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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真公主念着阿顾是同胞姐姐唯一的爱女,心中疼爱非常,此时相赠的见面礼自然非凡品。这支水晶钗钗身材质温润,簪首用镂空錾刻的工艺打造出一枚小小的花朵,花色简洁秀气,却极见匠人功力。阿顾瞧着十分喜欢,向玉真公主行了个万福礼,“谢谢小姨,”接过水精钗,转手交给身后的碧桐,又笑着道,“十三姨,今个儿我从鹤羽殿回来的时候,江太妃说当年曾经答应过给你一本琴谱,耽搁了这些年,托我将这琴谱带来交给你。”
玉真公主明显的怔了怔,叹道,“难为她还记得!”接过阿顾递过来的琴谱,翻了翻,见抄录琴谱的藤纸页面微微泛黄,显见得年头久了,其上记录字迹清俊,看了片刻,叹道,“‘一声何满子,双泪落君前。’此谱果然名不虚传!”
一声烟色宫装的大宫人舒檀笑着进来,轻轻禀道,“太皇太后,宫宴已经是准备好了!”
“知道了,”太皇太后应了。朝着玉真公主笑道,“你在华山吃了一年的苦,好容易回来,今天在母后这儿,可要好好用一点!”
“瞧母后说的,”玉真公主笑着道,起身和丹阳公主左右服侍着太皇太后,向着大殿过去,调侃道,“难道我在华山上还能饿着不成?”
“那可不是这么说的,”太皇太后道,“俗话说,儿行千里母担忧,阿娘一辈子只有你们三个子女,你皇兄已经没了,你六姐这些年也不过是熬着苦日子,阿娘已经是伤心难耐,若是连你也要离了母亲身边,可不是让阿娘伤心难受么?”
这话说的极是悲苦,饶是玉真公主听着也心中难受,挨着母亲抚慰道,“阿娘,女儿日后便留在长安陪着母后,再不出去了!”
“这可是你说的!”太皇太后得偿所愿,声音就带了些欢快的惊喜,“有你阿姐在一旁记着,你可再不能抵赖!”
……
殿阁中彤朱流丹,团花地衣施地,紫红色的帷幕在风中轻轻扬起,阁中摆放着一张光漆水滑的桧木长桌,两仪殿的御前宦者先行来报,“圣人听说玉真公主今日入宫,便打算过来见礼。如今下了朝,马上就要过来了!”
过了一会儿,便听见阁外脚步声,宦者尖细声音扬声宣道,“圣人到。”一身玄色衣裳的姬泽入内,清俊英挺,身前银线盘绣的盘龙气韵生动,直欲临空飞去。参拜了太皇太后,起身后复又朝玉真公主行了一个家礼,“侄儿见过皇姑。”
玉真公主忙起身受了,又还了一礼,笑盈盈道,“圣人客气了!”复又打量了圣人片刻,笑道,“一年没见,圣人似乎长高了些,人也英武了!”
姬泽淡淡一笑,“劳皇姑谬赞!皇姑这一年在华山为父皇祈福,劳苦功高。劳皇姑为朕尽心,倒是显得朕这个儿子不孝了。”
“圣人说笑了,”玉真公主盈盈道,“我为皇兄修了一年道,是我对皇兄的兄妹情分。圣人身居帝位,国事繁重,哪里有空闲。再说了,只要圣人治国清明,就是圣人最大的孝心了!”
宫人们端着牙盘鱼贯而入,将一道道菜肴放在阁中玄漆厚桧木长桌之上。中国自上古秦汉以来,习惯席地而坐,分餐而食,大周繁盛,周太宗沟通西域,高足坐具传入中原,但上古秦汉时期传承下来的跪坐之风依旧盛行,权贵之间跪坐与垂足坐的情况参差存在,如今,民间还盛行跪坐分餐制,周宫之中已经开始实行聚餐餐制。太皇太后坐在上首,皇帝奉着其坐在东手首位,丹阳公主退后一格,在西手坐下,其次是玉真公主,三位在室的小公主按着排行坐在姑母以下,阿顾陪坐在最末位。和八公主姬华琬之间,隔着一个十公主。
姬华琬抬起头,瞧着阿顾撇了撇唇,神情不屑,这世上看的还是身份,便是这阿顾再得皇祖母的喜欢,在正经家宴之上,座次还不是最末?她隔着十公主朝着阿顾恶意一笑:自己的安排已经妥当,过了今天,看你顾丫头还怎么能讨皇祖母的欢心?
姬玄池坐在姬华琬的上手,觑见妹妹嘴角翘起的奇异弧度,轻轻问道,“八妹妹,你可有什么开心的事儿?”
“也没什么。”姬华琬笑着道,“只是看到一些风景,心有所感罢了!”
她唇角微翘,悠悠道,“春暖花开,一个名园里集满了各色名华,牡丹月季开的雍容灿烂,一株不起眼的素馨处在这些名贵花群之中,实在不衬,还是把她挪开,方才不负这春天的优美风景!”
她意有所指,也不知姬玄池听没听懂,答道,“八妹妹说笑了,牡丹月季虽好,但素馨也有素馨的可人之处,这世间万物,还是当争奇斗艳的为好!毕竟,若无素馨平凡,又如何衬托的出牡丹的国色天香呢?”
姬华琬撇了撇嘴,“六姐姐你懂什么呀?”
燕王姬洛坐在皇帝的下首,抬起头来,望着对面的姐妹,目光从明哲保身的六姐和张扬愚蠢的八姐身上掠过去,嘴角不禁扬起一丝讽刺的笑意,落在十公主姬红萼身上,只觉得姬红萼倔强幽冷,在自己眼中是最好的,淡漠的眸色也不自禁的柔和起来。
这趟家宴虽是为玉真公主接风洗尘所设,因着皇子公主还没有出先帝的孝期,宴上并没有安排酒水歌舞,只命宫人奉上了一些菜肴果饮。姬华琬品尝了一道菜肴,放下了唤道,“阿顾——”
阿顾偏过头来,“八姐姐——”做出倾听的姿势,她偏头的动作行云流水,倭堕髻下闪过一道金黄色的流光。
上座玉真公主美目被流光所慑,微微一眯,望着阿顾鬓间看过去。阿顾坐在靠近阁门的位置上,一身樱黄的宫装,双手置于膝上,坐姿娴雅。一头漆黑青丝挽成叠致倭云,堕在头顶右侧,一枚黄金簪子簪住了她的青丝,因为十分小巧,是以刚刚在永安宫初见,阿顾行礼的时候,正面着自己,黄金簪掩在发髻之后,自己并没有看见。如今细看,方看的分明,一对蝴蝶静静掩映在阿顾青丝之间——竟是一枚做工精致的黄金蝴蝶簪。
那蝴蝶栩栩如生,伏在少女发鬓上,似乎要展翅飞起来。
席上,姬华琬似乎向阿顾问了些什么话。阿顾怔了怔,偏头想了想,笑着开口回答,鬓边的金色蝴蝶随着她的动作微微震颤。
面上的血色刷的一声褪去,玉真公主一双眼眸直勾勾的看着少女鬓边的那一对蝴蝶。那蝴蝶翼翅扇动,仿佛记忆里落在棕红长绒地衣上的黄金蝴蝶簪,细长而尖锐,簪末沾着些许鲜红的血迹。
“……圣人治国井井有条,如今老身在这永安宫中只做颐养天年,国事是再也不想费心啦!”太皇太后和皇帝说着话,转过头来,面上带着笑容,唤道,“瑛娘。”瞧见姬明瑛微微颤抖的身体,煞白的面色,不由大惊,猛的伸手抱住玉真公主,出声唤道,“瑛娘,你怎了?”
记忆深处,聂弘怒斥之时自己的痛心和惊愕,自己用黄金蝴蝶簪干净利落的刺了下去,一股鲜血喷起……两个画面不断的交替闪现,痛心而又绝望。玉真公主面色煞白,捂着胸口微微颤抖,直直的往后跌了下去。太皇太后一把抱住几近晕厥过去的玉真,扬声唤道,“快宣御医。”声音因为惊惶已然变调。
席上发生这等□□,众人措手不及。皇帝和公主都拥到玉真公主身边,查看玉真公主状况。阿顾惊见玉真公主倒了下去,惊呼唤道,“小姨。”身子前倾,想要探看玉真公主。但她身子不便,行动不及,玉真公主此时身边早已经被宫人层层拥住,自己哪里看的清楚?
“……这是怎么了?瑛娘怎么会忽然出事?”太皇太后惶声问道。
皇帝和公主只看见玉真公主直直的倒下去,并不知道始末。姬华琬退后一步,瞅见阿顾头上的黄金蝴蝶簪,忽的惊叫起来,指着阿顾道,“阿顾,你竟敢戴黄金蝴蝶簪,你不知道玉真小皇姑生平最厌的首饰便是黄金蝴蝶簪么?”
犹如一个炸雷劈在头顶,阿顾怔在当地,“……我不知道呀!”
一瞬间,满殿的人的目光都投到了阿顾发髻中插着的簪头蝴蝶之上。
这果然是一支蝴蝶簪,簪子做工十分精致,簪首的蝴蝶插在阿顾的倭堕髻旁,翅翼镂空,金光灿灿,端的如同振翅欲飞。
当年玉真公主与驸马聂弘仳离,贱婢容儿污蔑公主伤害庶子聂密,用的“证物”便是一支黄金蝴蝶簪。玉真公主下降成国公府,嫁妆无数,妆奁盒中的首饰多的见天换着戴小半年也换不完,这支黄金蝴蝶簪乃是纯金打造,色泽灿烂,金银坊江千重的手艺精巧无比,簪首那对蝴蝶也雕饰的灵动非常。她素爱这支簪子色泽灿烂,日常常常佩戴。容儿使了法子将这支簪子盗去,在聂弘面前哭诉公主以此簪伤了庶子。真相大白之后,玉真公主便是用这根黄金蝴蝶簪挑断了庶子聂密的右脚脚筋。
此后公主干净利落的从那场自认屈辱的婚姻中解脱出来,不肯思再嫁,终日周游在长安权贵之中,交游广阔,言笑如花,看似没有留下一点伤痛,唯一落下的一个毛病,就是再也见不得黄金蝴蝶簪这种首饰。
前些年公主在自家的惜园中举办宴会广邀长安贵女,御史中丞宋覃之女赴宴,头上便戴着了一支鎏金蝴蝶簪,玉真公主猛然看见,惊乍昏阙,猛的倒下,此后病了足足大半个月,差点就此没命。那位宋中丞的女儿受了惊吓,回家之后惊阙难定,躺在床*上几个月,竟也死了!此后,先帝下令,宫中工匠再也不准造黄金蝴蝶簪。长安各家权贵中,自己所到之地,再没有一个贵女,会佩戴黄金蝴蝶簪。玉真公主很就没有再犯病了。却在华山祈福一年之后,回返长安,在宫中的洗尘宴上,在自家归家未久的外甥女阿顾头上,看见了久未见过的黄金蝴蝶簪!
“不知道!”姬华琬面上泛起激愤,眼眶含泪,一把推开她,怒目而视,“一句不知道就可以了么?玉真姑姑素有心疾,情绪一激动,就会犯病。就因着你一个不知道,就害的玉真姑姑病成这样。你是不是有意要害玉真皇姑的?”
八公主大声斥骂,声音尖锐,落在晕厥的玉真公主耳中,身子愈发不适,一口气提不上来,唇色微微泛出一点淡紫色泽。太皇太后揽着玉真公主的身体,只觉玉真公主身体颤抖,心中焦灼不已,喝道,“好了!”抬头凝视着阿顾,勉强忍耐住了皱了皱眉,和声道,“阿顾,你先回去吧!”
阿顾怔了一怔,望着太皇太后,只觉得太皇太后平素里一双眸子十分淡漠,不觉心中一冷,陡然惊悸起来,猛的扑了过来,大声道,“我不知道小姨见不得黄金蝴蝶簪。……我今儿到永安宫来,陶姑姑告了假,金莺姐姐也不在於飞阁,我只是随便打扮打扮便过来了。‘黄金蝴蝶簪’,啊,对了,”她猛的反应过来,嚷道,“我戴的根本不是黄金蝴蝶簪。是玲珑簪,是玲珑琼花簪。”从头上将簪子一把擎下来,摊在掌心。
簪子大约五指长,插在发鬓间的时候露出黄金簪首,如今托在掌心,才发现簪身乃是碧玉,只在簪首之处接了簪首黄金。簪首粗看之下像是一对展翅欲飞的蝴蝶,如今翻看,才发现是一团簇开的琼花。琼花亦称作“蝴蝶花”,以花入簪,形似蝴蝶,可见得匠人的用心。
“怎么可能?”姬华琬尖叫一声,瞪大了眼睛,嚷道,“你戴的怎么可能不是黄金蝴蝶簪?”
阿顾瞟着姬华琬,“可这明明就是琼花簪。怎么,八姐姐,你很期待我戴的是黄金蝴蝶簪么?”
姬华琬被她冰冷的话语一噎,激灵灵的打了个寒颤,不自禁的瞟了太皇太后一眼,见太皇太后目光冷肃,带着幽暗的光芒,心中一惊,低下头去,强笑道,“阿顾你说笑了,怎么会呢?”
玉真公主瞧见了琼花簪原身,心中一安,面色渐渐的也恢复起来。正在这时,御医冯辙背着药箱赶到,给玉真公主诊了脉,恭敬道,“公主之前引发心疾,幸得情绪平静下来很快,如今已经是转好了,并无什么大碍。臣开几幅清心方子,公主喝个几日也就是了!”
太皇太后颔首道,“如此,就麻烦冯御医了!”
她抬头望了一眼立在殿中等候的皇帝和公主等人,道,“你们也都下去休息吧!”
皇帝便领着弟妹道,“既如此,那孙儿便先行告退了!”
公主立在一旁忧心忡忡。今日宫宴上发生的事情出乎意料,久别归来的胞妹陡然犯了心疾,却还和自己的女儿阿顾有关。她一时有些无措,上前道,“母后,我担心妹妹,还是让我留下来陪陪瑛娘吧!”
太皇太后道,“我知道你对妹妹的心意,只是瑛娘如今需要的是好好休息,大可不必你留下来。回去吧!”
公主无奈,只得道,“那,母后,我先回去了。”上前牵起阿顾的手,安抚的看了女儿一眼,柔声道,“留儿,我们走吧!”
阿顾坐在轮舆上,看着远远的华榻上玉真公主苍白的脸色,心中五味杂陈,忽的急急开口道,“小姨没事吧?”
姬明瑛躺在榻上,感觉到自己床前有人,睁开眼睛,看见阿顾苍白面色上歉疚的神情,“小姨,……对不住。”阿顾嗫嚅了一会儿,艰难道,“我不知道……,如果我知道的话,我一定不会戴那只簪子的!”
玉真公主怔了怔,笑着道,“好,小姨知道了!”
从永安宫出来,阿顾便板了脸色。
今儿个,在於飞阁里的时候,她头上戴的,的确是一支黄金蝴蝶簪。她察觉到陶姑姑和金莺都不在,心里敏感觉得不对。没有陶姑姑把关,公主当时已经去了永安宫,她无法可想,索性借着取琴谱的事情,先去了一趟鹤羽殿,求助江太妃。
太妃当时已经休憩,坐在寝殿中看一卷书,见了她过来,十分惊讶,放下手中的书卷,觑了阿顾一眼,“这个时辰,永安宫的宫宴马上就要开始了,你怎么到我这儿来了?”
“师傅,”阿顾笑着道,“你曾经教导我,受人欺辱要敢于反击。也曾经教过我,‘树欲静而风不止’,我觉得,这永安宫的风已经吹起来了!”
太妃打量着阿顾的装扮,“她们特意调走了陶姑姑和金莺,显见得确实有什么打算。太皇太后和圣人都护着你,要想让你失宠,只有着落在刚刚回宫的玉真公主身上。但你是公主小辈,玉真公主和你阿娘乃是同胞姐妹,素来亲近,欢喜你都来不及,怎么会……”她想了半天,不得要领,抬头吩咐引绛道,“去请傅姑姑过来一趟。”
太妃离开长安十数年,早就不知长安旧事。傅姑姑却是一直待在太极宫中的,抚了抚阿顾发髻旁露出的簪首蝶翅,沉声道,“若是顾娘子戴着这支黄金蝴蝶簪去了永安宫,只怕便不是给玉真公主洗尘,而是给她添堵了!”
阿顾面上神色巨变,“竟有此事?”
“这黄金蝴蝶簪……?”太妃问道。
傅姑姑面上笑的清淡讽刺,“太妃久处东都,顾娘子也刚刚回宫,大约不了解长安一些旧事。玉真公主极恶黄金蝴蝶簪,因着公主有宠的缘故,这些年,宫中早就不造这种金簪,连长安贵女闺中都少戴此簪了。也难为这些人了,竟不知从哪儿找来这枚簪子。想来是打着让小娘子见恶于玉真公主的主意!”
阿顾想着自己若不知此事,真的戴着这支簪子去永安宫赴宴,后果将会如何,不禁惊出一身冷汗,切齿冷笑道,“我从来没有冒犯她的地方,她却步步紧逼,实在欺人太甚!”
太妃道,“既然先知道了她的打算,阿顾,你打算如何?”
阿顾目光变幻,心神不定。
太妃唇纹中露出一丝冷笑,“此事定非出于偶然。此次你发现了端倪,躲过去也算容易。但你要想清楚。那人心中恨意已毒,她此次没有奏功,心中愤恨没有消散,下次定会继续算计于你,你觉得自己下次还能有这样好的运气发觉么?”
阿顾怔了怔,恭敬拜道,“师傅请教我。”
江太妃微微一小,昂起头来,森然道,“就像我说的。既然察觉了这份算计,便将她的算计摊在阳光下,让所有人都看见。也让她狠狠的知道一次疼,才会再也不敢算计你。”
阿顾按下心中的回忆,出了永安宫,晕黄的阳光照在身上,暖洋洋的。公主抱住自己,安抚道,
“留儿不怕,阿娘在这里!”
“……今个儿吓坏了吧,”母女两换了燕裳,坐在於飞阁次间靠窗炕上,公主瞧着女儿雪一样的面色,不禁越发心疼,将阿顾小小的身体拥在怀中,柔声道,“都怨我,若是我之前和你说了你小姨的忌讳,你便不会戴错簪子了!”
阿顾回过神来,淡淡一笑,“阿娘,我没事!”
“阿娘,你已经待我很好了。但若不是有人有心算计,谁会给我戴那个劳什子黄金蝴蝶簪?这世上只有终日做贼的,哪有终日防贼的?这次,将她的心思扒在大家面前,我也算是值了。我知道的,不管发生什么事情,阿娘都会护着我!”
公主大受震动,放开手瞧着阿顾,面前的这个女儿,懂事的让自己心疼,看着她总是这么善解人意委曲求全。自己看着这样的她,这颗做母亲的心,就如同在油锅里煎着似的,又酸又疼,“留儿,”她努力绽出一丝笑意,柔声安抚道,
“今儿用不用阿娘留下来,在於飞阁陪你睡?”
“瞧阿娘说的,”阿顾失笑,仰起头道,“阿娘莫不是当我是个易碎的琉璃娃娃,这点儿事情便经受不住?”
到最后,公主终究不放心的离开,“留儿,那我回去了!”
“嗯,”阿顾泛起柔和笑靥,目送公主,“我如今好好的,阿娘不用担心的!”
公主一步三回头的回去,阿顾坐在於飞阁罗汉床*上,倚在炕上隐囊之上,瞧着母亲离去的背影,唇边噙着的笑容渐渐淡去。她的侧影投在殿中的窗纸上,修长而又消瘦。碧桐侍立在一旁,望着她,目光沉默而又担忧。其他两个小丫头经过了白天一场惊心动魄的经历,现在还没有完全回过神来,站在下头战战兢兢的,良久,绫儿抬起头来,偷偷打量着阿顾,壮着胆子上前,笑道,
“娘子,……今儿真是好险,”她拍着胸口,“若不是娘子运气好,只怕就要倒大霉了!”
“是啊,”阿顾抬起头来,抿嘴一笑,“我的运气是不错,但若不是拜你们中的人所赐,今儿个也不能够顺利的让八公主吃上一次亏,”她瞧了一眼跟在轮舆旁的宫人,笑盈盈的问道,“是吧,绡儿?”
绡儿侍立在一旁,心神不宁,闻言身子一晃,勉强道,“奴婢不知道娘子说的是什么?”
“哦,”阿顾道,“你真的不知道么?你不知道,那那支蝴蝶簪怎么会出现在我的头上?”
绡儿反口,“娘子,您的话奴婢不服,您的衣裳首饰都是绣春姐姐一手安排的,今天您的梳洗服侍也是绣春姐姐做的。您为什么不说是绣春姐姐做错的事情,偏偏赖在奴婢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