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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缄默了。()
诚如自由,我应该懂得它的可贵。它像云翳,丝丝缕缕穿绕在人心每一分罅隙,飘忽不定捉摸无迹。
我们习以为常的拥有,放逸时从不去计较它的存在,一旦失去,认定失去。心灵的荒野便起了风,将云翳吹散,只留下星火燎原的炽烈,灼得人心伤,灼得人心痛。
那种恐惧是在自由遗痕下蔓延的,你会顺着它的轨迹回忆先前的美好而对比现今的苦涩。所谓时势造‘人’权,人们舍生忘死的追逐自由,说到底亦是在时代大趋下更好的过活。
我不太确定这种自我认同的价值观对待这个世界的生物有几分相似,因为我短暂逗留的原先世界的某种思想远要比当世先进,可在我心里一直很矛盾纠结的。
于我而言,获得力量意味着失去自由。一个人抗争是奋起,是反抗;一个种族抗争是战争,是变革。我不愿成为这场变革风暴的穴心、先驱、受害者,于人鱼是,于白精灵也是。
这是一件悲伤的事,一句谢谢换不回万千人鱼的性命,我承受不起,羞于接受。
浅栖的海底摇曳着碧澄的水影,时刻啸动的浪滔有一种深邃的博大。
在我和海贝紫头顶的光线很柔和,犹如通漏阳光的云层,搅碎了散落进远古深长的沟壑。这曾是我见过的场景荒泽古道,只不过而今多出许许多多人鱼小屋傍生在沟壑两端的岩壁上,阴影深重的海沟里是一段触目惊心的断壁颓垣,杂乱的石柱和破损的建筑残骸重叠堆重叠的被丢弃在这里,长长的没有尽头。
我能辨别出那是惊涛城特有的色调,它已经毁坏严重到让巧于工事的人鱼放弃修茸而选择遗弃……
一朝梦醒,沧桑巨变。
我见证过它的繁荣,可转眼又在我面前垮成了萧索破败的遗迹,不觉在心底升起一股难言的悲凉。
海贝紫和我一前一后游着,越游越缓,越游越沉默。一小撮鱼群不惧生的从两人拉远的间隙穿过。我稍稍靠进了她,习惯性去拢发丝才发觉己身上不知何时着了一袭紧束感的绡衣,只是多条羽带状的‘裙裾’下不时闪露到根部的大腿,让我的脸瞬间就红了。
“呐~我昏睡的这段时间……外界发生了什么事吗?”我说,轻轻的屏绝气息说。
“什么事?什么事呢?”海贝紫几乎闷瘪的身体一下挺了起来,精神又疑惑的点着唇角。
“…………”
我面无表情地看着她,她也眨合着水蒙蒙的眸子回望我。
“嗯~人鱼、精灵、人族。”我莫名戳着额头,觉得有必要把话讲得直白些。
“啊!”海贝紫一脸恍然,鱼尾‘倏’得一下翘起,俏皮的语气也跟着变得尖锐,“人鱼要向人族宣战!”
一句话让我吃了一惊,不等我发问,海贝紫围着我迅快游动一圈,一手抚于胸前,愤然舒展开前臂。()
“卑劣的乌迪玛尔剥夺了人鱼的自由!”
“卑劣的乌迪玛尔践踏了人鱼的尊严!”
“卑劣的乌迪玛尔触怒了人鱼的底线!”
“我们受辱蒙羞!我们愤懑激昂!”
“万年前人鱼劈风斩浪英勇抵御乌迪玛尔入侵!我们有30万同胞为了自由回归大海的怀抱!”
“万年后的今天,我们集结战线重整旗鼓!”
“拉起锋利的戟叉!吹响战争的号角!”
“为自由而战!为生存而战!为圣依尔而战!”
“撕碎乌迪玛尔虚妄的野心!撕碎他们!”
“将乌迪玛尔再次驱逐出这片神圣的海域!”
担心的事还是发生了,我默默望着激动到不能自己的海贝紫,心下感伤牵渡向另一重无底的沉重。不要这样好吗?下界已经够乱的了,人鱼就不要搀脚进来了。
“人族,当今大陆霸者,若非蓄意招惹,我们还是不要与他们敌对为好。”我作着最后的努力,尽管通过生命之树反馈的信息,我隐约知晓某些事情已不可能更改。
基于某些因素,自己还是倾向完成预先规划好的发展方针的。
‘神魔大战’开战在即,下界能不能自保全赖此一役。而且沉睡过后,我潜意识十分确信乌迪玛尔与当日固有结界中接触到的神秘物质是两种不同且对立的力量,乌迪玛尔从遗骸中复苏,于‘永恒之源’有关,于那股神秘力量有关。
甚至,我还会有乌迪玛尔复生是为了对抗神秘力量的想法,而‘神魔大战’作为陪衬参与到这场战争中来,也会成为‘不可预料之血’的导火锁。
那么留任乌迪玛尔牵制神秘力量就成了最为重要的一环。我很清楚人鱼一族这时发动针对人族战争的目的是要逼迫隐在暗处的乌迪玛尔现身。
可本就牵罪人族的乌迪玛尔会在乎吗?人鱼一族这样做是否正中乌迪玛尔下怀?还有乌迪玛尔对天使恶魔是敌是友?对神之后裔的白精灵是敌是友?以前自己认定乌迪玛尔与己敌对的关系真就那么简单吗?神秘力量又与‘永恒之源’有着斩不断理还乱的千丝万缕……
我蓦然发觉自己所处的立场很微妙,与任何势力都有瓜葛,又全然不归属于任何势力。该占哪一方,支持哪一方都不合适。
前方一片迷惘,我找不到立足的方向。
这种如履薄冰举步维艰的局面折磨的我快要发疯了。
“人族,乌迪玛尔消亡之延续;人族,有罪!”话,斩钉截铁碎金裂玉。
海贝紫紧握着拳头转过脸来,俏颜因愤怒染上了一丝野性。
我无心在做过多交谈与辩解,双方有些矛盾的话便在无言中浅尝辄止了。
意兴阑珊的穿过荒泽古道,穿过虚妄森林,我在惊涛城绵延的废墟中看到了破败不堪的水晶宫,它轮廓灰重的歪沉在孤寂的海底,少去半拉的残缺裂痕孤郁着凋零之美,身后一座保存完好的双叶型尖塔倔强的强调着它的存在,与深海遗迹融为一体,与坠落的水晶宫融为一体。
这里人鱼急遽增多,她们驱赶着低等的海魔兽搬石卸运进进出出的清理废墟,不时有深海夜叉庞大的身形拖动起澎湃的水浪巡戈而过。
我知晓这种似人形而貌丑的物种,起初是人鱼利用星辰之力与极海鱼怪培育出的产物。而后历经世代繁衍渐渐脱离家畜范畴,成为依附人鱼的深海部族之一。但智力低下,仍需要人鱼施舍才能生存,是人鱼社会底层的奴隶、苦力。
海贝紫脸上愁挂着不拭的伤悴,义愤难抒:“乌迪玛尔犯下的这笔血债,人鱼一族一定要讨回来!”
我多少能体会她的心情,也很想生性使然,高兴时大声笑,伤心时大声哭;金戈铁马,快意恩仇。可理性告诉我不能,我还有很多事要做,个中因循制衡着我放不开手脚,要以大局为重,大局为重……
越过重重拱卫的三石塔,通往水晶宫正殿的神庙已洗换门庭,没有了飞扬胡哨的海神符文,晶柱上简洁镌刻着一串精美的人鱼古语,仔细观摩竟有我的名字。
‘谨献:不拆同盟精灵公主艾琳丝。’
往后墙上是我与人鱼女皇圣依尔携手共进的彩色浮雕。
把守的人鱼护卫见到我恭敬肃穆的深施厚礼,我微侧身,外从容而内生疚的让了半礼,随海贝紫畅通无阻的游进内殿。
少时,当我和海贝紫来到人鱼一族议事的大厅时,圣依尔已经召集了众长老在议事。她慵倦的曲蜷着七彩尾鳍委坐在主持大椅上,娟扇半遮玉面,稍敛着颀长的剪瞳静息聆听。
我哭笑不得地听着一众人鱼长老聊靠在圆环的水晶桌前,激烈争辩如何在月盈之夜利用涨潮的潮汐,从沿海至内陆一次性淹没袄可兰大陆,淹没人类的国度。
大厅因我的到来飘簌起晶莹的气泡,圣依尔一双美目不可置信地徐徐睁开,流溢出惊喜斐然的神采,她翩然起身,嘈杂尖锐的振音止了。我在不明所以下眼见圣依尔展开双臂,带着令整个世界都为之暗淡的光泽划过来,给了我一个大大的拥抱。
如此激动,以至于一向娴雅雍容的圣依尔全身都在轻幅的抖动。
我僵立了,好半晌才从木讷中清醒,绷直了身子,扎着手,抱也不是,推也不是。
人鱼与精灵均以优雅著称,精乐舞,擅礼歌,但在外交礼仪中却是极少有肢体交汇的。我傻傻的在脑中过了一遍繁文缛节,也没能明白圣依尔到底要表达什么,只感觉到一种被交托信任的感动,我动了动唇角,那……那就抱吧。
我抱住了圣依尔,后者恰在这时松手了。呃……
我想我的脸一定很红,耳朵也是。
“感谢精灵公主聆听我之告慰从沉睡中醒来,否则即便人鱼重获新生也将失去畅游大海的优雅。”圣依尔弘波流转,轻打着娟扇,恢复了以往的雅量高致。
众长老早早停止了攀谈,严肃的起立,躬身向我行致谢礼。
我分不清那一刻是激越是感动,总之这种场面让泪腺发达的我隐隐有想哭的冲动。我俯低身回礼,尖耳抖簌,连话都带有颤音:“人鱼一族宽宏博爱是我生平仅见,我对人鱼一族造成的损失深表歉疚,愿两族永结盟好,友谊长存。”
一刹,在场人鱼脸上均有不同程度的失落。
圣依尔淡雅风清的牵起我的手,在人鱼注目下两人亲昵的同坐一椅。
“愿两族永结盟好,友谊长存。”圣依尔重复着我的话,明眸婉转,“我们正在商讨如何对付眼前的敌人,人族。精灵公主不妨且听一下。”
“人鱼要发动针对人族的战争?”暂将局促搁置一边儿,我轻问。
圣依尔看了眼侍立一旁的海贝紫,后者眯起眼露出一个极富感染力的灿烂笑容。
“待定,人族状况我们不甚了解,贵族深居内陆,想必这方面比人鱼充裕。”圣依尔转将话题改向我,一众人鱼长老也齐齐看过来满怀期许。
“嗯……”一瞬间我思虑了许多,“我想先听听贵族目前对待人族的策略。”
“蓄时待变,就像贵族抵御贪婪的人族那般。”圣依尔轻打的娟扇垂下,一双美目勾人心魄的直视着我。
尖耳不觉抖了下,联结了生命之树,族内窘境我是大体知晓一些的,看情形圣依尔已有所觉。
“其实此次来,我是要向人鱼女皇辞行的,族内出了一些状况需要我去处理。”我尽量用平和的语气掩盖内心的焦虑,可急摆的尖耳出卖了我。
“如此,人鱼更不能坐视不理。”圣依尔极有魄力的起身,浑身散发着上位者的威严,“贵族之患起于人族,我们从卑劣的人族那里探听来一些信息,如今人族也如对待贵族那样,于人鱼做着同样的事。这是挑衅,赌上人鱼所有荣誉与尊严,也要让人族、让乌迪玛尔付出最为惨痛的代价!”
如此决绝,看样子圣依尔是不打算继续隐忍了。我深度剖析了下当前局势,决定支持人鱼这种守株待兔的做法。
人类探索冒险归根结底是好奇心在作怪,只要使其受挫,让其知难而退,随时间推移积极会慢慢转化为消极。人鱼栖居海洋,自古以来便使人类敬畏远离,且当世航海技术并不发达,不像精灵有森林这样致命的弱点。
如果两族统一战线,忽略掉乌迪玛尔,人族与人鱼、与精灵相较的这段对峙期也足以令‘神魔大战’不受阻的进行了。只是下界真能独善其身吗?姑且走一步看一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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