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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桌围子说是哪买的来着?不管了,先记上。茶壶,咦?没碎?地砖,也没碎?花?咋连片叶子都没掉?”屋顶上跳下来的青年男子哭丧着脸,看着掏出来只写了一行小字的记账本,狠狠喘了几口粗气。
这世道真是要完了,连牛世子都学坏了,瞧瞧,这都进屋呆了一盏茶的时间了,居然什么都没弄坏。那他记啥,本子上没东西咋能弄到银子?没银子咋跟高管家说?高管家不满意咋能把闺女嫁给自己?
“不三,公子没出府。”不知道又从哪跳出来一位。
“哦?对哦,牛世子功夫也不弱,跟公子能对付几招,肯定还有弄坏的东西。”不三兴奋起来,抓着本子几个起纵就追了出去。
马房。
“哥哥,俺可不是怕你,你再往俺脸上招呼,俺可真不客气了!”牛犇一侧的眼眶青了一块,嘴角也有了一丝血迹,身上的衣裳也变得灰扑扑的一片,他手上招架不停,嘴里也碎碎念着。
高衍压根儿不回应,拳拳到肉,脚脚用力,那样子真是气的狠了。可高衍心里也清楚,这打在牛犇脸上的几拳,到底有几拳是要打眼前这个夯货,又有几拳是代别人受过。不过,再怎么说,这小子敢拿自己去打赌,就活该挨揍!
姑娘?什么姑娘?自己见过的姑娘还少么,呵,别说见了,那往自己身上倒的,踩自己脚的,往自己衣服上泼茶水的,在自己必经之路上扔荷包手绢甚至小衣的;让自家兄弟叔伯帮忙落水需要救的,晕倒需要扶的,被欺负了需要见义勇为的……
想到这,高衍追打牛犇的力气又大了几分。
姑娘!还敢跟他提姑娘!
要不是这些年不三不四暗地里跟在他身边,他早就让姑娘们啃的骨头渣子都不剩了。
“哎呀,高衍你个夯货,打俺眼睛上了!完了,冒金星了,啥也看不见了!停战停战!俺输了俺服!”牛犇变成了乌眼青,受伤的眼睛眼泪哗哗的,整张脸跟调色盘一样好看。
高衍装没听见,对着已经不动地方的牛犇一脚踹过去,把个黑铁塔一下踢倒在地,那轰隆的一声好像旱地打雷,激起了一片灰尘。
这货怎么被踢倒,就怎么躺下来,还偷偷的调整了一下姿势,以便自己躺的更舒服,
高衍眼角一跳,对着抱着头弓着腰的牛犇屁股,狠狠踹了起来。
“啊!哇!哥哥!轻点!哦!哟!屁股!俺老牛的屁股!嗯!哦!疼!哥哥轻点,老牛的屁股受不住了!”牛犇躺在地上边挨踹边叫唤,声音大的隔着三条街都能听见。
高衍觉得现在眼冒金星的好像是自己,眼前发黑,他都能听见自己心跳的咚咚的声音了。
“起来!”高衍牙缝里溜出两个字。
“好叻。”牛犇一骨碌爬起来,脸上五光十色也掩不去浑身的喜气劲儿,就好像他不是在挨揍,而是在捡钱一样。
看着牛犇这没皮没脸,没羞没臊的样子,高衍一阵无力感,转身就走。
“别啊,哥哥,打也打了,气也出了,该救命了啊。”牛犇揉着腮帮子跟了上去。走之前看了看撒了一地的马料和几根被踢坏了的柱子,算了一下银子,把心放肚子里了。
不三在马房顶上嘴都要笑歪了。这么些年了,牛世子怎么还以为自家公子是个好人呢?哦,公子带他在这打是给他省银子呢?要不是前几天听高管家跟公子报账说马房最近要重新修整,他就信了!
看着不四已经跟上了公子,不三拿着写的满满的账本,高高兴兴的奔着账房去了。
云得楼,大雍京城最高端最大气最上档次的茶楼。
说是茶楼,可却是一片建筑群,由一主楼,三侧楼,六配楼组成。主人是当朝的荣亲王,皇上的叔祖,辈分大,又德高望重,在宗室里是一个响当当的大人物。
在大雍,谁能坐在主楼里喝一回茶,那绝对不只是身价的象征,更是身份与实力的体现。
六配楼之一的小信楼里,今天来了几个常客。既然是常客自不必多言,主人客人一落座,茶博士带着一位烹茶女就操作起来,根据每一位客人不同的口味、喜好甚至近期的医药忌讳,分别烹制。再有三个小娘,只两个来回就把桌子上铺满了点心,拿什么碗碟对着哪位客人都不曾细想,绝对不会出一丝一毫的闪失。
“还是云得楼舒服。”平亲王家的小郡王伸手捏起一个柳叶形状的点心,看了两眼却不吃,放在手里细细的碾着,好似没用一分力气,那糕点就变成了细渣,却没有一点黏在手上。
“咱今儿个怎么不去大信楼?”振威将军家的小将军蒋凤英抓起一把瓜子嘻嘻的嗑着。
云得楼一共十座楼。六配楼分别是仁义礼智信外加一个忠,三侧楼则是信达雅。
这配楼和侧楼都有信字,为了区分就把配楼的信楼叫做小信楼,侧楼的信楼叫做大信楼。
另外还有一个主楼,独立出来,没有其他的名号,就叫主楼。可是别说在京城了,就是在整个大雍,提起主楼,大家也不会认错,都知道是京城荣亲王的云得楼主楼。
“能坐进小信楼就很好了。”韩侍讲的三儿子韩中平端起茶盅冲着屋里伺候茶点的小娘微微一笑,轻抛了个媚眼,在看见小姑娘脸红的一刻,冲着身边的理国公世子孟建扬了扬眉,好似勾搭了一下小姑娘有多得意一样。
孟建没搭理他,瞅着桌子上的点心用心的挑选。别看自己大小也是个世子,可手头的银子比街上卖菜的也多不了几分,要不是跟着冤大头,哪能进云得楼来吃茶点。这地方,除了看身份最重要的还是要看真金白银。
晋王家的小儿子景锋嘟了嘟嘴,气哼哼的说道,“没银子怎么进侧楼,我那老祖宗还能给咱们赊账不成。”
“呵,老祖宗敢赊,你敢要么?”小郡王景祥拿起一块儿水晶一样剔透的樱花型点心随手丢了过去。
叭唧,点心掉到地上了,伺候的小娘快速收拾起来,另一个小娘则拿了沾着香露的帕子,伺候小郡王擦手。
“不是吧,郡王,那傻老牛还没把银子给您乖乖送来啊?”一个一身脂粉气,眼底青黑一团的年轻男子说道。
“刘彦霖你什么意思?我祥哥哥可是上了玉蝶有品的郡王,还能怕了那呆头牛不成?”景锋一拍桌子站了起来。
“那哪能啊,咱们郡王可不是那没卵子的货色,要问我刘彦霖在京城最敬服谁,那也必定是咱们小郡王了。”刘彦霖唰的一下打开折扇,慌乱的扇了扇,眼底一片抑郁,心道:“臭小子仗着他皇亲国戚的身份敢信口开河,我又不是活腻歪了,怎么敢质疑平亲王府的人。那一家子都是脏心烂肺的,惹上他们明年的今日搞不好就是我的忌日了。”
“说真的,那头傻牛难到真的敢赖账不成?”韩中平眼角闪过一丝对刘彦霖的轻蔑,接过话头说道。
“我平亲王府的银子是那么好赖的么?”景祥淸啜一口茶,好整以暇的望了望窗外。
“翔哥哥,要不咱们不要银子了,直接上英国公府拉硕宁姑姑的嫁妆啊?”景锋一脸兴奋,摩拳擦掌的好似这边景祥开口,他马上就能冲到拉嫁妆的第一线亲自动手一样。
“蠢!”景祥往嘴里扔了一个指甲盖那么大的桃子样点心,漫不经心的说道。
“硕宁公主当初为了嫁傻牛他爹,连公主府都不要。老太后心疼敏娘娘当年去的早,可没少给公主嫁妆里塞好东西。”孟建一脸向往,心想,都是国公府,你看看人家那家底儿那气派!再想想自己家里,爹娘身子都不好,常年得拿药吊着。爹又爱逞能,拖着那样的身子骨还要继续戍边。娘这一病,府里的几个姨娘又开始出幺蛾子。要不是他爹当年早早的把世子之位定下来,这些年还不一定怎么闹呢。
想到这,孟建又一气拿了三五个点心胡乱的扔进嘴里,端起桌上的茶水几下漱了进去。
“英国公在咱们大雍也是独一份了,就守着一个傻儿子一个丑丫头,屋里连苍蝇都是公的。”韩中平说着话,眼珠子却在屋里伺候的小娘身上上三路上不断转悠。
“傻儿子就不说了,那丑丫头可真够劲儿!”刘彦霖好像想到了什么可怕的存在一样,浑身一激灵。
“呵,你也是不挑,那丫头板斧拎起来都能耍一套拳,拎你还不跟拎小鸡子一样。”蒋凤英嗤笑一声。
韩中平也咧着嘴笑,终于把眼睛从小姑娘的身上挪开了。
那小娘刚开始被个年轻俊俏的公子哥儿看着还脸红红的有点娇羞,可盯的时间一长,那眼神尤其又跟钩子一样,自己感觉衣襟都快被扒开了,吓的脸都白了,连端茶的动作都有所停滞。要不是茶博士盯着,估计早就拔腿就跑了。
刘彦霖吃了一瘪,哼了一声没言语。
景锋的眼珠子滴溜溜转,看来这里面有不为人知的“乐子”,找机会非得问出个子午卯酉,到时候是欺负牛家丑丫头用还是气气那头傻牛,都是好的。
“来了。”景祥面上终于带了几分正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