天集会,总还是会有一点这样那样的疏漏。譬如现在,夏安安把整个中央广场都环顾了一圈,也没能找到一处可以落座的地方。目光所及,满眼的都是人。这么多的人也确实不适合添加卡座,大概就算加了除了使整个场地显得更加拥挤以外也不会有人会想到去坐一坐。当然,这不过是夏安安替宴宣部找的借口,在布置场地的时候谁又会想到这次舞会如此的受民众追捧。在心里幽幽叹了口气,她只能尽量靠着长桌来减轻腿脚上的重负。
好在由于是首次,这露天化妆舞会并不会持续太长时间,晚间七点至十点,满打满算也不过三个小时。而夏安安他们只需要待到九点左右,然后按照要求掀开面具露个脸便可以离开。十点之后还会有几个歌舞表演,其后是电子烟火会,当然这些进程表上并没有标注她必须到场,她和西亚的观点相似,那就是乐得清闲,自然是能不参加就不参加了。电子烟火会会在零点准时结束,至此帝国成立日第一天的进程安排便告一段落。
夏安安随意的观察着周遭,不时垂眼看手腕上通讯器的时间显示,等待的时间总是过得格外的慢,无所事事则更会延长那种漫漫无期的感受。她不得不找些事来分散自己的注意,也许这样时间能过得快一些,至少在她下次看通讯器的时候,不会再显示只过了五分钟。
而就在这时,不远处的人群中一阵别样的骚动引起了正‘寻事’的夏安安的注意。视线朝骚动的方向望去,就只见几个从身量来看约莫十三四岁的少男少女正迂回的在人群中穿梭,从他们不时左顾右盼这一点可以判断,他们应该是在找什么人。夏安安观察了这几个孩子一会儿,心里已经大概能猜出他们在找谁。
那几个孩子正在找的人多半就是她本人。因为他们只要一见身上穿绿色系衣裙的女人就会凑上前,热情的和对方交谈的同时似乎还会要求对方摘下脸上的面具以供他们分辨。
夏安安看得有趣,因为都是些半大不小的孩子,他们多提出的要求多半都能被满足。而随着他们和夏安安之间的距离越来越近,夏安安能勉强听清他们的话,她之前心中的猜测也就得到了证实。
“请问您是夏安安夏上校吗?”混杂的激昂的舞曲中,女孩子清亮而略带羞涩的嗓音若隐若现。
在得到对方否定的答案后,另一个足够理直气壮的男音随之响起:“能摘下您脸上的面具让我们看看吗?”坚决又不失礼貌。
再一次确认对方不是夏上校,几个孩子表现出明显的失望,却仍不忘道谢以及附上简单的因由。
“谢谢您。我们都十分崇拜夏上校,听说她已经到场,就想能早点见到她。”
此情此景,不得不说夏安安忽然有些明白在自己过去的那个世界,为什么会有那么多和她同龄的男孩、女孩拼了命的要去当明星。那种被许多完全不熟悉的人坦言崇拜亦或者喜欢的感觉,真的能让人打从心底里愉悦起来。
不过愉悦归愉悦,当那几个孩子越走越近的时候,夏安安还是下意识的朝后退。虽然也很想和那几个孩子见一面,聊上几句,但现在这个时间这个地点显然不是那么合适。
只是她这一腿却是冷不防的撞到了后面的人,夏安安不清楚自己身后是什么时候站上的人,她是特意捡了一块人少的地方休息的,没记错的话刚刚她的背后还是没有人的。不过无论如何,她还是在撞上的第一时间就扭过头去准备向对方表示自己的歉意。然而,在视线与身后人相触的刹那,夏安安整个人都怔住了。
而就在此时,原本快节奏的舞曲陡然变调,蓝色略带忧伤的舒缓音乐悠悠扬扬的掠过整个舞池,抚平了舞池内一颗颗过度兴奋躁动的心。宴宣部会这么做,显然是为了调节舞池内过热的气氛。民众们能表现的如此热情纵然是好,但若不人为的加以控制和调解,这份热情很快就会被消耗殆尽并且为疲惫所替代。一次舞会的圆满与否,其判断标准,绝不仅仅是那昙花一现的热烈,而是直到舞会结束,与会者仍感到意犹未尽,这才是真正的成功。
舒缓的音乐节奏响起后,不少人走出了舞池,留下的多是一对对年轻的情侣,他们无所顾忌的相拥在一起,踩着相同也或者不同的舞步,缓慢的在舞池中缠绵。头顶明亮的星光点缀随着音乐变化,变得幽暗,却晕染着光晕,一簇一簇的暧昧。
西亚在跳舞的时候就看过夏安安所在的位置,事实上这已经是她这些年来养成的习惯。只要两个人是一起出来的,只要她们去到的地方不是全封闭,她总不会让夏安安长时间的脱离出自己的视野。她曾认真的思考过自己会变成这样的原因,追根究底还是因为她担心夏安安会在某个她看不见的地方忽然的离开,离开东帝国。毕竟当年在夏安安正打算那么做的时候,是她出言阻止了她。而她并不知道,夏安安会不会出于某些原因再次发生动摇,诸如那个男人。
因为舞曲的节奏一变,对跳慢舞毫无兴趣的她就和一旁已经揽着女伴款步的李牧打了声招呼,准备离开舞池去找夏安安。没有高跟鞋的束缚,脚跟虽然不会因为摩擦而疼痛,蹦跳久了的脚掌却隐隐有些生疼。西亚一边朝夏安安所在的方位走,一边打算着一会儿让自己的脚丫子放松一会儿她就得穿上鞋。脚掌的隐隐作痛是一回事,主要赤脚踩地很凉,之前跳舞的时候不觉得,这会儿凉意却是不断沿着脚心往上涌。西亚不禁抱着自己裸|露的胳膊打了个哆嗦,而后加快了脚步。
也就是一错眼,是的,短短的一错眼,至少西亚时这么认为的。距离她越来越近的夏安安,却就这样凭空消失了。西亚甚至闭上自己眼睛再睁开确认了一遍,不是昏暗灯光下产生的错觉,那抹果绿色的身影确实已经不在那里。
去哪了?
明明可能进了舞池或者其他什么别的地方,毕竟夏安安是个活人,她有她自己的需求,但是西亚的心头却莫名的一荡。一点点的恐慌一点点的焦虑让她的脚步更快了,甚至最后她几乎用了推攘,为自己在繁密的人群中开辟出一条路。
西亚终于来到夏安安之前所站的地方,她看到自己的高跟鞋被端正的摆在长桌边,却没有看到夏安安的踪影。
迅速转动着头颅甚至是身体,在四周的人群中寻找夏安安的身影,她知道自己的表现有多么神经质,但是那种怪异的不安感不断涌上来让她难以自控。
手腕上通讯器突然而来的震动终于使她停下了足以引起周遭围观的过激行为,一阵冷风吹过,西亚终稳住了心神,渐渐冷静了下来。穿上鞋,避开四周投来的探究的目光,她找了一个相对僻静的地方接通了通讯器。
虚拟屏上映出莫子熙清俊的脸孔,以及脸孔上极少见的兴奋表情。看着他脸上明显违和的怪异表情,西亚本就因为寻不到夏安安而蹙起的眉头皱痕更深了。
忆起男人离开酒宴前说的话,她尽量压低了声音问:“找到侵入者了?”
屏幕上莫子熙嘲讽的勾起嘴角,对于她的问题不可置否,事实上在西亚看来,眼前的这个男人好似和平常有着很大的不同,尤其那双隐匿在银丝边眼镜下饱含着不知名狂热的双眼。
“我是来提醒你,不用白费力气找夏安安了,那个男人来了,夏安安现在正和他在一起,更确切的说他们现在正在舞池跳舞,再续前缘,呵!”莫子熙这样说道。
男人最后的那一声嘲笑,西亚觉得其中的讽刺以为几乎化成了实质,穿透屏幕,扑面而来。而更令她感到震惊的是男人话语中所提到的‘那个男人’,心中在当时便炸开了一个声音,‘果然’。不得不承认,有时候女人的第六感真是准的可怕。她终于明白自己心中的不安源自于哪里。
“你打算怎么做?”西亚这么问的时候,脸色已经沉了下来。
“还能怎么做,既然他敢来,自然没有放虎归山的道理。至于夏安安,我对她的要求很低,只要她能做到像五年前那样,不背离帝国,那么哪怕她在抓捕那个男人的过程中毫无作为,我也不会对她怎么样。”莫子熙冷笑着缓缓答道。
“因为她对现在的东帝国还有用。”西亚冷冷的替他做出结论。
“是的。”莫子熙直言不讳,“我只希望她不要做出什么出格的事,否则到时就算是煌也保不住她。”
西亚不想与眼前的男人再多说什么,很多时候她都无法弄明白男人的想法,明明在前一刻这个男人还曾跟她说认同夏安安和楼军事长缔结婚姻关系,而现在显然他又再一次的对夏安安竖起了敌意。就像对待那个男人,楼靖一样。他们这些人都层并肩战斗过,可谓生死相交,但她却可以明显感觉到莫子熙对那个男人的恨意。但据她了解,他们之间并没有发生过足以令莫子熙产生如此明显恨意的旧事,那就好像动物界中天生的敌对一般。
“告诉我他们的确切坐标。”她说。
夏安安觉得现在的自己就像是一个提在男人手里的牵线木偶,从对上男人双眼的一刹那开始,她的身体就已经不再属于她。被牵进舞池,被带着迈开舞步,所有的这一切都超脱出了她的意志。
男人的脸上还带着面具,但她又怎么可能会认不出来?
楼靖。这个她持续了整整五年的梦魇,她以为他们再不可能相见,即使相见也会是在战场上,兵刃相见。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好似什么都没有发生过,好似他们从未分离过五年……如果可以重新选择,他们战胜合众联后凯旋归国,一切都按部就班的顺利结束。那么在五年后的今天,她是否就能和现在一样,与男人共舞,以一种全然不同的心境。
可惜从来没有如果,就算有结果也未必完满。
只能说,冥冥之中,一切皆有定数。
“我以为我会得到更加激烈的反应,而不仅仅只是一声叹息。”男人忽然开口,不无感慨的说。阔别已久的低沉男音让夏安安的心头一塞,眼睛却干干的没有一点湿意。
她的反应不是不激烈的,只不过都麻木在了心里,不知道该如何表达,除了叹息。
与模糊的感慨不同,男人的目光灼灼,夏安安甚至能清晰的感觉到来自头顶上方的压力,只是她没有勇气抬起头与之对视。
沉默,一直都是他们之间最寻常的相处方式,少有的几次改善发生在和合众联的最后一战之前的那段日子。而现在,一切都仿若回到了最初。
恍惚间,夏安安好像听到了一声叹息,不属于她的叹息,很轻很轻,就像拂过耳畔的一阵微不足道的凉风,却若有若无的夹带着一丝无奈。
夏安安想要抬头查看到底发生了什么,后颈上熟悉的揉|按却让她停下了动作,僵硬的身体也随之放松了下来。头被按向男人肩头,她顺势轻轻依靠上去,耳畔立刻传来男人有序的心跳声,可以感觉到男人因呼吸而前后起伏的胸膛。
“很危险。”她说,语气里有分明的担忧。她的唇就贴在男人的耳边,说话的时候,煽动的上唇瓣会轻轻触到男人饱满的耳珠。
大概有些发痒,男人微侧了侧头,用惯常自傲的口吻说:“你知道的,我从不做没有把握的事。”
闻言,夏安安的嘴角勾勒出一抹苦涩的笑意,是啊,男人从不会做没有把握的事,就好像五年前男人能在众目睽睽之下炮轰凯旋台,最后依然全身而退。思及此,夏安安的后脊一凛,五年前的那件事,显然给她留下了不小的冲击。那么,男人此行的目的又是为了什么?
几乎是在她疑惑的同时,楼靖便给出了他的答案。
“desert和东帝国开战在即,五年前我说的话依然有效,我希望你能回到我身边,和我并肩作战,而不是与我为敌。”楼靖郑重的说,粗/长的手指勾起夏安安鬓角垂下的一缕发,一圈一圈的打着旋。
作者有话要说:唉:-(,本来想一章粗长码完的,结果还是有后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