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宫殿暗处,姬泽心中伤感凤眸之中泪光一烁而逝,沉声吩咐,“拟旨,丹阳、玉真两位大长公主,延祥紫极,禀庆彤闱,特为太皇太后钟爱,偏荷圣恩,各加实封四千户。”顿了顿,“丹阳公主女顾令月,资灵桂魄,禀训兰宫。六行昭宣,四德淳备。可封宜春县主,食邑一千二百户!”
太皇太后一生坎坷,娘家不显,如今病卧在床加重,记挂的除了大周国运昌隆,皇帝早育子嗣,延固国本,便是所出的女儿外孙女了!皇嗣之事急也无用,姬泽此时厚加恩于丹阳、玉真两位大长公主,封阿顾为县主,便是为了抚慰太皇太后心愿。
“圣人有心了!”太皇太后听说了消息,靠在病榻眸中闪过一丝欣慰之色,叹道,“圣人,您有心了!”
“皇祖母谬赞!”姬泽坐在床头,亲自侍奉汤药,“丹阳、玉真两位姑母贤淑有为,堪为大周内闱表率,朕为之加封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便是阿顾,”顿了顿,“阿顾这县主之份也是早该封给她的,只是从前朕总怕她年纪小,提前加封在宗室之中不睦,便不仅不合加恩之意,反而受累了!如今她已经满十三岁,便是朕封县主,旁人也无人可说了!”
太皇太后点了点头,姬泽虽不是她最喜爱的孙子,但自登基以来,行事沉稳有度,大周渐渐兴起兴旺之相。“你是个好孩子,将两位姑母和阿顾交给你,我也是放心的!”太皇太后道,“老身但盼着圣人能成为大周千古明君。听说圣人将冯辙和王华关了起来?”
“是。”姬泽沉声道,“宫中设御医便是为了保养主子们的身子。皇祖母重病难起,这干人等却束手无策,难道当朕供养这些人是养他们吃干饭的么?”
“圣人,”太皇太后看了姬泽一眼,目光中饱含不赞同之意,“其实你自个心里清楚,他们已然尽力了。老身到了这个年岁,身子不济也是应有的事情,和他们有什么关系?圣人便当是为了我这个老婆子积一点福泽,便饶了他们吧!”
姬泽沉默片刻,不忍违逆太皇太后的意思,道,“就依皇祖母的意思。”转身扬声吩咐道,“传朕的意思,放了那冯辙、王华,命他们回尚药局,继续为太皇太后效命!”
高无禄应“是。”退出永安宫。
大周国事繁忙,姬泽在永安宫中陪了太皇太后小半个时辰,便起身告了罪,自行去了前朝。正逢丹阳公主从宫外赶来,在宫门处撞个正着,姬泽道了一礼,恭敬唤道,“皇姑姑。”
“圣人,”公主听闻了太皇太后的消息,整个人如同傻了一般,犹自不肯相信,抱着一丝残余的希望望着姬泽,“母后可是真的……”
姬泽默然片刻,叹道,“皇祖母病重,姑姑这些日子还是多陪陪皇祖母吧!”
公主眼圈登时红了,顿了片刻,方进了殿门,瞧着病榻上的太皇太后,太皇太后形容枯槁,只是望过来的目光依旧慈爱,一如这些年每日晨间相会一般。公主诚挚唤道,“母后!”
太皇太后豁达笑起来,“傻宁娘,世人都有生老病死这么一遭,母后虽是太皇太后,在这上头也是一样的,你又何必哭哭啼啼,效这小儿女状?”
公主不是不明白这个道理,只是母亲对她而言,实乃是人生信仰一般的存在,如同定海神针一般。如今这根定海神针即将以自己的方式离开,不由得心痛茫然若失,不知何去何从。
长安阳光灿烂,游景生立在医馆门前,蹰望等待,远远的见了顾嘉辰的身影,欣喜异常,“顾娘子,你的脚伤怎么样了?”
“游公子,”顾嘉辰扶着奼紫立在地上,左脚脚踝处包扎着一圈纱巾,足足比右脚大了一码,见到游景生,眉宇之间闪过一丝惊异之色,矜持有礼道,“你真的过来了啊!”
奼紫注视着游景生脆生生问道,“游公子,你可是一直在这儿等我家娘子么?”
“呵呵,”游景生面上露出一丝尴尬之情,“我实在是有些不放心小娘子的伤势,怕错过小娘子的踪迹,索性便一早就赶到这儿等候。好在皇天不负,终究是等着了。”
顾嘉辰脸颊微微泛起一丝红晕,“您是在是有心了!”
医馆大夫含笑道,“小娘子的已经养好了大半了,继续照着之前的药方抓药土一阵子就是了,之后就不用过来再看了。”
“谢谢大夫。”顾嘉辰道。二人提着药包从医馆中出来,游景生侧目觑着顾嘉辰鲜亮的容颜,目光隐含痴迷之意,顾嘉辰察觉了游景生的目光,登时羞红了脸,垂下脸庞,耳垂染上了娇艳欲滴的粉色。游景生咳了一声,提议道,“如今天色还早,我送顾娘子一程吧?”
顾嘉辰默然半响,羞赧道,“也好!”
天边一块浮云飞了过来,遮住了璀璨的阳光。天光变的阴翳起来,游景生咳了一声,笑道,“可真巧,我认识一位姓顾的小娘子,嗯,她比你小上一些儿,不太爱说话,但也是一位很可爱的小娘子!”
“哦?”顾嘉辰一笑,唇边浮现一个浅浅的梨涡,“能让游公子惦记着的小娘子,定是一个很好的小娘子,不知道这位小顾娘子是个什么样的人呢?”
“阿顾啊,”游景生想起了阿顾,唇边不由噙出了一抹温暖的笑意,“她不过十三四岁年纪,却博学多才,经常在行知书肆一看就是几个时辰。常常我去书肆的时候,她已经在书肆中了;我离开书肆,她还没有走。她小小年纪还有一手好画技,行知书肆瞧中她,专门请她到肆中绘画。她绘出来的花鸟当真是栩栩如生,仿佛能够从画面中活过来一样。”
顾嘉辰垂下眼眸,似有几分惊疑不定,勉强笑着道,“听起来,确实是个十分可爱的小娘子!”
“是呢!”游景生点头,“阿顾的腿脚有些不好,若是旁的女子,腿脚站不起来了,一定绝望自暴自弃,可是阿顾却从无衰颓之意,倾心投身读书作画,努力让自己过的更好,令人敬佩的紧!”说完,忽听的哐的一声,转身看向顾嘉辰,见顾嘉辰浑身微微颤抖,花朵一般的面色白的像一张纸,不由一怔,“顾娘子,你这是怎么了?”
顾嘉辰嘴唇颤抖,弯下腰捡起落在地上的药包,抬起头来,望着游景生问道,“游公子,你所说的那位小顾娘子,可是形容清瘦,生着一双荔枝眸,肌肤雪白,镇日里坐着一个轮舆上,身边跟着的丫头名唤碧桐?”
游景生愣怔片刻,想起记忆中阿顾似乎确然曾唤过身边跟着的那位柔和的绿衣丫头“碧桐”,心中微微一动,道,“正是,原来你和阿顾是认识的故人?”
顾嘉辰立在当处,整个人如同魂儿飞到天外,痴了许久,方回过神来,惨笑道,“原来如此,竟是如此!”
游景生不明所以,急急问道,“顾娘子,你这是怎么了?”
奼紫上前搀扶住摇摇欲坠的顾嘉辰,怒视游景生,悲愤道,“游公子既是三娘子的朋友,又何必来招惹咱们娘子?”奼紫道,“三娘子自然是尊贵人物,高高在上,什么都是她该得的,可咱们大娘子也是国公的亲生女儿。你们这般咄咄逼人,莫非真当咱们大娘子是泥捏的么?”
游景生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等等,你们这话是什么意思,我怎么听的愈发糊里糊涂的?”
顾嘉辰倒在奼紫怀中,泣泪道,“奼紫,都到这个境地了,咱们还说什么呢?”注视着游景生,“我只当与游公子相遇乃是缘分,没有想到,游公子既然也认识三妹妹。也是,”她晦涩笑道,“三妹妹是天上的云,我顾嘉辰不过是地上的泥土,卑贱不值一提。游公子得三妹妹为友,自是前程比较重要。又何必理会我这个没人理的小小庶女?”转过身来,扶着奼紫缓缓向前走去。
走了几步,游景生回过神来,从身后追了过来,“顾娘子,等一等,你是不是有什么误会?我着实不明白你的意思。”
顾嘉辰回过头来,视着游景生,“游公子,你当真想要知道事情真相?”
“自然!”游景生斩钉截铁答道。
顾嘉辰叹了口气,“好吧!”
“实不相瞒,我乃是韩国公顾鸣的长女,姨娘苏氏所生,名唤顾嘉辰。你刚刚说的那位小顾娘子,是我同父异母的妹妹,丹阳大长公主的爱女顾令月。”
游景生听闻此言吃了一惊,他与阿顾萍水相交,只觉少女聪慧投缘,着实没有想到阿顾竟有着这般尊贵骇人的身份。
“小的时候,阿爷带我们姐妹上街游玩,妹妹不小心被人拐跑了。大娘觉得是我害了妹妹,要将我打杀了,阿爷虽然伤心妹妹的事情,但也心疼我,因此拦了大娘。为此,他们夫妻多年不睦,阿爷花费了六七年功夫,终于在三年前将三妹妹找了回来,但三妹妹流落在外的时候很是吃了一些苦头,不知怎么的双腿残了。三妹妹听说了当年旧事,便觉得她如今这般都是我害的,”顾嘉辰痛哭失声,“天可怜见,我当真没有那般恶毒心思,那时候我才三岁,三岁的孩子怎么会有那么恶毒的心思呢?”
睁着一双雾朦朦的眼睛注视着游景生,“游公子,你可信我?”
游景生望着顾嘉辰梨花带雨、楚楚可怜的容颜,一时说不出话来。
实话说来,顾嘉辰和顾令月分数姐妹,五官上确实有几分相似,顾嘉辰如枝头芍药,美艳丰硕,阿顾的气质则更偏向江太妃,清灵秀美,最重要的是,阿顾如今才十三岁,面容还没有大半长开,犹如尚带着青涩滋味的橄榄;顾嘉辰却正是少女最美好的年华,风姿饱满的犹如枝头的红果,摇曳生姿。也许再过个两三年,阿顾终究会长成为出色的女郎,但至少在此刻,还是浓秣美艳的顾嘉辰更为吸引男人的目光。游景生为顾嘉辰的风情所惑,如鬼使神差般开口道,“顾大娘子性子良善,如何会做这般恶事。想来是阿顾怨气深重,误解你这个姐姐了。”
“真的!”顾嘉辰心中欢喜,扑哧一笑,犹如云破日出,花绽枝头,端的是风情摇曳,“游公子当真这般觉得么?你可别只顾着我,就说好听话哄我。说起来我三妹妹脾气很大,若是让她知道你偏着我,定会恼你不肯与你结交的。”
她不这么说还好,一这么说,游景生骨子里对权贵抵触之念泛起,登时恼怒起来,“顾娘子这话说的,难道我游景生就是个贪权爱富的不成。她纵然是公主的女儿又如何,这世上总是要讲道理的,她虽然占了个嫡字,可你也占了个长字。她对你失了敬重之心,纵然才性再高,终究是落了下乘。”
顾嘉辰唇边笑的愈发甜美,“游公子,得你如此为我说话,我真是……感动的很。……我虽然也不觉的自己有错,可到底是对三妹妹心头有愧,自三妹妹回府之后,百般待她好。可三妹妹一心亲着公主大娘,不仅恨着我,连大母和阿爷也恨上了,在国公府中这段日子不断生事,不满意便三天两头进宫寻太皇太后告状,更是要求大母为她举办什么劳什子春宴。府中上上下下都不得安宁。最后她拍拍屁股走了,大母和阿爷心生不舍,倒有几分觉得是我的缘故方令得三妹妹委屈离开。”低下头弹了几滴泪滴,“如今我的日子很是艰难,便是在自己府中,也寸步难行,身边也只得奼紫一个小丫头还算忠心耿耿,否则我一个大家女儿,如何会一个人往外头跑,身边连个人也不带着?”
一双妙目注视着游景生,“我和游公子虽只有几日缘分,心里却不知怎么的,和公子很是投缘。今儿听说游公子认识我三妹妹,本以为游公子是受了三妹妹的吩咐,过来戏耍我的。没有想到,公子竟是个明理的,怜惜阿瑜心中苦楚,阿瑜可真是,真是……!”隔着朦朦眼帘注视游景生。
男子自来好色慕少艾,游景生为顾嘉辰这等欲说还休的摸样一激,怜香惜玉的心思占了上风,脑子一热,登时脱口而出,“这世上可没有这个道理!顾娘子,你放心吧。我定当为你调停,要阿顾在你面前重新唤你一声大姐!”
北风吹拂在太极宫中长长的宫道中,漾起一片瑟瑟之感。永安宫中,丹阳公主守在太皇太后床前,已经足足有一夜了。阿顾来到公主身后,注视着公主疲累的背影,心中一疼,柔声唤道,“阿娘,你去歇一歇,我来陪着阿婆吧!”
公主听着阿顾的声音回过头来,面上神情有几丝茫然,“留儿啊,阿娘还不累,你先歇着吧!”
“阿娘,”阿顾劝道,“阿婆的日子还长久着呢,若是阿娘你这个时候就累倒了,往后可怎么办呢?”
天光斜斜射入永安宫,阿顾服侍太皇太后用了药后,揽卷为太皇太后读起佛经。太皇太后倚靠在榻上望着阿顾,唇边泛起微笑,语重心长道,“阿婆这趟怕真是不长久了,你阿娘是个性子软弱的,你要自己撑起来,方能让阿婆放心!”
“胡说,”阿顾倏然握紧书卷,失声否认,两行清泪沿着她洁白的脸颊流了下来,唇角勉强绽放出令人安宁微笑,“皇祖母会长命百岁的!”
“傻孩子,”太皇太后唇边噙着一抹温柔的笑意,伸出手,抚摸着阿顾的发髻,“这世上哪有长生不死的人呢?总是会有那么一天的,只要在走的时候,心中没有多少遗憾,就可以了!”
阿顾登时心痛,伏在太皇太后床头饮泣不已!永安宫中一片寂静,宫人们都低了头,拭去腮边泪滴。
“小娘子,”莫小干的声音在马车外传出来,“书肆到了!”
阿顾点了点头,下了马车,步入行知书肆,注视着自己待了一个月的小阁,心生感慨。与谢弼情变发生之时,她也曾深夜辗转,在天明之时在所有人面前遮掩住自己的心痛。但如今在太皇太后的病况前头,自己的那些风花雪月情绪便都显得如同微尘一般,不值一提。今儿太皇太后病情突然爆发出来,她和阿娘措手不及急急进宫探望。这时候太皇太后也已经歇下,玉真小姨也进宫伺候,她便打算回行知书肆收拾收拾东西,进宫侍疾!
游景生匆匆踏进书肆,抬目望过去,见阿顾坐在门旁小阁之中,背影纤秀,犹如清韧柳枝。
他踏步走了过来,唤道,“顾娘子。”
阿顾回过头,见着游景生,唇角泛出微微笑意,唤道,“游郎君。”
游景生立在离阿顾七八步远开外,问道,“顾娘子可是出身韩国公家,姐妹中行三?”
他的形容板正,声音染着一种阿顾多日来未曾见过的冷漠,犹如带着铁锈的铜门,冰冷生涩阿顾怔了片刻,面上的笑容消泯,眸中有了通透之意,淡淡应道,
“是。”
“呵,”游景生淡淡笑道,“没想到,我竟然和顾三娘子这般贵女处了三个多月!”
阿顾睇着游景生,眸光黑白分明,“我是什么出身,重要么?我以为这一个月来,我们是君子论交,旁的东西并不涉及。没有想到,游郎君竟对我的出身这般介意。”
游景生道,“是。你的出身,与小生其实没有什么相关。但你不亲父祖,对长姐不恤,实在是大大不该。当年你为恶人所劫,幼年遭际确实有几分可怜,但这般般点点与顾大娘子干系不大,如今你既然已经平安归来,也算是万幸。顾大娘子如今遭际着实可怜,你的腿虽然不好,却并不是她害的。她既有心敬你,你便也退让一步,忘淡了当年往事,一家子和和睦睦的,姐妹亲爱,岂不是好?”
阿顾立在原地,望着游景生絮絮而谈的模样,犹如看了一场荒诞可笑的戏剧,静待游景生说完,方淡淡的看了他一眼,“说完了?”
她端坐在那儿,形容清冷,犹如经霜红梅,模样儿十分陌生,游景生看着她,一时间竟有些不知道该如何接续下去,怔怔的点了点头。
“那便好,”阿顾道,“你可以走了!”
游景生不意阿顾直接下了逐客令,立在远处一时有点下不了场,一摆衣袖,怒冲冲道,“走就走,谁还稀罕留着不成?”
出了书肆,游景生站在街头,一阵北风吹过,拂冷了游景生发热的脑子。想起适才阿顾面对自己指责时切金断玉的清刚,心头不由升起一丝疑虑来,似阿顾这样的女子,合该是白玉无瑕的,如何能做出顾嘉辰口中那般的事情?
但顾嘉辰向自己述说旧事时形容如花带雨,神情真切凄楚,也不像是说谎话的!
游景生听见自己的心跳怦怦作响,仿佛带着一丝不对劲的意味。将心中的疑虑深深的压了下去,不愿意细想:顾嘉辰是那样美丽的女子,他愿意在这样的美丽下折下腰肢,为她做出任何呵护花朵的事情。
“小娘子,这游景生实在是个太不知好歹的。”红玉立在一旁,瞧着游景生这般冲过来说了一番不着四六的话,心中气愤不已,道,“枉自您对他这么好,还将他引荐给王拾遗,给他指了一条通天道路,没有想到,竟是这般不明事理,轻信了那顾嘉辰的挑拨。这般白眼狼,不理也罢!”
阿顾回过头来,“这时候阿婆的事情最是要紧,由他自去,咱们可没空理他。”
画案上的《葵花逐日图》灼灼,顾令月叹了口气,一个是光,一个是影子。本就是自己略存了一点痴心,想着挽不住光源,便对着影子聊做抚慰。却忘了一个道理,光影一体,若光源留不住,影子自然也就不存在。但又反过来说,若连影子都丢了,那么原本的实体,便本来也不属于她。
《葵花逐日图》基本已然画毕,尚差最后一根葵花下的青草没有着色,阿顾取了笔海中的一支细毫狼毫笔,在颜料调盘中蘸了青绿色染料,涂染最后一抹青草色泽。整幅《葵花逐日图》登时画成。阿顾执起手中的《葵花逐日图》,扬声唤道,“孙掌柜。”
绢纸上的葵花仰起灿烂的脸盘,追逐的太阳的光和热。明明用色分外绚烂,透出一种希望追逐之意,却让人偏偏不知道怎么回事,觉出一股悲伤绝望来。
孙成文匆匆赶到,“小娘子。”
“将这幅《葵花逐日图》装裱起来,”阿顾吩咐道,“挂在书肆二楼,若有人特别注目的,替我记下评价,送到公主府转达给我。”
孙成文余光扫过阿顾手中的《葵花逐日图》,目中闪过一丝惊艳色彩,恭敬的应道,“小娘子放心就是,这张图小的一定亲手装裱,必不辜负小娘子的期望。”
阿顾微微一笑,“掌柜你办事,我自然是放心的”
转身吩咐红玉等人道,“走吧!”
——这行知书肆,以后是不必来了!
“韩小子,”孙成文大声唤道,“替我将这幅《葵花图》拿到楼上小阁装裱的材料准备起来,放在楼上小阁中,我要亲自装裱。”
“哎,”韩三郎高高应了一声,接过孙成文手中的画,瞧见图上,陡然觉得一阵欢喜缠绵悲伤之感,不由吃了一惊,“这幅画可真是好。”
“哟,”孙成文睇着他调侃道,“我以为你小子只会忽悠客人买书画,没有想到还分的出画好画坏呢!”
“掌柜的你太看低小的了,我怎么就不懂看画了。”韩三郎不服气道,抱起画卷,“我原听说顾娘子的一手绘画功夫很是不错。没有想到,竟是这般好?”
孙掌柜瞪了韩三郎一眼,“你小子懂什么呀。绘画上品讲究以我之情写我之心。顾娘子年纪虽小,这幅《葵花逐日图》却是倾注了大量感情的。我想着,便是这时候再要顾娘子再画一幅一模一样的《葵花逐日图》,怕也是画不出来了!”
“丹阳大长公主女,资灵桂魄,禀训兰宫。六行昭宣,四德淳备。夭桃秾李,既挺淑令之姿;红绶青緺,宜开汤沐之邑。可封宜春县主,食邑一千二百户。”梁七变读完策封诏书,将手中诏书合拢,递到阿顾面前,“小娘子大喜。请接旨吧!”
阿顾双手合拢并在腰间,福身下去,“臣妹谢过圣人恩典。”
丹阳公主受宠甚深,当年为了大周也是曾经受过大委屈的,阿顾作为她的独女,受封一个县主,本也是题中应有之义。按照大周古礼,这个县主爵位当是在及笄之时受策,如今阿顾方十三岁,整整提前了两年。她的食邑位于古郡宜春郡,宜春既为地域,又可作美号。且江西宜春亦是鱼米之乡,一千二百户食邑,更是仅仅比长公主低了八百户,得封如此,更是证明圣眷无数。
阿顾接过梁七变递过来的策封旨意,,眸中眼泪却流了下来。
皇帝策封自己是为了抚慰病中的太皇太后。如今自己提前得了这个县主封号,便说明宫中的太皇太后多半是不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