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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旁的驴子被轻轻勒停,亭玉有些犹豫不定,不知该不该多管闲事。正巧那宋世羽转身,一见不远处站着一个亭亭的姑娘,旁边跟着一头乖顺的驴子,一人一驴正好奇地看着他。
宋世羽不由涨红了脸,心头那股悲呛陡然吞回肚子里,大着舌头道:“姑……姑娘,你,你在看甚么。”
亭玉被抓了个现着,定了定神,看清那人后蓦地一问:“你可是小宋先生?桃源学堂的塾师?”
宋世羽下意识点点头。
大家都爱叫他小宋先生,有的也叫他宋家书生,是而面前的那个姑娘认得他,兴许是接孩童下学时见过自己,倒能说的通。
亭玉唇边逸出一丝恬静的笑意,用手指了指篮子,说道:“我正是去寻你的呢。我是楚时瑞的长姐,这粽子是我娘教我送于你的,吃着应个景。小宋先生是现在拿去,还是我送到学堂里头?”
宋世羽立时明白过来,刚才唉声叹气的,应该是被这楚姑娘听到了,不由有些羞赧,忙摆手道:“我这就回去了,多谢楚家婶子,这怎么好意思?”
亭玉笑了,“还有两位塾师那儿我要去,一路走去顺路呢。”说完便没拿出来,这油沥沥黏哒哒的,哪里能直接给他提着。
宋世羽很不好意思,有些手足无措地跟在驴子的后头,怕走的近教人看见误会,便站到五步之外慢慢着走。
亭玉心里觉得奇怪,方才听小宋先生在喊什么人,可她上回听得时瑞说,宋家书生是黑水城有名的书生,当年十五岁就中了乡试魁首,可是黑水城第一位解元郎。而且听得人是个大孝子。只是亭玉现在偷偷瞄去,有些傻趣的样子,见人就红脸,倒不像那些个甩头甩脑张口就是之乎者也的书生样。
只是这宋书生心性若童,却也是个苦命的,眼看着就启程去参加第二年的春闱会试,宋母却是病倒了,还硬生生瞒着儿子不说,只教他快些启程赶路。
宋世羽先时还未察觉,出了黑水城后心越来越慌。总觉得自己错了什么,这离赶路还有半月,怎的现在就叫他离家了?是而宋世羽还是回家去看上一眼才放心。却不想宋母瞒着他在染衣坊里做活,得了痨病。这一下他又如何会放着宋母一人在家,便将所有攒下的银子买了汤药,一心给宋母治病。只是这痨病又哪里是几日能好的,在床上躺了许久。他便错过了赴京赶考的时候。
会试三年一次,宋家为了治病已经欠了许多银两,别说再接着赶考,就是给宋母买药的钱都再也没地可借。宋世羽一边上街练摊子写书信挣些银钱,家里的柴火都是出门去捡的,吃食大多是东家匀出一些。加上自己的解元郎的身份有官府的补贴,好不容易熬了两年,宋母渐渐便好了一半。只是身子虚得根本不能下地做活。
正值前路无盼的时候,听得黑水城百里之外的漠岭被官府开荒辟地,饶是黑水城都比往日热闹起来,又有那家桃源百货的铺子开了起来,许多招工的活都是从那儿发布的。宋世羽听得桃源学堂要征三名塾师。束脩月结,一月便有一两银子。他心里颇有些意动。又怕宋母一人在家无人照顾,便没去应征。只是过了几日,宋母却是偷偷地给他报了上去,又是解元郎的身份,一下子便录进了。
这般一来,宋世羽只得一个人独自启程,咬牙借了二两银子给家里置办好了柴米油盐和宋母的药,收拾了个小包袱带着几欲翻烂的书册就上桃源城来了。
亭玉自然不知这些事情,她不过听了别人说了两句,此时看到宋世羽眉头还是打结,眼神时不时飘到周遭的树丛里,也不知在寻什么。
脑子里忽然闪过一丝念头,冥冥中也不知怎的,好似自己能帮上什么,亭玉鼓着勇气问道:“小宋书生,我听得刚才你是在寻什么?”
宋世羽一怔,眼里滑过一丝落寞,点点头道:“我家花盈丢了,也不知上哪儿去了,这都一晚上没回来了。”
亭玉觉得好生怪异,花盈?听着似乎是个小姑娘的名儿,便下意识问道:“花盈有几岁了,长什么模样,在哪儿走丢的?”
宋世羽心想多一个人能问问也好,连忙说道:“三岁了,从来都跟我一起睡,不爱别人碰它的头。特征是屁股后头左右两点小白花,跟别的花栗鼠不一样……”
亭玉那愈来愈红的脸色陡然僵住了。
先前还以为是小姑娘,这一听,敢情是只花栗鼠啊。又一想夏晚夏然送到沈氏医馆的那只,她都忘记去拿回来的,忽然觉得有些可能,忙问道:“我妹妹捡了一只摔伤腿的松鼠,现在还放在沈氏医馆里头养着呢,你去看看,是不是那只?”
“啊!真的!”宋世羽惊喜地叫出声来。
亭玉略一思索又道:“我也不能肯定,没怎么仔细看,不知是不是你的那只花盈。”说完,亭玉心里陡然有些好笑。这花栗鼠如何分雌雄?她倒还真是不知。小宋先生还真是个呆子,有些傻里傻气的,不过那较真的样倒是挺有心,对一只花栗鼠也这般好。怪不得时瑞那帮小子嘴上说小宋书生特好欺负,倒没有人真去捣蛋,不过是开开玩笑罢,看他现在这眼睛亮闪闪欣喜的模样,亭玉心底里隐隐希望可别弄错才好。
走不过一条街,便快到了学堂,亭玉自然知道他的急切,便开口道:“小宋先生,你可以先去医馆找沈观书沈小大夫,就说是夏晚捡的那只,我告诉你的,他定会给你瞧的。”
宋世羽此时收了急咧咧的样子,强装着镇定,摇摇头道:“这不行,医馆里人多,若是被别人听左了话,没得误了你的名声,还是等楚姑娘办好了事,我远远跟着就好。”
亭玉心头一拧,还真是个呆子。算了,且由着他自己急,将最后两串送到塾师家里头,那边的宋世羽一会儿皱眉一会儿偷偷吸气,只等着亭玉办好了事去医馆。
亭玉不是第一次骑驴子,先前好一阵害臊,不过她不会骑马,出门能骑个驴也能少走好些路。看宋世羽的急样,便快些赶了起来,前头一路领着朝医馆过去。
沈观书不在,正是医馆里的药童支了手,一看见亭玉就笑:“楚阿姐,你的那个花栗鼠真逗,今天腿大好了,就开始吃东西。脸颊子塞得鼓鼓的,偏还想再填进去。”
亭玉赶紧叫小童去拿来,小童有些不舍,但也知道这是沈大哥吩咐的,便将整个细竹笼子交给她,顺手还递了一包金疮药粉和花生仁。
亭玉道了谢,瞥眼看外头宋书生在原地垫着脚,又不敢一同进来教人看见,便笑了笑,提着笼子就走出了医馆。
走到栓驴子的地放,旁边没甚么人,宋世羽便跟了上来,一见亭玉手中的笼子,便叫了一声:“花盈!”
那笼子里的花栗鼠吱吱发出尖脆的声儿,似乎在回应一般,亭玉看的好不神奇,问道:“你认出来了?”
宋世羽双眼亮晶晶的,赶紧点头:“正是花盈!多谢楚姑娘,不然花盈可就在外头吃苦受罪,说不定……”说到这里,宋世羽忽的就弯腰拜了一个大礼。
亭玉吓了一跳,赶紧一让,将笼子递过去,“小宋先生可别这样,受不得。我回家了,这药粉你收好,每日换一次。”说完,不等他一而再地道谢,赶紧牵着驴子回家去了。
宋世羽开了竹盖子便心疼不已,又记起什么,抬头看去,人已经走远了。背影纤细,若荷尖初露,人已亭亭。
花盈似乎有感觉地吱吱叫了两下,宋世羽蓦地脸就红了……
亭玉一到家,朝秋便跳了上来,递过一块麻糍糕叫她吃。夏晚夏然围着周幕迟蹦啊跳的,抢着要他手里头的粉团人偶。那边江笙哥儿带着青淼乖乖地跟在李氏的后头递东西,亭玉看的心头暖暖的,冲朝秋一笑:“没想到来了桃源城,这边倒比杭城更自在些,这几个都快玩疯了。”
朝秋一边吃着雪白的麻糍,一边笑:“我与言璟哥说了,在城里头办一个幼童园,有那没空带小萝卜的,或是因着农忙怕孩子贪玩碰着磕着,都可以放到幼童园里。反正小孩子们都喜欢在一处做游戏,热热闹闹的,只上半天的学,到时候又是桃源城的一大亮色。”
亭玉笑着嗔道:“就你花头经多,哪里会有塾师愿意带一帮三四岁的孩童?”说完这句话,却又想起一个人,不由下意识摇了摇头。
朝秋转了转眼珠:“姐,要不,我推荐你当咱们这片区的园长?现在可是官设的呢,怎么说你也能算当上女官了!”
亭玉脸蓦地一红,用手指头轻轻点了一下朝秋的额头:“还女官呢!快些帮娘去打点,爹可是快回家吃饭了。”
夏晚在一旁早就听见了,此时噔噔噔窜过来绕着姐姐追问什么是幼童园,什么是园长,她也要当女官,直教满院子的人都乐不可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