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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啊,离开了,我怎么报复乔江北,更何况,我哥……
我咬紧下唇——我和苏家其实并没有血缘关系,可是从沈碧云带着我进入苏家开始,所有人就都掏心掏肺的对我好,现在,我爸却因为我的缘故死了,我还有什么脸面去整天面对我哥?
不论他想要将我从舍尔身边带走的目的是什么,我都不想遵从——我不想给他惹麻烦,也不愿意放过舍尔还有乔江北。
气氛一下沉闷了下来,舍尔脸上也带了几分迟疑——好像是在考虑,将我送给苏念深用来换取合作的机会,还是因为对我这张脸的偏爱,一直将我留在身边,两个决定,哪一个会好一点。
我不敢给舍尔太多的时间考虑——这个女人,她的喜欢太凉薄,如果给她时间想清楚,她肯定会选把我送给苏念深这条路的。
念及此,我坐直了身体,刚想开口说话,坐在我对面的苏念深却先我一步开了口:“我想单独和她说会话。”
没有指名道姓,可是舍尔很快就反应了过来,她在我掌心捏了捏:“好,你们慢聊,文静,我在外面等你。”
我点了点头,看着舍尔起身离开。
直到这片区域只剩下我和苏念深两个人,他也没有开口说些什么,只是将身体陷进柔软的卡座里,带着几分若有似无的打量,视线一直胶着在我的身上。
我在他的注视下,整个人越加的手足无措了起来,好半响,见他始终都没有想要开口说话的迹象,不得不低声唤了句:“……哥……”
苏念深打断了我,在我只是发出了一个音节的时候,他语气里带着几分冷沉:“不要这么喊我,除了和我一样姓苏,我们什么关系都没有。”
我眼眶发热,过了许久才咽下了已经冲到了咽喉的哽咽,我越加低下头,放在膝盖上的十指紧紧攥着掌心里的礼服,直到平整的礼服被我绞得褶皱不堪,我才控制住着自己再次开口:“……对不起。”
对面的男人冷晒了声:“不必对我说抱歉,苏文静,这一辈子,你都不需要对我说抱歉。”
在我带着泪意的抬眼看他的时候,苏念深一字一句,带着世间最浓烈的仇恨,他说:“因为,有生之年,我——绝对不会原谅你。”
我张了张嘴,什么声音都发不出来,只有眼泪顺着脸颊大滴大滴的砸落,可是,我不敢再开口说话了,只是就那么垂首坐着,甚至连给自己擦眼泪的动作都不敢做出来。
极度的情绪压抑,让我整个人都有些窒息,我不知道时间过了多久,一直就坐在我对面的苏念深却始终也没再开口,透过水雾一样的视线,我只看到了,他的食指一直在桌面上有节奏的敲击。
“为什么要呆在那个女人身边。”良久,对面的男人这样低声问了句。
我甚至以为是自己幻听了,抬起脸看他,他眉心蹙起,带着几分不悦又重复了一遍:“回答我。”
我赶紧伸手抹了把脸:“没什么的。”
他低笑了声,带着讽刺:“想给爸爸报仇?”
我身体绷紧,抿紧唇,没说话。
“苏文静,这种需要智商的东西,你玩不来。”他并没有挑好听的言辞,只是直白的在阐述事实:“最后问你一遍,跟不跟我走。”
我摇头,带着坚定:“我不走。”
苏念深豁然起身,脸色带着几分不耐烦:“我不想知道你的感情生活到底是什么样的,我只是不愿意看着你成为别人要挟我的筹码,苏文静,你听明白了吗?你一日不死,舍尔就会有你的命来要挟我。”
“那就别管我。”我对着苏念深笑,迎着他突然顿住的神色,我突然意识到了——我哥,其实还是在意我的。
可是——我不敢要任何人的在意了。
“哥,别管我,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如果有人用我去要挟你,你就当没看见,我们,确实什么关系都没有,只是恰好都姓苏而已,真的,我的死活和你什么关系都没有的,你不要在意就是了。”
沉默犹如疯长的蔓藤,在我和苏念深之间野蛮生长。
我不知道时间过了多久,只是知道,再不出去,舍尔估计也快回来找我了,深吸了口气,我对上苏念深的眼眸,唤了声:“哥……”
苏念深打断了我,几乎是咬牙切齿的,眼底的厌恶抗拒清楚明白:“别喊我哥,我担不起!”
我身子发颤,低下头,良久,终于再度挤出了一个笑脸,面对苏念深,我轻声说了句:“苏先生,那我先走了,后会无期。”
起身,几乎是狼狈的,我提起裙摆,小跑着出了那片有些苏念深气息的区域,随手抓了个侍应生问洗手间在哪,侍应生指了路,我捂住嘴,在那么多诧异的注视下,一路冲进了洗手间。
全身脱力一样顺着门板滑落,直到跌坐在了冰凉的地面上,我的双手才跟着失去力气垂放在身体两侧——真的想不到,还可以再见到我哥呢。
将脸埋进膝盖,我对着自己笑了声——真好啊,不管是出于什么原因,可是,在舍尔面前,我哥还是愿意给我一个遮风挡雨的地方,够了,真的,什么都够了。
就那么一直抱着自己跪在在地上许久,一直到外面传来了敲门的声音,我这才回了神,双手撑着门板站起身,我走到龙头边上,打开凉水,掬了把水往自己脸上泼,也不管状是不是会花,就那么持续洗到自己觉得精神了些,我这才走过去打开洗手间的门。
可是外面居然没有人——刚刚我明明听到敲门声了啊。
难道是自己幻觉了?
我摇了摇头,不打算在理会这些多余的事情,稍微整理了一下身上的礼服,我走出洗手间,可是都还没得及把门带上,斜地里却突然伸出一只手,捂住我的嘴巴把我往隔壁男士的洗手间带。
我大惊,下意识伸手瓣住那人的手腕,指甲几乎往对方的肉里掐了进去,可是对方却完全没有动摇,甚至连痉挛一下都没有,就那么在洗手间的走廊上,将我带了进去。
对方松开我的时候,洗手间的门已经被阖上了,哪怕惊魂未定,我还是顺着身体本能弯起手肘往那人腰腹位置撞了过去。
此刻的位置,是我被那人揽在怀里,他一手横在我的胸口,另一只手,很轻松的就把我发出攻势的手腕捏住了。
“别动,是我。”耳畔传来了男人低沉的声音,低哑,却带着十足的悦耳。
是乔江北的声音!
我脑子瞬间就空了,完全忘了自己该做出什么样的反应,直到身后的男人松开我,越过我的身体上前将洗手间的门给锁死,他回身面对我的时候,我才恍恍惚惚的回了神——真的是乔江北。
三个月没见的乔江北,此刻就站在我的眼前,他依旧是一身合身的暗色西装,五官惊艳到几乎带了攻击性,他的肤色似乎比我们之前的最后一次见面白了些,可是那双狭长眼眸却依然带着暗夜摄魂一样的力量。
彼此看清楚对方的似乎,我连呼吸的频率都开始变得紊乱,可是和我迎面站着的乔江北,却蹙起了他那双好看的眉:“苏文静,你怎么会瘦成这个样子?”
我在这句话里彻底回了神,身侧的双手瞬间紧握,我抿唇看着他,没说话。
男人冰凉修长的手指拂过我的脸颊:“没东西吃吗?还是吃不惯?苏文静,你知道你现在像什么吗?像是一个瘾君子。”
瘾君子?
我笑了笑——乔江北,真不愧是医生啊,一眼就看透了我的身体状况。
我抬起眸子,将所有的情绪都压了下去,只是就那么看着他,半响,我略显凉薄的划开嘴角:“乔爷,不是像,是事实,我吸毒了。”
乔江北瞳孔收缩,那双向来从容的眼眸里,第一次带了震惊,可是还来不及说些什么,门被敲响了,乔江北身体绷紧,上前将我护在了身后,可是却没有发出任何声音,直到外面再一次传来了敲门声,伴随着吴达的低声:“乔爷,是我。”
乔江北的身体这才放松了下来,他走过去,将门打开了一条缝隙。
吴达闪身进来,看到我的时候,他似乎也吃了一惊,带着不敢置信:“苏小姐……”
我对着他笑:“好久不见啊,吴达。”
吴达眼眸复杂,看了眼乔江北,而后又看了我一眼:“苏小姐……你的身体……”
我打断了他的踌躇问话,带着几分无所谓一样的态度耸了耸肩:“你没看错,我吸毒了,而且还上瘾了,身体吃不消,这很正常。”
吴达似乎倒抽了口气,动作很细微,也很隐秘,他快速看向旁边的乔江北,却是什么话都不敢说了,只是沉默着退到了我和乔江北身后,一个很容易被人忽略的地方。
“发生什么事了?”良久,乔江北才问了声。
“舍尔的合作伙伴沈辰,他不相信我,认定了我是你派过去的卧底,他给我注射了一种带有迷幻性的药品,想趁我药性发作的时候套话。”我道。
“你……”乔江北眸底神色复杂,可是我却已经没有了和以前一样,慢慢去品读的欲望。
我抬起脸,冲着他笑:“乔爷放心好了,我没露陷,当初你对我说的,把对舍尔的恨转移到你身上,我做得很成功呢,药性发作的时候,我对舍尔说的,是希望她能帮我杀了你,所有人都相信我了,包括沈辰。”
——其实,根本就不需要转移,因为,那些才是所谓的事实。
只是,和我对话的人是乔江北呢,这个站在金字塔顶端的男人,我怎么敢,在他的面前露出丝毫破绽?
是啊,我不敢,在我的报复没有完成之前,我甚至,都不能让他知道我恨他。
再也没有谁开口说话,这样的沉默其实对我来说挺好的,因为我不敢肯定,要是乔江北再问下去,我会不会就说漏了嘴,可是不知道为什么,胸口却在某一个瞬间,涨得异常难受,连带着眼眶都跟着红了起来。
像是快要控制不住哭出来了一样。
我仰起脸,做了好几个深呼吸——苏文静,你是受虐狂吗?
罪魁祸首就站在你前面,可是,你居然还会心痛心酸?
不是,应该——只剩下恨了吗?
伸手狠狠擦掉眼角的水汽,我对上乔江北的眼睛,努力笑出了声:“乔爷,我不和你说了,暂时没拿到什么有用的情报,舍尔还在外面等我,我先走了。”
话音落下,我甚至都不敢再去看他的脸色,只是越过他,伸手就要去拉洗手间的门,可是,我却没能拉开那道已经近在咫尺的门——乔江北拉住了我。
他的手指冰凉,可是掌心却带着几分温暖,拉着我的手,男人的声音低到了极致,也,轻到了极致:“在……怪我,是吗?”
那股酸涩在这几个字眼的冲击下,迅速漫过咽喉冲出了泪腺,只是瞬间,我就已经泪如雨下,可是——我怎么会怪你?
乔江北,我恨你。
有多爱你,就有多希望你去死。
回眸看着被他的掌心包裹的我的手,我噙着眼泪笑出了声,将手从他带来的些许温度里抽出来,我笑得连自己都觉得绝望:“不啊,乔爷,我怎么会怪你,当初不是就已经讲清楚了吗?我早就做好心理准备了,这没什么啊,最起码,我还有命在呢,不是吗?”
乔江北只是看着我,良久,他才说了句:“……前段时间,我回国了,你父亲的事情,我很抱歉。”
哈!
多么可笑的借口!
他怎么可能会回国!那个女佣亲口对我说的!这段时间,乔江北根本就没有离开过!
不过无所谓了,随他怎么说吧,反正,都已经这样了。
我连想要对峙的心思都没有——反正不管我说什么,他总会找到合理的解释来推脱的,既然已经知道了结果,又何必还要把那些血淋淋的伤口再次搬出来呢。
我擦掉眼泪,点了点头:“我知道的,乔爷,你有你的事情要做。”
三个月的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可是我的心境却早已经发生了地覆天翻的变化——最起码,乔江北再也不会是我生命里最重要的那一部分了。
可能我自己已经接受了这样的改变,但是对于乔江北还有吴达来说,这毕竟只是相隔一面之后的再次见面,我的变化,在他们眼里,是真的很巨大。
——明明最后一次见面的时候,我对于乔江北,还是很依赖甚至是不愿意离开的,可是只是相隔了一次见面的时间,我却已经开口说出了我想先回去的话来。
这很不正常,等我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我刚想说些什么补救回来,吴达却已经忍不住站了出来,他甚至都为我的变化找好了借口:“苏小姐,请你不要怪乔爷,这段时间,我们真的……”
“够了。”乔江北却打断了吴达没有说完的话,他看着我,眼眸沉沉:“苏文静,告诉我,你——还撑得住吗?”
我有些莫名,也有些不解的看着他——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难不成,我回答他说撑不住了,放弃他之前的所有努力,让我回去吗?
呵,怎么可能?
刚想回答他,近在咫尺的洗手间门却陡然传来了一声巨响。
嘭!!!
伴随着一股蛮力,这扇质量上乘的门就那么被门外的人一脚踹开了,乔江北的反应很快,我都还在震惊中,他就已经攥着我的手将我紧紧护在怀里。
眼角余光看见吴达的手也已经伸到了腰后的位置,做了个拔枪的动作。
碎屑飞扬间,我隐约听到了来自身后的一声冷哼,继而我的另一只手也被攥住了,来自两个不同的人的大力拉扯,被扯到了极限的双臂,从肩胛的位置开始传来了痛感。
可是什么反应都来不及做,原本将我稳稳护在怀里的乔江北却发出了一声闷哼,继而他攥着我手腕的右手略微松了松,那个踹门而入的人趁此将我一把拽了过去。
乔江北眉心微蹙,似乎是想把我重新拉回去,可是不知道为什么,他的右手却有些使不上力气,身后踹门的人和乔江北一起,双方相互使力,我就那么眼睁睁的看着,两个扯着我手臂的人好像角力一眼,只是瞬间,便互换了个位置。
身体好像快撕成两半了,在我都有点控制不住想要痛呼的时候,乔江北的手终于松了开来,而我,眨眼便跌入了一个略显冷硬的怀抱——是我哥!
他双手像铁臂一样圈着我,而此刻,我仍然是面对乔江北的姿势,吴达已经快速站到了他身侧,他们站在门口的位置,将出口堵住了,而苏念深则拽着我,将圈改成了牵,就那么牵着我的手,迎面看着乔江北。
这个记忆里,永远都是一副淡然从容的表情的男人,此刻他的唇色却有些发白,可是脸上的表情却没有丝毫变化,只是就那么站直了身体,看了我一眼,继而又看了将我圈着的苏念深一眼:“又是你。”
苏念深冷笑了声:“乔江北,你果然够胆量,居然还敢一个人出现在这里,怎么?找死?”
吴达脸色绷得难看,我哥话音刚落下,他就保持着持枪的动作,微微错步,将枪口对准了苏念深。
乔江北皱眉看了我一眼,伸手示意吴达后退,吴达有些迟疑,可是到底还是照做了,但是他手里的枪却始终没有放下来过。
可是面对这一切,我哥却好像都没有看见,唯有嘴角的笑始终挂着冷讽一样的弧度。
被我哥牵着的左手开始无意识的捏紧,甚至掌心里都已经开始冒汗——我不知道自己到底在紧张什么,可是,站在这里的人,只要一想到,不管是谁,都有可能死在我面前的时候,心脏那里,便是一阵紧缩,像是被挤到了极限的状态,随时都有可能炸开。
我不愿意承认这是在担心乔江北——只是,只是如果他在这里死了,那不是太便宜他了吗?他还没有尝试过我所遭受的一切,他怎么可以就这么死去?
苏念深似乎察觉到了我的紧张,他侧眸看了我一眼,眸光对上的时候,我很清晰的看到了他眼底的冷光,带着深恶痛绝的厌恨——像是看出了我在担心乔江北,在担心我的杀父仇人。
只是一眼,我便错开了视线,完全不敢再对上苏念深眼底的光芒。
他冷哼了声,可是牵着我手的大掌却始终没有松开,反而越发的紧,他拉着我,迈开长腿就朝门口的位置走了过去,对站在那里的乔江北还有吴达视而不见。
只有一条细缝,根本无法让我和苏念深通过,乔江北也没有让路的意思,就那么站在那里,快要撞上的时候,我听见苏念深略微俯身,对着乔江北道:“走着瞧!”
迎面的男人狭长眼眸微敛,继而平静的回了句:“我等着。”
苏念深脸色冷了下来,他肩膀微动,带着绝对的力量,径直撞上了乔江北的右肩,乔江北同样保持着身体不动的姿势,右肩一错,分毫不让的迎战。
两者相碰,两声闷哼同时从两个男人口中发出,他们各自退了一步,吴达的脸色都不对了,持枪的手瞬间就放了下来,他快步上前,像是伸手要扶着乔江北:“乔爷!”
乔江北做了个噤声的动作,吴达不敢再动,但是眉眼间的焦灼依然明显。
可是苏念深却没有给我太多的时间去看清楚,在他们彼此错位,出口的路被打开的时候,他拽着我,将我带出了这片区域,拐弯的时候,我鬼使神差一样回头最后看了一眼乔江北。
他左手捂住右肩的位置——指节分明的指间,却缓缓晕开了从暗色西装里流出的暗红色血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