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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弯月亮挂在藏蓝色的天幕上,天边的云层飘过来,将月华清光缓缓遮住。顾令月在国公府的第一日就这么平平淡淡的过去了。
第二日,顾令月在棠院的六尺填彩雕花床*上起来,眨了眨眼睛,待见到有些陌生的绣帐,缓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自己已经不在公主府的春苑中,而是搬入了国公府。
“娘子,”红玉的声音在外头传进来,“你可要起来了?奴婢进来伺候你盥洗了!”
“嗯,”顾令月坐起身,点了点头,“进来吧!”
顾令月对镜梳妆,换上一身银红色暗条花纱小衫,着了一条翠绿隐花双罗裙。望着镜中的自己。
自己才在这座国公府过了第一天,还必须待半个月,才能够返回国公府,阿娘身边。
披上一条鹅黄泥金披帛,她出了棠院,前往荣和堂向秦老夫人请安。这时候天色尚早,秦老夫人也才方方从寝卧中起来,穿了一件家常棕红色袍子,坐在荣和堂次间正榻上,袍面上面用深红绣线绣着错错落落的铁线梅花。大丫头柳莺在帘子下朝秦老夫人禀道,“老夫人,三娘子来给你请安了!”
秦老夫人苍老的眸子中闪过惊喜之意,连声吩咐道,“快让三丫头进来。”
荣和堂秋色的帐幔掀起,顾令月从下头走进来,如带着从外面进来的新鲜雨露,朝秦老夫人道了福,“孙女儿来给大母请安,大母万福。”
“好,好,”秦老夫人连声道,“大母只要瞧着咱们顾家团聚,就很有福分了。”
“留娘,你过来。”她道,揽着阿顾在自己身边坐下,怜惜问道,“昨儿个是你第一天回府住着,觉得住的可还习惯?”
顾令月看着秦老夫人慈爱的面容,心中感动,抿嘴笑道,“劳大母牵挂了,留儿一切都好。”抬头瞧着老夫人的容色关心,“瞧着大母气色倒好!”
“哎哟,”秦老夫人笑眯眯道,将顾令月抱了个满怀,摩挲道,“真是个好孩子!”向着周身丫头道瞋怪道,“你们瞧瞧,你们瞧瞧,满府上我有这么多儿子、孙子,统有哪个顾的问我的身子脸色状况?留儿刚一回来就关心我的身子。那些个子,统统都没有我的小留娘贴心!”
荣和堂的人左右看看,唇角都翘起来,凑趣笑道,“老夫人说的是,三娘子确是个孝顺贴心的!”
“那可是!”老夫人说。
荣和堂中一片和乐融融。过得片刻,大房的顾嘉礼、二房顾昱德、顾婉星及庶子顾汝恩都到了荣和堂,来给秦老夫人请安。荣和堂顿时变的熙熙攘攘。
老夫人将顾令月拘在身边,揽着说话,片刻都不肯放离。顾婉星坐在下面看见了,她是二房嫡亲孙女儿,平日里在秦老夫人这儿也极受宠,这时候被顾令月比了下去,顾婉星左看看,右看看,抿唇笑着道,“大母,您有了三妹妹,就不疼我了!”
“都疼,都疼,”秦老夫人大声笑道,“你这个小猴儿,我若不疼你,你岂不是要掀翻天了!”
韩国公顾鸣皱眉看着堂上一片和乐,有些不耐,忽然开口道,“阿娘,我听说阿瑜禁足了!这时候咱们一家人和和乐乐的,阿瑜一个人被禁闭在蕉院,未免太过冷清。如今阿瑜已经被关了好些个日子,留儿也已经回来了,论起来留儿也是她的妹妹,这时候不如放她出来,咱们一家人好好团聚吧!”
秦老夫人看着顾鸣,面上的笑容慢慢淡下去,“阿瑜那丫头可不是我罚的!当日她私自藏匿公主遗留在府中的财物,被朱姑姑当众翻找出来。过后她羞愧难当,方自请禁闭。如今一个月还差足足十一天,如何好就此放出来?”
顾鸣赔笑着道,“不过是些个财物,咱们偌大国公府,阿瑜是大娘子,能缺的了什么?不过是小女孩子家家的小事罢了!阿瑜已经知错了,阿娘,你就放她出来吧!”
“这……”秦老夫人迟疑片刻,转头询问顾令月道,“留娘,你是公主的女儿,你可觉得可以放你大姐姐出来了么?”
顾令月垂下眼眸,眸色冰冷,这种事情,大母询问到自己头上,自己又能够怎么说呢?“大姐姐的事,留儿不大了解,不好多说。”她淡淡道,朝着秦老夫人福身道,“一切都凭大母做主便是!”
秦老夫人沉吟片刻,点了点头,“既如此,就先放阿瑜出来吧!”
“留儿,你也别放在心上。”老夫人执着顾令月的手,对顾令月语重心长道,“你大姐姐可能从前犯了些小错,可是她这次自请责罚,想是真的知错了!你们毕竟是亲姐妹,都姓着一个顾字,打断骨头连着筋,便是从前有点小矛盾,也该尽快消解。”
顾令月垂眸听着老夫人的训斥,唇角带着淡淡的微笑,“我明白大母的意思了!”
“好,”秦老夫人极为满意顾令月柔驯的样子,笑的眯了眼睛,大声赞道,“这才是我们顾家的好女儿!”
“留儿,”秦老夫人既是压了顾令月一次,便打算给顾令月一个甜头,拍了拍顾令月的手,笑着道,“你们小娘子都是喜欢热闹的,咱们国公府地方大,风景也好,你住的棠院更是刚刚修整过,精致华美,过些日子闲了,可以请一些年岁相当的小娘子,到府中开个春宴。大伙儿聚一聚,也图个热闹开心!”
春宴热闹有趣,年轻的孩子自然是都喜欢的,顾家小一辈的听到老夫人的话,顾昱德、顾婉星眼睛一亮,顿时都期待起来。只顾嘉礼年纪还小,左看看右看看,神情懵懂,尚没有多少反应。
顾令月扫视了众人一眼,垂下头颅,笑着道,“大母说的是个好主意,我回去好好想想!”
从荣和堂出来,顾令月抬头看着明亮的天光,不知怎么的,心头染上一层淡淡的郁纱。
棠院的醒阳香温暖冲淡,顾令月在院中闲坐,忽听得金莺在外头笑着禀道,“小娘子,朱姑姑过来了。”
顾令月眼睛一亮,“快快请进来!”
院子外传来一阵急急的脚步声,朱姑姑从帘子下进来,顾令月已经是探头出去,急急问道,“姑姑,阿娘可还好?”
不过分离一日,从昨日到现在,朱姑姑此时瞧着顾令月,也觉得分外想念,殷切唤道,“小娘子!”
“公主一切都好,”朱姑姑道,“只是想念小娘子,特地催我过来看看。”
顾令月心下一阵动容,顾家确然是自己的嫡亲亲人,大母对自己的疼爱也是真的有的,但是顾家人事复杂,彼此之间勾心动角,总是让自己心里觉得有些不安,不能真正投放感情下去。相比较之下,公主对自己纯粹的母爱更令人感动。
她眼圈一红,顿了一会儿方朝朱姑姑福了福身,道,“劳烦姑姑回去之后转告阿娘,国公府里大母对我十分疼爱,柏院的二叔二婶也对我颇好,留儿在这儿一切都好,让阿娘务必不要担心我。待过了半个月,我便回公主府去看阿娘。”
朱姑姑低头望着顾令月,这位清瘦中带着一丝倔强的小娘子,渐渐成长为一个有主见的孩子。曾几何时,她还曾隐隐担心,小娘子的归来会拖累公主,如今,这位小娘子已经成为公主生命的支柱。欣慰道,
“小娘子长大了,如今能担事情了!”
顾令月抿唇而笑,有些事情我也不想,可是我总不能什么都靠阿娘,总要自己长大的。”
朱姑姑收敛了面上笑容,朝顾令月正色道,“今儿奴婢过来,也是给小娘子进一个人的。”
“人?”顾令月疑惑问道,“姑姑说的是谁呀?”
朱姑姑扬声吩咐道,“进来吧。”
随着她的声音,一个十七八岁的少女进了屋子,一身姜黄色衫子,大约中等个子,身材修长,脸蛋圆圆的,一笑起来,有两个浅浅的酒窝,温柔甜美,朝着顾令月拜落下去,“奴婢灵犀,见过小娘子。小娘子万福。”
顾令月点了点头,“起来吧。”转头望着朱姑姑。
朱姑姑笑着道,“灵犀是自己人。当年公主从国公府离开,身边的人大多都跟着走了,但也有一二个没有走成。公主毕竟在国公府待了足足十年,这十年间。身边的人和国公府下人也有结成婚姻的。这丫头生母是公主曾经的贴身大丫头灵云,阿爷则是国公府二管家段刚之子段皙,这些年一直留在顾府,对顾府上下院落关系十分熟悉,您在国公府的时候由她暂时服侍你,想来能够方便一些。”
顾令月抬头朝灵犀唤道,“灵犀姐姐。”
灵犀忙拜下去,“小娘子,奴婢不敢当。您是公主的女儿,奴婢在家中,阿娘从小经常和我说,公主性情是多么慈爱,若非公主当年对她的救命之恩,我阿娘早就不再这个世上了。更不必说奴婢。奴婢这次过来,阿娘也提前叮嘱过:定要用心伺候小娘子,奴婢此后定当竭尽所能。”
顾令月笑着道,“你阿娘客气了!”转身向着金莺等丫头吩咐,
“金莺姐姐,从今儿起,灵犀姐姐便住在这儿,补一等大丫头的缺。你带她过去,寻个屋子安顿下。”
金莺等人稍稍讶然,之后便也释然。公主担忧女儿,特意命朱姑姑寻了这个灵犀来,希望这个灵犀能够帮助小娘子在国公府的生活过的更加顺畅,这也是正常的事情。说起来,她们这次随小娘子从公主府搬到顾府,虽然小娘子有着秦老夫人的眷宠和众人的忌惮,在顾府地位特殊。她们这些下人托小娘子的福也颇受尊敬,不算受到冷待,但毕竟顾府对她们来说是个完全陌生的地方,对于府中上下习惯人等都很不熟悉,在这种情况下,多一个能够信的过的对国公府十分了解的自己人,也是一件好事。于是都朝灵犀行了一礼,“灵犀妹妹(姐姐)。日后咱们便是一处的人了,彼此当好好相处。”
灵犀急急还礼,脸上泛起了一丝红晕,“不敢当。咱们都是伺候小娘子的人,自当一心做事的。”
金莺领着灵犀往棠院后罩房去,向灵犀介绍道,“咱们跟着小娘子住在棠院,小娘子主要屋子在第二进正院,咱们这些人则住在后罩房,陶、赖两位姑姑住在东厢房,我们几个大丫头则住在西厢房,我和绣春住在南间,碧桐一人住在北间,你日后便和碧桐住在一处,可好?”
灵犀抿唇笑着道,“就随金莺姐姐安排吧,我都好的!”
金莺笑着道,“你从前不和我们在一处,大约不大清楚。我们小娘子性情很好的,日后和我们待一阵子就知道了。”
“多谢姐姐指点。”灵犀感激道。
到了晚间,灵犀换了衣裳过后,便伺候在顾令月身边,公主离府多年,她的阿娘作为公主的旧人,早就闲置在家,灵犀在家也是娇生惯养的小娘子,这时候伺候起顾令月来,手脚倒也柔软灵便。
院子里植着几株海棠,俱都国色天香,有些株如当日探花郎夏鼎采摘的金丝海棠,便早已经谢尽了。还有几株西府海棠,正在开着花,花色红艳红艳的,硕丽繁华。一股淡淡的芬芳花香弥漫在院子中。
顾令月望着窗外的海棠欣赏,“灵犀,这座院子名叫棠院,便是以着院中的海棠取名的么?”
“是的。”灵犀道,“国公府的各处院子,都是按着院中植物命名。其实这个院子本来廷中种着一株大松树,是叫做松院的。后来老国公觉得这个院子好,把院子给了棠大娘子住。棠大娘子素爱海棠,将院中的松树掘了,改种各品海棠花。棠大娘子种的海棠花当年闻名长安,她出嫁的时候,将这些海棠花留在棠院中没有带走。”
顾令月点了点头,“原来竟是如此。”
灵犀端了一盏热饮子,轻手轻脚的放在顾令月手边,笑着道,“其实,小娘子若住着不惯,可以把这棠院改个名字。”
顾令月奇道,“不是说府中各个院子都是以院中植物起名么,怎么还可以改名啊?”
“怎么不可以?”灵犀笑着道,“这些都是府中人约定俗成的叫法。府中各位小郎君小娘子多半都不喜欢这样死板无趣的法子,私下里通通改了风雅有趣的名字。从前大娘在棠院居住的时候,便将这院子改成玉华斋,还置了个牌子挂在院子外头。只是大部分仆役不大识字,又叫棠院习惯了,才一直没有改过口来。”
“哦?”顾令月闻言,倒是生出了一些兴致,“玉华斋这名字太过妩媚疲软,我倒是不大喜欢。这院子里的海棠开的确实艳丽,”
她想了想,便道,“不如便取个毓秀的毓字,叫做棠毓馆吧!”
“棠毓馆,”灵犀念了一遍,赞道,“好名字。”
顾令月道,“灵犀,你给我说说大母吧!”
“好。”灵犀顿了顿,开口道,“……当年老国公常年征战,国公是老夫人一手带大的。后来老国公回来,才带着国公和二郎君多一些。国公和二郎君对老夫人都十分孝顺,老夫人的荣和堂日常供给都是最好的。老夫人身边最信重郎姑姑,日常伺候的则是柳莺,花燕两位姐姐。老夫人牙口不好,爱吃炖烂的东西……”
“小娘子,”正在这时,红玉从廊下进来,在外头禀道,“郎姑姑过来了。”
郎姑姑进了棠院,看着自己悉心布置了这么些日子的精致院落,感慨万千,朝顾令月行了一礼,“奴婢见过小娘子。娘子万福!”
顾令月朝郎姑姑颔首,“姑姑请起。”
郎姑姑取了一个一只巴掌宽的红木匣子,递给顾令月,“老夫人心疼小娘子,连夜翻检妆奁,捡出了一些首饰,命老奴给小娘子送来。”
顾令月打开匣子,见里头满满一匣子首饰,式样都颇有些显老旧,并不是长安近年来时兴的式样,但料子都是十足的好料,上头镶嵌的宝石个个粒大,看上去陈旧宝光逼人。
顾令月微微不安,“劳大母记挂,只是这些东西太厚了,我实在不敢受。”
郎姑姑笑着道,“小娘子不必推辞。老夫人是想着小娘子这么些年没有在家里,家中长辈想要疼爱小娘子,都没有法子。心疼小娘子,半夜里睡不着,方爬起来搜检妆奁。这些瞧着不少,却算着是这些年一次补足了过来,倒也不算多了。小娘子若是不收,老夫人便难免要伤心了。”
顾令月默然片刻,方接过匣子,道,“既如此,我便收下了。明儿我会去大母那儿谢恩。”她将妆奁盒转身交到灵犀手上,“将这个收好了。”
灵犀屈膝应道,“是。”
郎姑姑眯着眼睛瞧着灵犀一眼,“这个丫头倒有几分眼生,是哪家的?”
灵犀朝着郎姑姑行了一礼,笑着道,“奴婢是从前二管家段刚的孙女,名叫灵犀。”
“哦,”郎姑姑偏头想了一会儿,“我想起来了,你母亲是公主身边从前的大丫头。”
“正是。”灵犀不亢不卑应道。
“也好,”郎姑姑点点头,“小娘子虽是咱们顾家正经嫡出小娘子,但是这些年确实没有在顾家,如今初初回来,满府人都不大认识,有你这样的府中熟人伺候在她身边,老夫人也放心些!”
又朝着顾令月到,“小娘子,老夫人说您身子弱,日后不必每日早晨到荣和堂给她请安了。每日里多歇歇就好。”
顾令月面上露出诧异之色,辞道,“为大母请安是子孙该当的事情,这怎么好意思?”
“这有什么?”郎姑姑笑着道,“只要你在这国公府过的好,就是对老夫人的体贴了!”
顾令月闻言便不再说,只道,“如此,我便多谢大母的心意了!”
郎姑姑见如此,便笑着屈膝道,“若没有事,老奴便先告退了,小娘子便好好休息便是。”
顾令月道,“姑姑等等。”
郎姑姑回过头来。
顾令月道,“听说棠院从前被大姐姐改名做玉华斋,我如今既搬进来,便想换个气象,给这院子起了个名字叫棠毓馆,还请姑姑寻人给我打个院门新匾,到时候挂在院门上。”
郎姑姑怔了怔,笑着道,“好的,奴婢知道了,奴婢这就去吩咐。”
待到送走了郎姑姑,顾令月打开了首饰匣子,看着里头的琳琅珠宝首饰,一个个绿松石手串,红玛瑙臂环,看上去宝气逼人,小丫头们聚了上来。瑟瑟笑着道,“瞧起来,老夫人还是很疼咱们小娘子的。”
顾令月笑着道,“是啊。大母,总还是有几分疼我的!”
她瞧了瞧珠光宝气的妆奁盒,从中挑了一个牡丹红宝簪,吩咐道,“帮我放在一旁,去荣和堂给大母请安时候戴上。”
“哎,”瑟瑟脆生生的应了,道,“小娘子,这只簪子样式端庄大气,不若便配那件大红裙裳吧!小娘子穿着一定很好看!”
顾令月淡淡笑起来,“贫嘴!”
荣和堂秋色帐幔厚厚的垂下来,淡淡的檀香在佛堂供奉香炉中燃烧,秦老夫人握着佛珠跪在蒲团上,对着佛祖虔诚祈祷。
听见郎姑姑从后头轻声进来,秦老夫人停下了佛珠,转头问道,“去了棠院这一趟,你瞧着留娘如何?”
郎姑姑笑着道,“三娘子挺好的。收下了首饰,托我向老夫人谢恩,还说明儿亲自过来朝老夫人您谢恩呢!对了,”她笑着道,“三娘子还给棠院改了个名字,叫做棠毓馆。”
“毓棠馆?”秦老夫人怔了怔,笑道,“这名字倒雅致,听着倒比阿瑜之前的‘玉华斋’要清爽些!”皱了皱眉头,“只是……这个‘馆’字?”
“怎么了?”郎姑姑疑惑问道。
“没什么,”秦老夫人皱眉,淡淡道,“希望是我想多了!”
棠毓馆春风正浓,顾婉星一身淡绿色的衫子,领着丫头站在馆门外,瞧着馆中欢乐和悦的气氛,笑盈盈的扬声问道,“三妹妹在么?”
灵犀迎出来,笑着道,“原来是二娘子来了,我们小娘子请你进去。”
顾婉星踏进棠毓馆,笑着道,“三妹妹,我想着你刚刚搬回家中,过来看看你。”
顾令月笑着“二姐姐,你太客气了,咱们乃是姐妹,你随时过来,我都欢迎。”指着对面一张锦绣纹榻道,“二姐姐请坐。”
两个人坐下,顾婉星抬头打量着面前的棠毓馆,见馆中地衣柔软如云朵,其上的锦榻,屏风等陈设精致,远胜过自己的摘云阁,不免眸子中闪过一丝羡慕之意,转身接过丫头牵盏递过来的一个鹅黄色荷包,“三妹妹,你刚刚回来,做姐姐的也没什么好东西,这个荷包是我亲手做的,手艺不精,但还算过的去,送给你当一个念想。”
顾令月见这枚荷包用了荷包褶,上面绣的鸭子戏水活泼泼精致致,可见得顾婉星的绣艺很是精通。不由脱口赞道,“真漂亮,二姐姐的绣技真的不错。”
顾婉星面上闪过一丝自得,笑着道,“多谢三妹妹夸赞了。”
顾令月将荷包交给碧桐,瑟瑟捧了一个端盘过来,将斟好的茶羹放置在顾婉星面前,
顾婉星见顾令月所用、所设之物精致异常,心中一阵羡慕,摩挲着手中的紫砂茶盏,道,“妹妹,你这套茶具真漂亮。”
“这套茶具,”顾令月看了看,笑着道,“这套茶具是我当初开始学烹茶的时候,阿婆赏给我的。我瞧着漂亮喜欢,便留在外头待客。”
顾婉星执着茶盏的手不免一歪,险些将盏中的茶羹泼出来。
顾令月的阿婆,岂不是如今住在太极宫中的太皇太后?
三妹妹如今居住的棠毓馆,她是知道的,是大母秦老夫人为了接三妹妹回来,花了一个月的时间仔细修整,翻新了一半格局,用了很多华丽的陈设。她又曾在两京宫中住过那么长的时间,手边御赐和太皇太后所赐的珍宝玩物数不胜数。三妹妹这样背景深厚,看起来怎么都是胜券在握的,她真的要像母亲范夫人所说的似的,在大姐姐和三妹妹中倒向看起来着实不占优的大姐姐顾嘉辰么?
她心里存着心事,和顾令月说起话来,便有一阵子没一阵子起来。正迷疑中,忽听得外头小丫头的声音紧绷,“娘子,大娘子过来拜访您了!”
帘子打开处,顾嘉辰从外头进来,一身绛衫,风流袅娜。“三妹妹,我来看你了,你可得空闲?”带进来一阵香风。
顾令月面上笑容寡淡,淡淡点头道,“大姐姐安!”
顾嘉辰笑着道,“妹妹何必这么冷淡?论起来,咱们是亲姐妹,长辈关怀,自己血脉也亲,自然要好好相处。”目光在屋子里顿了一顿,目光在顾婉星身上转了一转,“二妹妹也过来了?”
顾婉星从榻上站起来,局促唤道,“大姐姐。”
从前在顾家,顾令月不在的时候,顾嘉辰占着长,又有着顾鸣的宠爱,顾婉星虽是二房嫡女,竟是光彩尽数被顾嘉辰压下。这时候为顾嘉辰积威所摄,竟是又重蹈旧行起来。
顾嘉辰柔声道,“二妹妹何必这样?说起来,三妹妹刚刚回家,你是堂姐,过来看看妹妹,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咱们三个都姓顾,血脉相连,自是该相亲相爱的。”她转头望着顾令月,“这些日子,我确实是想岔了。今日我能够提前从禁闭中放出来,我听说,也是妹妹在大母面前给我求情的缘故。姐姐在这儿谢过三妹妹了!”
顾令月忙避过顾嘉辰半礼,笑着道,“大姐姐,你怕是弄错了。你提前解禁是大母做的决定,我可并没有求过什么情的,着实不敢居功。”
“三妹妹,”顾嘉辰面色一黯,望着顾令月道,“你这是不肯原谅我么?”
顾令月玩味一笑,“原谅不原谅的,说的那么严重做什么?重要的是大姐姐日后行事,只要大姐姐能够想明白,做清楚。我原谅不原谅,又有什么关系?”
顾嘉辰怔了片刻,唇角翘的不自然起来,“我明白妹妹的意思了!”
“三妹妹,我今日前来,是来求你有事的。”她正了正脸色,笑着说道,“听说这玉华斋这些日子被你改名叫棠毓馆了。棠毓馆如今是你的,可我从前也这儿住了两三年,这院子里的几株海棠,是我精心照料的。如今我搬到蕉院中,却舍不得这几株海棠,想将这株海棠给移到蕉院去,特意来和你打一声招呼,妹妹想来不会介意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