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电脑屏幕上显示着——102号、廖静。
我用鼠标点击一下“下一号”按钮,应该就是廖医生的姐姐——廖静。
一条粉红色钩花连衣裙,眼泪型透明水晶耳环,清新的樱花香味,廖静状态越来越好了,人也越来越漂亮了。
其实我挺喜欢女孩子多变的打扮。
有些女孩的手堪比魔术师的手,明明看上去清纯的女孩,经过从头到脚的一番捯饬,长长的眼线,红红的嘴唇,整个人变得妩媚娇艳;看上去活泼可爱的女孩,剪一波波头,换上正装,穿上高跟鞋,整个人变成一职场女精英;温柔亲切的女孩,穿上皮裙,钉有铆钉的靴子,拉一头黑直长发,马上变成一酷酷的女孩……
真是奇妙无比!如果女朋友这样,其实挺好的,总有新鲜感。
“最近气色不错。”
“嗯,还要感谢医生您的药。”
“不用谢,这都是我的本职工作。”
“嗯……韦医生,”她的头微微向前,眼睛举棋不定。
没想到她注意到我的姓氏了,真是荣幸。
一般病人只会称呼我们为医生,很少患者能在乎我们的姓,只有觉得这个医生医术不错,想要在这名医生这里做长期的治疗时,才会想要看看医生姓什么。
看来,这位美女对我的医疗技术是认同的。
“你说。”
“最近我的眼睛老是模糊,看不清。我去看了眼科,医生让我做了一系列的测试。
“测试结果显示我的眼睛很正常,没有近视。
“所以他就问我有没有服用什么药物。我说我服用抗抑郁症的药物有段时间了。
“她说有可能是该药物的副作用引起的,要我问问我的心理科医生。”
我皱着眉,深入地思考了片刻,“啧,抗抑郁症的药物是会有一些副作用的,但是减少药的计量是有风险的,不用药又不太可能啊。”
“那会不会导致视力问题呢?”她的表情担忧起来。
“应该来说是不会的,因为如果是药物的副作用,只要停药后,就不会有该种药品引起的不良现象了。”
“那就好。”
“可你的药物既不能减量,更不能停啊。”我歪着脑袋思考着解决方案。
“为什么不能减量呢?我现在已经好了很多。”她一脸的疑惑。
我抿着嘴,犹豫不决,不知能不能提醒她,她刚到这里来时的精神状况。
她似乎看出了我的心事,问道:“韦医生,你有什么话,就直说吧,不要有什么顾虑。”
我呼出一口气,说道:“你还记得你没有用药,被抑郁症折磨的那段日子吗?”
她怔了一下,可能没想到我会问这样的问题,毕竟谁愿意直戳人的痛处呢?
“嗯……记得。”她艰难地点点头。
“那你还记得你曾经伤害过自己吗?”没办法呀,我必须得告诉她不能停药的原因,只能直言不讳了。
“嗯。”她点点头,右手不自觉地摸到了左手腕的伤疤上。
“所以不能减药或停药,这样都会带来一些我们想象不到的严重后果。”
“那长期这样用药的话,我的眼睛会出问题吗?”廖静咬着嘴唇,为难地说。
因为这个药一吃就要一、两年,如果不去考虑它的副作用的话,继续让患者坚持服用,说实话,我的心里也没底。
“要不,你先等我一下。我去咨询一下我们的科室主任。”
“嗯。”她乖巧地点点头。
“谢谢。”
我站起身来,从她身旁绕过,出了门,右转,走了几步,来到主任的办公室门口。他正在会诊。
“主任,有些事情想咨询一下。”我站在门口,对着主任说了一声。
“你等我一下。”他跟他的病人说了几句,走了出来。
我和他走到走廊尽头的窗边,聊了几句。
“主任,我有位病人,吃了抗抑郁症的药后,出现了不良反应。”
“那给他减量,不就行了吗?”
“他是重度抑郁,用药才2个多月。”
主任歪着脑袋,挠挠头,皱着眉,“啊?那就比较麻烦了。”
“是啊,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
“那通过你对病人的了解,你更偏向做什么样的决定呢?”
“啧……”我满脸愁容地想了想,“要不先减减药,观察一阵,实在不行,再调回来。”
主任同意地点点头,“自己的病人,还是自己最有发言权。”
“那,谢谢主任。”
“不必谢,有什么不懂的,尽管问。”主任说着,拍拍我的肩,走了。
我也赶紧回到我自己的工作岗位上。
“不好意思,久等了。”
“没关系。”
“我和我们科室的主任讨论过了,可以减少一下药的用量。”
廖静脸上露出了放心的笑容:“谢谢啊。”
“既然药量减少了,心理疏导可得跟上。因为有可能你会马上体验到现在这种平和心态的幸福感转瞬即逝。”我担心地看着她。
“好。”
“那你现在想和我聊聊了吗?”我将身体向后,靠在了靠背上,一副听众的样子。
她忽地低下头,玩起了手指。看来她还是不愿开口。
我当她的主治医生也有一段时日了。
到现在为止,要不是她弟跟我说了一嘴,我对她仍是一无所知。
我内心深处产生了强烈的挫败感。
“廖静。”
“啊?”她抬起了头。
我直视着她的眼睛,语气中夹杂着些许责备,“你到现在也没对我敞开过心扉。
“有些问题在心里压久了,你会误以为它已经消失不见了,其实它一直就在那里,被看不见的蜘蛛网尘封了起来。
“甚至到最后,我们都将它忘记了,可它却还在无时无刻地影响着你的心绪和认知。”
她坐立不安,捏着手,眼神飘忽不定。
我不想放弃,继续引导道:“其实,我对你来说只是一个陌生人。
“我跟你的生活没有一丝交叠的轨迹。
“有什么心事跟我们这种陌生人说,是一个安全的抒发途径。比跟朋友或家人倾诉,都更安全一些。
“我们不会去评判,劝诫,干扰,只是静静地听着,从你的叙述过程中,去感受你的情绪,达到共情,帮你卸下负担。”
她抬起眼,看着我,“真的可以那样吗?”
“是的,但问题是你要把发生在你身上的事情告诉我。”我的语气坚定起来。
她又低下头,沉默不语。
是不是我逼得太紧了呢?
我也是看在她是我朋友廖医生的姐姐的分上,就想多尽些力,帮助她走出人生的雾霾。
可她又这样了。
难道就不能坚强点吗?
难道就不能配合配合医生吗?
如果,一直这样下去,就是吃再多的药,又有什么用呢?
精神疾病并不是治疗一次,就能根除的疾病。
当患者在人生的旅途中,又碰上什么荆棘的话,它还是会被诱发出来的。
毕竟,这个世界上,并不存在一帆风顺的人生。
人活在这世上,总会碰到这样那样的问题。
所以遇到一个问题,就要解决一个问题,不然问题就会像叠罗汉一样,越叠越高,到最后,最下面的一个将无法承受这些重压,爆发出来。
“我希望你能跟我谈谈你自己。”我的语气中都带着一丝乞求了。
我等了片刻,她仍低头不语。
算了,还是开药吧。
有些事情,还得靠自己,旁人真的无能为力。
我烦闷地开始敲击键盘,这一次药的用量减少了一半。
开好处方单后,我把处方单推到了她的面前,我原以为她会像上次那样,拿着处方单灰溜溜地离开。
可她坐在那里,一动不动,像一尊雕像。
“廖医生。”
她竟开口说话了。一丝欢喜掠过我的心头。
“嗯?”
“我想跟你聊聊。”
嗯,这样才对嘛。
终于要听她述说她自己的故事了。
到我这来的病人都带着一个又一个不一样的、不能言说的、或说不明道不清的忧伤故事。
每一个故事,都让我体会到不同人生的苦闷。
没做心理医生前,我就觉得全世界就自己有很多伤感和烦心事。
可随着听的故事越来越多了,我才发现我们这些人,都是来到这世上修行的,谁能突破重重困难,找到那个快乐的,真正的自己,那就已经很成功了。
“好。要不要坐到沙发那里慢慢聊?”我想让她放松点,也许会吐露更多的心事。
“不要。”她坚决果断地拒绝了。
这在意料之外。
“嗯……没事,在哪聊都是一样的。”
气氛顿时变得有点尴尬。
“其实,你不是我的第一个心理医生。”她仍低垂着头。
“啊?”这一点,我倒没想到。可她刚来时的那个状态,不像被其他医生治疗过的样子。
她抬起头,看着桌面,仿佛下定了决心,说道:“我的第一个心理医生是石厚医生。”
是那小子啊!可为什么不在他那里继续看病,换到我这来了呢?
“哦,他是我的同事。”我也有点好奇,“那为什么不在他那里继续治疗呢?”
她咬着牙齿,从牙缝中用嘴吸了口气,看了看自己的手指,再抬起头来盯着桌面,娓娓道来。
“前段时间,我出了点事,心情特别沮丧。吃饭也吃不下,睡也睡不好,我感觉自己就在精神崩溃的边缘游走。自己就来到了这家医院,希望寻求医生的帮助。”
“这样做是对的。”我赞同地点点头。
“随便挂了个号,我刚好挂到了石厚医生那里。他见到我以后,也是希望我吐露心事。
“可那件事对我的影响太大了,我一时开不了口,就没跟石厚医生说出真正的缘由,只是说自己刚失恋,心情不好,怕走极端,想过来寻求医生的帮助什么的。”
“嗯,可以理解。”我站起来,给她倒了杯水,看来她要一吐为快了。
“谢谢。”她喝了口水,继续说道,“可他说,我的问题比较复杂,需要很长时间才能聊清楚,问能不能加个微信,私下里聊个透彻……”
什么?这个石厚是在尽一个医生的本分吗?分明是在利用职务便利,为自己谋私利!太可恶了!
“后来呢?”我的表情严肃了起来。
“我也不懂你们心理医生是如何治疗病人的,所以就留了电话给石厚医生,还加了微信。”她抬起头,看向右侧窗外的风景。
“那他对你进行治疗了吗?”其实,我心中已有了个答案。
她无奈地笑了笑,“没有。”
“那他对你做什么?”我追问道。
“他约我出去吃饭,说边吃边聊,有利于我更好地倾诉。我就去了。
“可聊的都是,我喜欢吃什么,买什么,他喜欢吃什么,玩什么之类的话题。
“还跟我讲他有一套房子,月收入是多少,什么的。”
石厚啊,你叫我该拿什么词来形容你呢?别人诚心诚意寻求你的帮助,你倒好,只想着占有别人,你还是人吗?
“除了这些呢?”我现在的口气,不像一位医生,倒像名警察。
“吃完饭后,他还带我去看电影。看完电影后,还不让我回家,说要去酒吧继续聊。
“可到了酒吧,他不停地聊着自己,说自己对女孩怎么怎么好之类的。”
廖静的视线从窗外移了回来,落在了水杯上。
“我当时挺傻的,应该找个借口离开就是。但总想着,他等下会给我时间,让我好好的聊一聊。
“可我没想到的是,根本就没有这样的时间。他一直在灌我酒,手还在我身上不安分地摸来摸去。”
这个石厚啊!
自己做坏事就算了,丢脸的是自己。可干嘛以医生的名义干这事?
你把我们这些心理医生的脸都丢尽了。怪不得廖静不愿意开口,要是我,我也不再信任你们这些心理医生了。
“那他后来有对你做什么更过分的事情吗?”我的声音里明显出现了怒气。
“还好,我那天运气比较好。我唯一的一个朋友也在那间酒吧和一群朋友在一起。他看到了我,就上来打招呼,发现情况不对,就不顾石厚医生的阻扰,把我送回了家。”
我气得捶了一下桌面,桌子微微颤抖了一下。廖静也吓得一愣。
“那事后你有报警或者投诉吗?”
“没有。”
我的心里咯噔一下,歪着头,疑惑不解,“为什么呢?”
“公安机关正在帮助我处理一个更大的案子。我不想让这个小插曲,影响该案子的进展。”
“什么案子?”我问道。
这难道就是廖医生不便说出他们家出了什么事情的真实原因吗?
“我被强奸了。”她忽然直直地看进我的眼里。
我顿时惊慌失措,连忙将视线移开。没想到廖医生家出这么大一档事,怪不得没法跟我讲。
“诶。”我一时语塞。
“警方正在大力缉拿犯罪嫌疑人,法网恢恢,疏而不漏。”她的语气也坚定起来。
砰,砰,砰——门外响起了敲门声。
接着一名护士推开了门,“韦医生,下一号病人说就诊时间过了很久,你还没叫号。他有些急了。”
“好,我马上。”我把头转向廖静,抱歉地说道,“那我们今天就聊到这里,下次在继续聊,好吗?”
“好。”
“你拿着处方单去取药吧。”
“嗯。”
说完,廖静就站了起来,走出了门外。我看着她那娇好的身影消失在门的转角处。
在看下一号病人的时候,我的思绪还停留在廖静被强奸的事情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