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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男人什么都不缺,尤其是铁石心肠,他像是完全没有注意到自己未婚妻的脸色,什么话都没说,拉着我越过莫以言就下了楼梯。
宴会大厅里还有许多人,见到我和乔江北,人群下意识分开了一条路,他走得很急,我确实是跟得有点力不从心,几次绊到自己差点摔在地上。
可是任谁都看得出来乔江北心情不好,我自然也没那个胆量开口让他走慢一点,快到宴会出口的时候,我又一次差点撞上乔江北的背。
他似乎是不耐烦了,回眸看了我一眼,弯身就那么在众目睽睽之下打横抱起了我:“麻烦。”
丢下这么两个音节,还有身后此起彼伏的抽气声,男人就那么一路抱着我出了宴会大厅,走向之前何妈带我们过去休息的那里。
这中间的路程并不算短,我抱着他的脖颈,埋首在他的胸膛,耳边传来的心跳声却始终稳健。
心底的那些躁动不安,仿佛跟着他的心跳一起,渐渐安稳了下来。
何妈一直就在那里呆着,见到我如此狼狈的被乔江北抱进来,吓了一跳:“二少爷,苏小姐这是怎么了?”
“何妈,去帮我把我的医药箱拿过来。”乔江北意简言赅的说了句。
何妈不敢耽搁,立马出去了,男人却没有停下来,一直抱着我,往更里侧的内室走过去。
直到到了房间里,他这才放下我,将我安置在沙发里,我稍微打量了眼这个房间——有点想卧室,衣柜床铺什么都有,但是却简单得有些过头,也不知道是属于谁的休息室。
低头对乔江北说了句谢谢,男人却像是没听见,起身随手解开衬衫最上方的两颗纽扣,话都没说一句,何妈就带着医药箱进来了。
她想在这里帮忙,乔江北没答应。
一直等到何妈走了,男人这才提着医药箱走到我跟前,他蹲下身子,解开我腿上绑着的领带,蹙眉看了会,继而便打开医药箱找用得上的东西了。
我看着他给我清洗伤口的样子,几次欲言又止。
乔江北似乎察觉到了我的迟疑,头也没抬的说了句:“想问什么就问。”
我踌躇了片刻——想问的问题实在太多,一时间,我竟然不知道该从哪里问起。
乔江北见我还是沉默,手上的动作微顿,抬起眸子看了我一眼:“别问太多,我没那个耐心一一解答。”
意思就是,我最多只能问一个问题了。
和乔江北在一起这么久,他的一些潜台词,我到底是能听出来的。
垂下眸子看着男人给我夹出碎片,止血之后开始上药的举动,我嚅动嘴唇,好半响,才问了声:“乔爷,其实,你和家人的关系并没有外界传言的那么僵对不对?好多媒体都在猜测,你是因为恨,所以这些年才会连家都不回,可是我觉得好像不是这样的,还有刚才你对乔一……乔总说的,想把乔家搅得天翻地覆什么的,只是一时气话,是不是?”
我看得出来,他很爱乔太太,而关于自己的父亲,刚才我所见识到的那些短暂的接触,他们之间也并没有太多尖锐的恨意,甚至还可以很平和的说话。
哪怕不清楚那些过去,也不明白,外界为什么会疯传乔江北和乔家关系不好,甚至就连何妈也这样说,可是乔一凡和乔江北的相处,我也是见过几次的。
真的,我并不认为乔江北和家里人的关系很差。
也许是想不到我会问这样无关紧要的问题,乔江北给我上药的动作顿了顿,他看着我,良久,突然笑了声。
他拉着我的手,翻了个面,我的掌心朝上的时候,男人修长指尖在里面点住,顺着掌纹的脉络,他一笔一划的在我手掌心里写了一个字。
——恨。
我瞪大了眼睛看他,完全不敢想象,恨,这种浓烈到了极致的情绪会出现在乔江北身上——他为什么会恨自己的家人!?可是脸上,却始终是一派淡然的模样。
左胸腔的位置,因为乔江北的这一个字眼,开始泛开了强烈的疼痛,我抖着嗓子问了声:“为什么?乔爷,为什么?”
乔江北依旧是浅笑的模样,他重新低头继续为我处理伤口,语气淡淡的:“苏文静,这是第二个问题了。”
“乔爷……我想知道答案。”我看着他,直觉在告诉我,那些过去的答案,就是我最想知道的那些事情的真相。
乔江北没说话,从医药箱里取出纱带为我包扎好,处理好伤口,他这才站起身子,看着我:“天下没有白吃的午餐,想知道答案,可以,为我做第二件事。”
我茫然的看着他:“什么第二件事?”
“很快你就会知道了。”男人笑着摸了摸我的发。
还是一样亲密的举动,可是,我却再也感觉不到任何温暖了——第二件事。
也就是说,今天带我过来参加乔家的家宴,让我被高曼君认错,让我以全新的身份再次进入媒体的视野,这是,第一件事。
从一开始,他的目的就不是简单的‘想为我镶层金’,而是,早就计划好了的,还有其他后招了,是吗?
我定定的看着他:“乔爷,这些事,是从一开始就计划好的,你——一直都只是在利用我,是吗?”
包括那些亲密的举动,也完全,是为了做给别人看,是吗?
呵,我真傻,当初还真相信了他是为我好才会带我过来参加这个宴会——可是我怎么就忘记了,当我以他的女伴的身份进入这里的时候,我就注定,会被整个莫家当成眼中钉肉中刺。
甚至就连乔叙道和乔一凡,也都不会容忍我的存在。
哪怕隔绝了外面所有虎视眈眈的视线,可是单凭乔莫两家在暮城的势力,那个时候的我,才是真正的时刻处于危险之中。
这么浅显的道理,我居然到了这个时候才看出来——真是,可笑到了极致啊。
乔江北眉梢微扬,看着我,眼底沁了几分笑意,他没有否认我的话。
云淡风轻的模样依旧带着世家子弟才会有的贵气和矜骄,我没来由的觉得发冷,甚至四肢都有些颤抖。
我站了起来,对上男人的狭长眼眸:“那么,乔爷,你告诉我,为什么就那么笃定,我会被你利用?”
有些人天生反骨,而有的人,被逼急了,同样会选择鱼死网破,他又是凭的什么,就那么肯定,我不会反抗,会继续为他做第二件事?
乔江北轻笑,转身走到衣柜边上,从里面取出了一套睡衣递给我:“先休息吧,等你腿上的伤好一点了我再带你出去。”
我抿唇,没有接过睡衣。
他也不恼,拿着睡衣朝我走过来,看样子是想动手替我换上去。
也不知道是哪里来的力气,我一把推开了乔江北,他步子往后稍微退开了些许距离。
气氛有些凝滞,我却一点想要退步的念头都没有。
乔江北低笑了声:“还真是……倔呢。”
上前揽着我的腰身,不顾我的挣扎,乔江北禁锢着我,脱掉我身上的礼服,为我换上了睡衣。
直到他满意了,他才松开对我的钳制,伸手捧住我的脸,男人俯身靠近我,温热的呼吸几乎就洒在我的脸上:“就那么想知道?我为什么会笃定你会被我利用?”
这样的话让我停止了挣扎,睁着眼睛看他。
男人似乎心情不错,凑过来在我唇瓣轻啄,继而又像是不够,他逼着我扬起脸接受他的温存。
舌尖交缠,他肆意夺取我的呼吸,甚至就连空气都拒绝被灌入。
我被吻得有些缺氧,想咬他,他却先一步退了出来,额头抵住我的,男人的气息尚还带着几分不稳,他喑哑着嗓音在我唇瓣上方低语:“因为,做完这些事情,我能许给你的,是平安喜乐的生活——不受任何人打扰,也不被任何人打扰,不会有人知道你的过去,没有乔江北,没有莫以言,没有盛庭,没有舍尔。”
“只有一个苏文静,还有她新的身份,新的生活,你拒绝不了的——苏文静,你拒绝不了这样的生活,所以,你只能被我利用,也注定,必须被我利用。”
这算什么!?
如果当初不是他,我的生活又怎么会变成这样!?
我不会被盛庭下死契!不会被当成一个复制品!过完这个学期,我会凑足自己的卖身钱,把自己从盛庭赎回来,我会顺利毕业,然后离开暮城,找一个新的地方,开始自己新的生活。
如果不是他,平安喜乐的生活,我自己也可以满足自己!
狠狠推开乔江北,我伸手擦掉脸上不知道什么时候流出来的泪:“我不要你的施舍!如果不是你,这些本来就是我拥有的!”
乔江北任由我发泄,看着我的眼神,带着几分怜悯——仿佛在告诉我,苏文静,别天真了,如果不是我,现在的你,或许,会更不堪。
我有些狼狈,却又不愿意承认,自己的存在,真的只是因为需要被利用。
我也有自己的价值!
我不是一个复制品!
胸口的情绪强烈到几乎到了爆炸的临界点,我甚至连鞋子都顾不上穿,就那么光着脚跑了出去。
茫然的,没有目的的,一直不断的跑。
跑到了外面的空地上,我下意识回头看向身后——乔江北就站在刚才那间房间里的窗边,他双手抄在兜里,脸上的神情模糊在了光暗交接的空气里。
可是我知道,他脸上一定是没有表情的,很淡然的看着我,带着我跑不出去这里的笃定。
才刚止住的泪意瞬间便汹涌的淹没了我,我死死咬住自己下唇才让没有哭出声来。
转身,不再去看他,我咬牙继续跑了出去。
沿着一条直线不断的跑,小腿上刚包扎好的伤口经不住如此激烈的运动,开始往外渗出血迹。
可是我却感觉不到了。
周围开始出现大片的绿荫古树,陌生到了极点——这里我没有来过,可是我一直是顺着直线往外走的,为什么,走了这么久却依旧还没有找到出口?反而树木越来越浓密,仿佛我走到了森林深处。
喉咙口干涩得厉害,我有些颓然的靠着身后的树干,仰起脸看着被盘根错节的枝桠遮住了的夜幕。
阴凉的月光透过细缝洒落,斑斑点点的照在地面上。
我不想承认,可是却也无法否认——来自心脏那里,最大的不甘,不是因为被乔江北利用,而是,我跑出来的时候,他任由我离开。
他当真是吃定我了呢,而我,哪怕明知道这一切,却依然,没有逃脱的能力。
苏文静……我还能对你抱有什么希望?
我自嘲的对着自己笑了。
垂眸看着自己光着的双脚——长时间的跑动,加之森林里草屑断枝太多,破皮擦伤的地方有些甚至已经出了血,这么一停顿,痛感混合着小腿上面的那些伤口,几乎快要让我连站立的力气都没有了。
可是一股气横在胸口,我不愿意坐下来休息,仿佛坐下来,我就会输得一无所有。
休息了会,我咬牙站直了身体,继续朝着外面走——总之,顺着一条直线,最后,我不是会走到前门就是会走到后门,我一定可以走出去的,只是时间早晚问题而已。
给自己打气,我正准备抬脚走,一道带着几分戏谑的声音却从前方不远的树干后面传了过来。
“喲,这不是咱们小文静吗?怎么在乔家的地盘这么狼狈呢?真不巧,一落单就被我发现了呢。”
是容秋的声音!
我浑身绷紧,看着话音落下,便带着一群保镖团团将我围住的男人。
“你怎么会在这里?”我戒备的看着他——不是说他和乔江北之间不死不休吗?他为什么会出现在乔家的家宴上?
容秋冷笑了声,大约是几次在我吃瘪,他对我的耐心也已经告罄,没有回答我的问题,容秋一步一步的朝我走过来。
我身后的路已经被堵死,退无可退的被逼到树干上,容秋伸手要过来捏我下巴,我偏过脸躲开了。
他顿了顿,却是没再进一步动作,正有些诧异这个神经病一样的男人这一次怎么就这么轻易放开了我,他的下一个动作却让我恨得差点破口大骂。
他挥手示意两个保镖上前,一左一右的架住我的胳膊将我抬到了他的面前,见我没地方躲了,他脸上才重新带了笑意。
笑眯眯的擒住我下巴,目光在我脸上肆无忌惮的梭巡,良久,他似乎满意了,伸手在我脸上缓慢抚摸:“跟着乔江北就是好啊,当初那么深的伤口,居然一点痕迹都没有留下来,也不枉我等了这么久都没动你了。”
我瞪着他:“你到底想干什么!这里可是乔家!”
容秋嗤笑了声:“乔家怎么了?你现在不也一样落在我手里了,苏文静,你不知道吧,正因为这里是乔家,所以我才更加敢动手呢——毕竟除了乔江北,这里所有人的人,可都巴不得你立刻消失呢,就算有人看见了,我想,他们也是会当看不见的哟。”
我心下一沉,知道碰上容秋,这事绝对是善了不了了。
心下有些着急,也恨自己在这种时候和乔江北闹脾气——我从来都是知道自己是被当做复制品培养的,只是一直以来都是自己在猜测,乔江北从来没有正面承认过。
然而今天高曼君的生日宴会上,有着重大心理疾病的乔太太把我错认成乔江北的妻子,多重刺激之下,他又当着我的面承认了我的存在价值。
我当时会从房间里跑出来,完全是凭着一股气,而当时我身上的礼服还有手包已经全被乔江北拿走了,眼下这样的情况,我甚至连手机都没有。
瞪着容秋,我只能希望乔江北可以快点找到我。
“怎么?还在等乔江北过来找你啊。”容秋却好像知道了我在想什么,他笑眯眯的靠近我:“看你这个狼狈的样子,一定是和乔江北闹翻了,他那个人,最擅长的就是冷处理,我可是挑准了时间过来的,苏文静,你就别报希望了。”
心脏缓缓下沉,我看着容秋:“你想带我离开这里?”
“真是聪明呢。”容秋笑得眼眸弯弯的,少年的脸看上去越发的灿烂阳光了起来,可是说出来的话,却也越加显得阴森:“文静,你看,这里那么恰巧就是森林呢,你说你像不像童话里的小红帽?而我,自然就是那只大灰狼了,你听说过被大灰狼抓住了的小红帽,还有能力逃脱的吗?”
这个比喻可真是形象,可是,对我而言,却是坏得不能再坏的消息了:“乔爷不会放过你的。”
容秋仿佛听了什么笑话一样:“那就尽管来试试好了,苏文静,别拖延时间了!今天你注定是跟定我了。”
话音落下,容秋挥了挥手,两个大汉架着我,很快就离开了这片茂密的森林,他似乎是提前找好了路线,加之城堡的面积大得有些不可思议,一路上,还真的一个人都没有遇见。
我惶恐到了极致,拼了命的喊叫,可是容秋就像故意的一样,不仅没拦我,反而还在一旁笑眯眯的给我鼓掌:“再大声点,说不定乔江北就听到了呢。”
嗓子被用了极致,几乎整个嘴巴都开始冒烟,可是如容秋所料,真的,一个人都没有。
被塞进车子之前,我死命扣住车门,指甲都快裂开了,两个大汉不敢用我用蛮力,容秋挥手让他们进了前头,自己上前按着我的脑袋把我硬是塞了进去。
我力气不如他,憋得满脸通红也还是拧不过,身体刚接触到后座我立马就爬了起来想从另一侧下去,容秋却整个人跟着弯身进了车厢,他提着我的脖子将我按到车窗上,整个人完全靠近我。
男人温热的呼吸全洒在了我的颈间,他带着不耐烦的声音在我耳边响起:“苏文静,你再闹一下试试?信不信我在这里就把你给办了!”
“你敢!”我惊怒交加,会回这一句话完全是出乎下意识,等我反应过来这样的话只会更加刺激他的时候,已经什么都来不及了。
容秋笑了声,狭小的车厢里,他动作敏捷的将我翻了个个,我整个人仰面躺在皮座上,容秋随即便覆了上来,他伸手就往我睡衣领口伸。
我又哭又闹,腿上的伤口还在流血:“我不闹了!不闹了!容秋,你放过我!你说过的,我这张脸像你妈妈的!你怎么下得了手!!”
这句话落下,容秋果然住了手,而此时,车子已经缓缓开向了未知的地方,一片沉默中,我看见容秋俯身,带着几分眷念一样的贪婪,他几乎是小心的捧起我的脸:“真是好像呢,完全没有动过刀子的脸,居然可以像成这个样子……真是,注定就该是我的……”
我透过容秋的瞳孔看到自己此刻的脸——狼狈得不成样子,脸上又是泪水又是花了的妆,就连身上都是乔江北为我换上的睡衣,这样一副惨淡的形容,也不知道容秋到底是抱着怎样的心情,居然可以用如此温情的神态看着我。
他盯着看了几秒钟,继而像是清醒了过来,有些嫌弃的起身,我赶紧爬起来抱着自己缩到另一侧。
容秋掏出一张手帕扔到我身上:“赶紧擦一擦,你这个女人太不讲究了,脸上脏成那个样子,还穿着睡衣,这样都敢出来,乔江北的口味也是重得没谁了。”
我又惊又怕,完全不敢接他的话,默默接了手帕在脸上擦了擦,结果容秋似乎挺喜欢我这幅敢怒不敢言的样子,一路上不断的逗我,心情很好的样子。
我不想理会容秋的神经病,就一直忽略他的话,假装看着窗外,其实一直在偷记路线,而容秋把我的样子看在眼里,也不点破,到了最后,甚至都不出声,就那么双手摊开靠坐在椅座上,姿态肆意的看着我,任由我的视线落在路边不时出现的指标牌上。
我刚开始还以为是自己做得很隐秘,容秋发现不了,等到某一个路牌出现了三次的时候,我才恍然大悟——容秋的车子正在绕路!他压根就不怕我能记住路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