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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观书打量她的诧异之色,见朝秋似乎有些知情模样,又急于放下捂嘴的手,巴掌大的小脸顿时有些涨红,盈盈得有些欲说还休。
沈观书心中一动,沉吟道:“朝秋难道知道此事?”
朝秋却不知这世上真有这等巧合,心下猜出八分,加之沈观书既为大周之人,想来却不会去可怜那瀛人,便将先前发现的古怪之处略略说了,又将方才救下那孩童的事一并道,“沈哥哥,我猜的那孩童体内应当也下了禁制,却不知是否如我所想。这瀛人着实有些阴险难测,你说的那……蛊毒,我却不敢断定,那男人或许就是孩童的爹。”
沈观书回想起清晨所见所闻,又将朝秋的话想了一遍,说道:“我离开之时,只知漠北忽然小了动作,并无异样之处,是而少了许多伤患,这才得以出来。路上已走了两月有余,如今的境况,还真是不得知。”
朝秋想来也是,略略有些失望,毕竟传信鸟再快,也快不过闪电。这已过了半月,若是先前真的有好几批神秘的东西送到漠北,只怕……
朝秋暗暗祈祷,千万不是如自己所想的那样,这般走了下神,醒悟时才反应过来,说道:“希望无事便好。暗哨不能劫下那批货,只希望揪出身后之人,不然,我们也无需这般自我揣测不得而知了。”
沈观书点点头,“这倒不必忧心,只要非不可治之毒,其余的漠北那边自然会抵挡得住。”
朝秋心中并无多大的信心,不过嘴里仍是说道:“但愿这般才好。”
待几人回了后院,那孩童早已带至隐蔽的宅院之内。
那些人并未能追踪过来,到底这大周不是他们的地盘。加上手底下个个都是精挑之人,办事很是妥当。
屋子里,却是有哭啼之声频频传来,一干人等都已经退下,只留了几个看守,聂伯在一旁轻声安慰着。阿福到底也懂了事,隐隐明白这些人是救了他,只是又想起了阿娘,嘴一憋哭得愈发厉害,“阿娘……阿娘……他们会打阿娘的。阿福不要跟娘分开。阿爹你在哪儿,怎么还不来接阿福……”
朝秋初进院子,便听到阿福这般哭嚷。着实有些不忍,不过一想到阿袖传来的消息,那帮人又重新选了一处宅院暂且住下,似乎宁愿冒着极大的危险,也不愿乘船先行离去。
沈观书缓步走来。与聂伯的目光一撞,微微有些怔意,不过一息之间就缓了过来,微微笑着点点头,不再说话。
朝秋心中只想早些问出线索,便对着聂伯问道:“可曾问出什么?”
聂伯摇了摇头。“这孩子似乎一向跟着他娘,对他爹倒不是很贴身。我猜想,男人和女人孩子应该是分作两处的。大海茫茫隔烟雾,希望能在同一座岛上为好,不然多了些难度。”
说话间,朝秋已经道明了沈观书的来历,聂伯纵使知道有这样一个人。却不曾见过,如今人在眼前。又来了涂州,不免心中带了些揣意。
沈观书一言不发,坦荡得很,见朝秋对她投来鼓励的神色,不由有些好笑,点头道:“我这就去看看,他可曾也种下了毒。”
阿幼与阿袖守在屋外,与聂伯低声交谈起来,大多时候都是阿幼在说,阿袖补充,聂伯听完点点头,吩咐了一些事。
等进了屋,甫一见到那叫做阿福的孩童,朝秋叹了口气,这般小,身量就跟夏然夏晚似的,可他却没多少肉,也不知从前过的是如何的日子。
“阿福乖,让这个哥哥给你看看,若是你乖了,过几日就能见着你爹哩。”朝秋扯出一丝笑脸,轻轻说道。
阿福初次见到这几个人,离开阿娘的身边怕得不得了。却见那个小一些的哥哥摊开手掌,五颜六色的小糖果子,不知道好不好吃。
肚子有些饿了,阿福深知食物的重要,从前分到的分量一直很少,还是阿娘自己饿着拨给他的,如今见着这又好看,又似好吃的东西,颤颤巍巍想要拿,却又不敢。
朝秋一股脑儿倒到他被子上,笑眯眯地看着他道:“这些都是你的,晚饭爱吃什么,鲅鱼饺子?酸辣牛肉粉?还是喜欢吃菇丁鱼片大碗酸面?要不全都做了,只管挑你自己爱吃的拿。”
阿福怔住,似乎根本未曾听说过那么多好吃的东西,光是听着叫法,便觉得很好吃很厉害的模样,咽了咽口水道:“真的吗?阿福真的可以吃这么多?”
朝秋狠狠点了头,愈发让阿福欢喜起来,只是又悄悄说了一句,“阿娘阿爹没得吃……”
那个模样,像极了在井叠庄时,夏然夏晚想要多吃一些,叶氏怕他们积食便扣住了,夏晚最爱这般委委屈屈。只是那两个小的是做样子,阿福却真的是伤心至极。
朝秋心中揪疼,忙将他的视线引到了糖果上,让他自己挑着尝味道,每一种都不同。沈观书收到朝秋的眼色,坐在床边,阿福倒也懂事,晓得配合,无论是张嘴露舌,抑或是切脉摁穴,虽然身体时而微微的痛意,但到底有了吃的不再吭声。
这般过了须臾,沈观书脸色慢慢凝重起来,不再如方才那般云淡风轻,对着朝秋点点头,示意出门一叙。
朝秋将桌上的点心包打开,每样只有一小口,不会令他吃撑了,只让阿福自己吃完睡会儿,便轻轻关了门,走到正屋里。
聂伯已经不在,似乎是出门了。
这处宅院靠近仙肴馆不远,不将人带到仙肴馆后院,最怕走漏风声。
阿袖泡了茶,早已退得无影无踪。反观阿幼,却是去灶间忙活开了,想着办成了一件事,晚上好好让少主压压惊……虽然似乎并没有什么可受惊的……
“似蛊非蛊,我先去一直走入一个误区,总觉得若是体内的毒并非死态,便断定应当是蛊。可这般看来,我着实有些武断了。”沈观书就着桌上备好的纸笔开始描划,“应当是类似的一种寄生带毒之物,也许是直接喂服用,也许是从血脉破处种入。如若没有药物压制,便会侵袭体内五脏心脉。如这小儿,似乎并未病发过,身上白净的很,并无抓咬之处。先前我所见之人,身上多有斑点,因为皮肤尚黑,恰似被海风吹一般,并不特别。只是我能判定,此人先前毒发多次,也不知是否无药可吃,还是自己私扣下来。”
朝秋顿时交握住手,咬唇问道:“私扣……难道他很早之前就开始计划着要逃走。想来病发之时必得难受至极……沈哥哥,你可有办法找到他。我们救走阿福是其一,想要找到此人才是真正的目的。”
沈观书手中的笔并不停歇,想了想道:“如若真是那人,我倒是有办法查出。只是夜间影蜂躲藏于暗处,今日已迟,想来他对阿福带走一事有所察觉,必当会抗衡一二。”
事情有了眉目,朝秋并不急于寻出那人,点点头道:“嗯,就听你的。想来经过这一夜,那人应该会分清我们并非是敌人。希望他不是蠢人,以为我们诈他罢了。”
两人说了一会儿子话,便不再提这件事。倒是朝秋,如今对涂州也算熟识,知晓沈观书一时半会儿并不走,饶有兴致地与他说些异城风情,兼而说出一些只有在医书上见过的海物。沈观书对此大有兴趣,一时间交谈甚欢,又想起了两人第一次见的时候,颇有些忍俊不禁。
待到阿福惊醒之时,哭闹着要寻爹娘,朝秋一时没了主意,阿幼正前来接人,晚膳已备至得当。见朝秋这般苦恼,便笑呵呵地上前,忽的将阿福抗到了肩头,让他像鸟儿一样俯瞰,“阿福不怕,哥哥带你像海鸟一样高飞,飞个几日,你便能寻着你阿爹阿娘。现在跟哥哥去吃好吃的,可好?你先前晚饭吃什么?喜欢吃甚?都跟哥哥说,若没有我便去做来。”
阿福初时的后怕,此刻隐隐有些兴奋起来。都说小孩子是最爱抛高高骑大马的,被阿幼这般抱着玩着,便也忘了方才的苦恼,撅着小嘴报出来,“晚上一向吃荞麦面,偶尔能吃上黑面饼子……那些好东西是给大人们吃的,阿福有次偷偷吃了一回,阿娘便打阿福了……”
阿幼暗暗听着,并不接着挑他的话往下问,只说道:“那今晚阿福只管放开了肚皮吃,虾饺子能一口咬出鲜汁,鱼丸子又烫又香,嚼着可有劲……你可爱吃炒河粉,待会儿也有哩……”
这一晚上,阿福颇有些卸下心房,阿幼也像个大小孩一样,陪着他玩了好一会儿,最后还是他哄着一同睡了一张床。
待到第二日,几人相继早早醒来,阿幼的芭蕉甘露都未收集满一瓶,便见那个神医之孙对他点头一笑,两人年纪相仿,只是一个通身的淡然儒色,另一个面上看去是个爱笑之人,谁也不曾知道他腹中知晓多少东西。
那影蜂已经朝着外头飞去,后面跟着的暗卫着实震惊不已,心中暗暗记住,将此事报于首领,想来以后定有些用处。
一处偏僻的院子附近,影蜂嗡嗡停住,落在附近的霞草上,并不再飞动半步。
一个躬着背抗着咸鱼干的小贩从破屋里走出来,似乎要赶着去摆早市一般,时而抬起头看旁边路过的偏院,眼中晦暗不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