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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月5ri,夏末。
女孩的裙摆逐渐变长,夏天正赶紧抓住炎热的尾巴,打算最后再戏虐大地一会儿,热浪滚滚。
在香港逗留了近两个月的萧云飞抵杭州,随行的还有纳兰锦玉以及李佛印保卫小组10个人。
到了杭州之后,萧云召开了一次公子党内部高层会议,六大地区负责人及六大处头目悉数到场,一来是互相见个面,联络感情,二来是形势有了新变化,需要与时俱进地进行部署。公子党于“7.14”香港大动乱后,兵不血刃地打入了14k内部,取代了黑龙团,成为控制香港地下世界的新一代幕后力量,使得萧云在组织内部的权威又一次达到了峰值。但与之相对的是,由于黑龙团接二连三地失去了beijing与香港两块标志xing的桥头堡,陶黑石身上的压力可谓重达千斤,所以这位冷血的刽子手宗师一定会有所动作,来转嫁内部矛盾的视线,所以必须提前防患于未然。
在杭州期间,萧云顺道去拜访了一下苏家,给老太太带去了一批苏楠怀孕照,让她喜不自禁。
两天后,萧云带着李佛印保卫小组踏上返回宁州的归途,三辆凯美瑞匀速行驶,安全第一。
没有大张旗鼓,一路又低调无闻,所以萧云回到宁州后,没有任何人前来打扰,他乐得清闲。
兴许是考虑到与林紫竹见面会尴尬,他并没有回家住,而是在帝品御厨开了几个房间来落脚。
安顿好之后,萧云便提上了在香港购买的大包小包,直奔老丈人银狐林双木居住的千万楼间。
“爸,忙着呢?”萧云微笑着走进来,李佛印让几个人提着礼物在后面跟着。
“哟,七儿呀,你啥时候回来的?也不提前打声招呼,你这孩子!”林双木正带着一对粗手袜,拿着大剪刀在花园里修修剪剪,俨然一个职业花匠的打扮。这也是他退隐江湖后,最喜欢做的一件事情,抬头见到萧云突然来访,有点喜出望外,貌似很久没见到这个年轻人了,他呆在宁州的时间也越来越短。
“前天刚从香港飞杭州,忙了一下公子党的事情,今天中午才到的宁州。”萧云解释道。
“小囡呢?”林双木瞄了瞄萧云身后,没见着林紫竹,有点疑惑。
“哦,我还没来得及回去,从香港带了点手信,这不就直接上您家来了吗?”萧云微笑道。
“嗨,一家人,这么客气干嘛?你让他们进屋放下就成,你在这陪我聊会儿。”林双木说道。
“好。”萧云点点头,回身对李佛印做了一个手势,李佛印心有灵犀,去安排放好手信事宜。
“听说你拿下了14k?”林双木等李佛印他们一离开,就乐呵呵问道,弯腰剪着一株九里香。
“燕老帮了不少忙。”萧云苦笑道。
“有人帮怎么了?做大事者,就要脸厚心黑,当你足够贱时,就会拥有全世界。”林双木道。
萧云默然,自己觅了张竹椅子坐下,点着一根至尊绿南京,轻声道:“爸,想跟您商量件事。”
“说。”林双木把那株过于茂盛的九里香剪去了一些枝枝叶叶,韬光养晦了这么多年,这位当初华国首屈一指的黑帮大人物便已经变成了一位乡间的善翁般,头发只是和软地梳络着,身上穿着件很舒服的单衣,脚上蹬着双没有耳绊的拖鞋,那双深陷的眼窝里带着一丝疲惫与无趣,或许是脱离了江湖的勾心斗角,这般淡然的修养,反而让他的jing神气魄不如当年。
“我这次回来,主要是想,跟紫竹离婚的。”萧云吐了一大口浓烟。
林双木一怔,错手将大半截的九里香给剪了,回头看向萧云,肃穆道:“那话,我当没听过。”
“爸,我不是闹着玩的,而且我跟紫竹已经达成了共识,勉强没幸福。”萧云低头黯然道。
“莫非你以为,你跟小囡的婚事,这真的只是小儿女间的一件情事?”林双木忽然笑了起来。
萧云倏地皱眉,沉默少许后,弹弹烟灰,轻声道:“我不以为……本质上有什么太大区别。”
林双木剪坏了那株九里香,干脆一错到底,把所有枝叶都剪个jing光,只剩下一条光杆,望着萧云,说道:“是吗?可你有没有想过,为什么我会跟你妈妈订下这门娃娃亲?如果小囡不是我林双木的女儿,而你不是萧蔷薇的儿子,会有这门亲事?小儿女情事?家花没有野花香,你在外面有多少女人,我不管,也不想知道,但你以为我银狐会允许你成婚不足一年,便想动离婚这个花花心思?你妈会默许你?”
萧云明白这个道理,如果不是娶了林紫竹会为自己以及自己身后的那些人带来些好处,没有人会站在自己一边,尤其是以林双木的立场来说,他当时可是全国的地下皇帝,断没有为自己女儿随便讨个女婿而出钱出力的道理,尤其还是一个不知道是成龙还是成虫的小屁孩,谁知道他以后长大是出人头地,还是作jian犯科呢?萧云郁闷地摸了摸鼻子,苦笑道:“老丈人啊,紫竹与我根本就是形同陌路,结婚这么久,手没牵过,嘴没亲过,更别提房事了,死拉硬拽在一起,不是折磨对方吗?”
“夫妻,重要的不是肌肤之亲,而是这俩人的利益是捆绑在一起的。”林双木不咸不淡道。
“您要的就是这一点?”萧云诧异地望着林双木。
“就是这一点。”林双木端起放在玻璃桌面上的那只冰心道人紫砂壶,喝了一口陈年老酒。
“紫竹压根不爱我,您也能看着她白白受苦?”萧云直视着这位白发苍苍的老人。
“七儿,你错了,知女莫若父,如果说一开始小囡因为我硬生生把她跟你撮合在一起,而觉得是乱点鸳鸯谱,对你冷漠,也跟我怄气,完全说得过去。但今年这半年来,她对你的态度就完全变了,你不在家的ri子,她会经常抽空回家吃饭,而谈论的话题大部分都是围绕你的,她会旁敲侧击去追问一切关于你的过去,我跟她说的时候,她就像聆听圣旨一样虔诚。”林双木轻声道。
萧云默不作声。
“小囡想什么,我这个做父亲的心里亮堂得很,她跟她妈一个xing格,自尊心强,她常说男人就该顶天立地,流自己的汗,吃自己的饭,自己的事情自己干,靠天靠地靠祖上,不算是好汉。所以啊,尽管跟她谈着的那个明秋毫怎么都不入我的法眼,跟他偶尔一起吃顿饭都不肯给个好脸se看,可小囡就觉得明秋毫是靠自己一手一脚去奋斗的真男人,而你呢,小七,只是一个有点祖荫的二世祖,我却对你青眼有加,她怎么能不有心结?既然不能对我出气,就只能转而对你多番刁难,一副眼高于顶的富家女作态了。”林双木也搬过一张竹椅子,坐了下来。
萧云五味杂陈。
“甘蔗没有两头甜,哪家过个小ri子没闹过别扭?我想啊,小囡现在对你的态度之所以转变了,也是可能因为相处久了,她发现你这种年轻人的不同寻常,并不是那种穷奢极yu的败家子,对你的偏见也一点一点销蚀了。七儿呀,我明白你们俩没有感情基础,关系总看着一副摇摇yu坠的样子,但感情这东西,又不是罗马城,一天就可以建成的,一辈子那么长,我就不信你们总是貌合神离。俗话说,宁拆十座庙,不破一门婚。你们有矛盾,就关起门来,打骂也好,商量也罢,自己看着办,人民内部矛盾,内部消化。但你们想结束这段包办婚姻,门儿都没有。”林双木斩钉截铁道。
“我回去跟紫竹商量一下。”萧云没把话说死。
“不用商量,想离,很简单,这有把大剪刀,捅进我心脏,就可以了。”林双木蛮不讲理道。
萧云有些恼火地挠了挠头。
“知道当初为什么我会答应你妈将小囡许配给你吗?”林双木直接将萧云的不满过滤掉。
萧云虽然猜得到一些,却选择了摇起他那个颇有些发胀的头颅。
林双木缓缓将玻璃面上的冰心道人紫砂壶拿到手中,手指一边轻轻摩挲,一边轻声道:“其实,一开始还不是我做主有意将小囡指给你,而是小囡的妈妈,因为她跟你妈妈关系好,私下闲聊的时候,就说起过当亲家这件事,当时还是1984年,我记得特别清楚,那年正是全国严打最凶的时候,我的银狐堂收敛了很多。后来等小囡她妈和你妈妈都分别怀上你们的时候,这事就提上议程了,两家说好了,要是两男孩,就结拜兄弟,要是两女孩,就义结金兰,要是一男一女,就结为夫妻。但当时有一个人反对,极力反对,燕中天,我便嗅出了这件事情当中肯定有些蹊跷。”
萧云心想,燕中天反对与你反对有什么关系?但他口里并没有说出来。
林双木却很快解答了他的疑问,轻声道:“放眼全国,当时,我所忌者,只有三个人。”
“哪三人?”萧云好奇问道。
“你父亲一个,燕老跛子一个,还有beijing甄家那位老爷子一个。”林双木扳着手指细说着。
萧云猝然皱眉,细细一品,林双木执掌当时全国最大的一个黑社会组织,可谓在地下世界里是一手遮天,真不用怕谁。而燕中天手中掌着的天师会实力极强,自然是当初的林双木所忌惮的。beijing甄家那位老军阀虽然年纪大了,早已退休,但毕竟曾官拜zhongyang军w副主席,乃是军中头一号人物,超品大员,门生故旧遍及军中,自然也要得到林双木的重视。但奇怪就奇怪在,自己那位素未谋面的父亲,有什么地方值得林双木如此忌惮的,不就是经营起了南宫家的神骏集团么?
林双木并没有解释他眼中的疑问,继续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轻声道:“而在这三个人之中,我最佩服燕中天的眼光,所以当他极力反对你与小囡的婚事时——而这件事情在当时看来,并没有什么很明显地坏处,对哪方都是如此——所以我知道,他一定掌握了一些我没有掌握的隐情,所以……”
“所以啥?”萧云见他犹而未决,便追问道。
“所以,我也反对。”林双木微笑着说道。
“那后来为什么您同意了?”萧云细水长流地缓缓吐了一口烟雾。
“曾经和你说过……或许你已经忘了。”林双木的笑容里不禁带出了一丝沧桑,坐好身子,盯着他的双眼,轻声道,“我在江湖中闯荡了若干年,银狐之名不是白来的,不知道得罪了多少人,而我的族人也因为我的庇护,在这个世上获取了极大的利益,我总有一天会老去的,百年之后,谁来保护他们?谁来庇佑我的妻子与小囡?所以,在选女婿这个问题上,我不得不慎重。就在这时候,半ri仙突然出现在了我家,并把你和小囡现在佩戴的那一对‘上弦月’与‘下弦月’送给了我,从那ri开始,我就断定你就是我家的保护神,所以我应承了此事。”
那只和田白玉打造而成的jing致上弦月,深藏若虚,此时正静静地躺在萧云的胸口。
萧云沉默半刻后,平静又诚意十足道:“您放心,只要我活着一天,林家就会枝繁叶茂。”
林双木欣慰点点头,转而叹息道:“其实,你仅凭是你父亲儿子这一点,我就应该放心的。”
一句话,便将话题引到了萧云所需要的方向,那个一直不能宣诸于口、也无法问人的方向。
“南宫伯玉,他究竟有什么本钱?”萧云苦笑着问道,他还是习惯直呼自己父亲的全名。
林双木明显是知道他的意思,却故意不点明,反而笑着说道:“这话你问了,也等于白问。”
萧云不甘地摸了摸鼻子,低下头,抽了最后一口烟,轻声道:“我身边得力的人太少了。”
“公子党,银狐堂,14k,再加上燕中天的天师会,还不知足?”林双木笑得像只老狐狸。
“人多势众又不能当饭吃,等真到了站队的时候,谁能信得过谁?”萧云淡淡道,掐灭烟头。
“燕中天那个老家伙的人,都是能为他去死的人,绝对能信得过。”林双木轻声道。
“你都说了,那些是能为他去死的人。”萧云耸耸肩道。
“你需要一些能为你去死的人?”林双木直盯着萧云的眼睛。
萧云并不否认,嘿嘿笑了一声,就像是一个正张着嘴,流口水,等着长辈喂食的贪心小鸟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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