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卫真见赵端迟迟没有反应,又说道:“你得信我!”
当然相信卫君卫真,昨日经历,也算是患难见真情,更何况在昨日宴饮之中,自己再度强调了和他的翁婿关系,更进一步谈妥了深度合作事宜,和他的同盟关系坚实可靠。
不过自己有很多疑问,怎奈张不开口说话,只能憋在心里。
赵端向卫真报以信任的眼神,连连点头,立时起身,随他前往蒙武和信陵君对峙地。
立于战车上的信陵君见到赵端前来,点指包围圈中手执矛戟的秦卒骂道:“若非看在周王子的面上,老夫就灭了你们这群秦人杂种!”
信陵君一声令下,包围蒙武的魏卒和卫卒立时闪开一条通道,桀骜不驯的蒙武就站于众秦卒之前。
蒙武一见赵端立时抱拳:“仆下见过少主,少主因何就要驱逐我等?”
动动脑筋,行吗?我但凡有办法,也不会驱逐你啊?
赵端掏出怀中的兵符,轻蔑扔在蒙武脚下,又在地上写了两字:“憨货!”
随即信陵君的门客哄堂大笑:“你们这群憨货,连周王少主和秦王公子都分不清,不是憨货又是啥呢?”
蒙武扭了扭身,认出地上两字不由一怔,又迷茫看向被人簇拥的赵端,眼神之中泛出忿恨之意,不过很快又恢复了坚毅稳重之色,再次抱拳问道:“少主何意?”
羞辱至此,蒙武表现扔不失大将风范,赵端是由衷喜欢蒙氏子弟这种接人待物的宽厚之风,便提剑在地上写道:“滚回秦国,我不是你少子,我乃是周王子!”
“喏!”蒙武认出地上所写字后,而后蹲下身躯拾起泥地中的龙形兵符,再次向赵端拱手作揖:“仆下收回兵符,就此告辞!”
蒙武未再去看赵端以及周遭一切人等,神情专注喝令身后一众亲卫:“王命已达,诸位袍泽随我收拾行囊即刻启程返回西河大营复命!”
蒙武的稳重以及表现出来的军人素养折服了所有在场的所有人。
在众人的目光中,蒙武将昏迷的腹彤以及被捆缚成粽子的腹氏一众子弟悉数抬上战车,而后发轫扬鞭,率领所有秦卒,驶离马场。
蒙武和腹黑一众人走了,赵端有些小失落,希望日后有机会向他们解释今日的苦衷。
信陵君见秦人隐患悉数被驱除,心情相当愉悦,向赶来的鬼谷子王诩抱拳不无亲昵的说道:“长者,何时能造出御风而行的飞筐飞囊,本君心痒难耐啊!”
王诩捻了捻须髯,看了看赵端,向信陵君说道:“不急,急不得,那是大工程,造出飞囊,需端木氏的丝帛工坊开工,端木氏被抄家,工坊也多半未能幸免,当务之急应恢复生产!”
哪是大工程?寒泉冈下的地室中,放有好几套备用热气球,只要稍微一组装,就能升空。
赵端故意拖延,无非借此督促魏王,尽快恢复因被抄家而遭破坏的端木家在魏地的所有丝帛工坊。
“你等务必督办此事,大王颇为期待乘坐飞囊!”
信陵君一声令下,被点指到的门客以及魏吏,立时奔走而去。
“我向你们保证,就这一两日,端木氏在繁阳的丝帛工坊就可以开工,一月之内,所有端木氏的丝帛工坊都能恢复!”拱手致礼的信陵君魏无忌不经意仰头,陡然惊愣住了。
同一时间,马场内外传来的一片片的惊呼声。
连夜携家带口横渡黄泽而来的临黄百姓,第一次见到天空中飘行着一只硕大无比的口袋,惊叫之后,便集体陷入沉寂,所有人都仰头看天了。
邹衍连忙探过来头问赵端:“除你之外,谁还会御风而行之术?”
热气球这个时候面世这就是打脸,昨夜王诩问了自己何时能造出飞囊,自己给出了两月的期限。
两个月的时间,自己是有考量的。
按照自己所谋划的商业宏图,要在这个蚕丝高产期的春季,借助魏王的王命,垄断魏国的蚕丝收购,以便将最好品质的蚕丝供给端木氏丝帛工坊,从而提高端木氏工坊的丝帛出产的品质。
这只是起点,之后和天下出产齐纨鲁缟楚锦的丝帛商肆开打一场商战,控制全天下顶级丝帛的出产,进而掌握定价权压榨剥削天下诸侯,最终实现让利于民的伟大构想。
可是出师不顺啊!
赵端不用想都知道,卫都濮阳方向出现的这只热气球一定是端木孟姬点火升空的。
热气球能做出来,端木孟姬功不可没。端木孟姬自然也参与了其中。晚上试飞的时候,她也参与了其中,操作热气球不比自己逊色。
可是端木孟姬答应过自己,不会轻易泄露这个秘密,为何今日如此反常呢?
信陵君阴沉着脸,质问鬼谷子王诩说道:“这是怎么回事?长者不是说只有吕不韦夺走的那一只飞囊吗?”
鬼谷子一脸尴尬,不过赵端很欣慰,看来信陵君和王诩邹衍他们确实不是一伙的,否则信陵君的第一反应不应是质问鬼谷子。
赵端和邹衍对视了一眼,挥笔在木椟上写上了端木孟姬的名字。
邹衍急忙出列说道:“公子恕罪,我等贪慕端木氏的天雷之术,前些时日找到端木孟姬,以御风而行的飞囊之术换取了她的天雷,这也是我们非找端木氏丝帛工坊制作飞囊的根由。”
邹衍白胡子一大把,态度恭谨,言语恳切,赵端眼睁睁望着他,听其言,有一刹那,竟觉得他说出来的不是谎话,而是切切实实的事实。
“是这样啊!为何你们有此之术,不和我言语一声呢?”信陵君缓和神色说道。
赵端察言观色,立时发现了一个问题:鬼谷子王诩,邹衍他们和吕不韦的关系要比和信陵君的关系亲近的多。
昨日吕不韦上来就说自己师从列子学得了御风而行之术,可是自己也只是写了一个“列”字,除此之外多一个字不曾透露,那么吕不韦从何得知呢?也只有王诩和邹衍告知的吕不韦。
赵端为发现这个秘密而心惊,凭啥王诩邹衍这等传奇大佬和吕不韦关系要比请他们出山的信陵君还要亲近呢?
吕不韦到底和王诩邹衍之间有着怎样不为人知的关系呢?
信陵君长吁一口气,又仰头望了望越飘越近的热气球,蹙眉自语:“如此说来,驾驶这飞筐之人乃是端木氏女了?那她这是要去哪呢?”
今日正值吹着不小的东南风,热气球飞行速度极快,扒着藤筐拢着嘴高呼的小人儿赫然就是端木孟姬,眨眼之间就飞到了马场上空,随即就听清了端木孟姬的高呼声:“憨子,快跑,信陵君要阉割你!”
这些天受惊吓多了,赵端一听这话,想都没想,噌的就窜出了人群。不过随即就冷静了下来,若是信陵君要阉割自己,适才在马厩的时候,信陵君就可以动手了。
信陵君一脸无辜,点指天上渐渐远去的热气球,不经意看到赵端的囧样,连忙解释道:“小子你不用害怕,我朱忌说话向来算数,答应你的事,岂会反悔?”
端木孟姬的热气球很快就飞到了黄泽水面上,片刻之后,随着赵端跑到岸边的舢板上,信陵君才回过神来,下令去追天上的端木孟姬。
抬头望天的啬夫吕荡突然觉得有人擂他后腰一拳,低头发现竟是个孩童,孩童踩着岸边无数的小船,跳到最外面的一条小船上,捡起桨橹划,向他晃了晃。
吕荡揉揉眼,惊异的发现那孩童竟然就是赵端。
吕荡立时激动的招呼身边族中子弟,豪情万丈喊道:“憨子,我等来为你撑橹,划起水来不比天上的飞筐慢!”
从一船疾飞,到百舸争流,也就是眨眼间的功夫,很快黄泽之上热闹沸腾了起来。
啬夫吕荡将满腔感激之情化作划桨的动力,和子侄齐心协力,奋力挥橹,二三十里宽的黄泽湖面,只用了不到一顿饭的功夫,远远向后面的船只甩出足有二三里,第一个抵达对岸。
端木孟姬的热气球就停在岸边不远处树林中的一棵大树上,赵端跑上前去,见到了筐中满眼焦急之色的端木孟姬还有脸蛋黑乎乎的琴女。
“憨子,鸡鸣时信陵君的门客摸进我家,绑了所有人,我听到他们的谋划,要趁你前来下聘时,要……要……”端木孟姬一脸羞红,嗓音嘶哑说道:“要劫掳你,让你成为阉人,我和琴女就趁机跑出来就是想给你送个信!”
赵端望着衣裳破烂,小脸脏污的孟姬,感动不已。
琴女跺着脚向赵端招呼道:“憨子找人砍断挂住藤筐的树枝,你们一起去我家,我会保护你们的!”
琴女声音稚嫩却颇有些仓海君的英雄豪迈神态。
坐热气球前往仓海君的封地东海?风向也不对啊!
赵端没有拂逆两女的美意,顺着大树,攀爬进了藤筐,藤筐之中堆放满了大大小小的包袱,以及各式各样的瓶瓶罐罐,两女确实在准备运行,不过筐中却没有几袋木炭。
赵端不由笑,却牵拉住了嘴角伤口,结果哭笑不得。
赵端拾起筐中散落的一块木炭,向两女眼前晃了晃,便掀开藤筐底门,让两女顺着绳子下地。
两女也发现确实疏忽了,一脸羞红,顺着绳索下到了地面。
收回绳索,关上底门,赵端便用长勺将筐中所有木炭全都添入铁皮罍炉之中,瞭望了一下远处黄泽水面,还无船只追到,便跳出藤筐,沿着树杈下到地面。
赵端拾起一根木棍,在地上写了一行字而后让两女转述给了啬夫吕荡。
吕荡欣喜回应道:“到我家做客!老丈求之不得啊!”
突然头顶传来了吱呀呀树枝的断裂声,众人抬头,只见藤筐挣脱树枝的纠缠,飘然而去。
吕荡瞪着惊恐的眼睛问道:“这是何物什?为何会飞,就这么不要了?”
吕荡吩咐子弟去追,却被赵端拦住了,拉着他们便向临黄里方向奔去。
吕荡不明其意,然而赵端已经不是往昔的憨子,他也不敢违逆,带着自家的四个子侄,只能紧紧跟在赵端和两女身后。
临黄乡民不是留守在家中看马,就是在追来的路上,十里八乡的乡路上找不到一个人。这倒正合了赵端之意。
半年来第一次回到故乡,望着熟悉不能再熟悉的乡野景物,赵端有一种
赵端领着二女来到临黄里,未进吕荡家而是拉着吕荡去了乱坟岗边上的桑社。
来到桑社,赵端贪婪的呼吸从社庙中传出来的久违香火气味,赵端翻着白眼就进了社庙。
时间尚早,社庙之中相夫墨门弟子都还未摆占卜摊,更无人前来打卡。
赵端坐于蒲席之上,找来一根蓍草,在地上写写画画。
端木氏女看过赵端写在地上的字,喜滋滋的告诉吕荡道:“恭喜吕父成为周王少子家的家令!”
吕荡不可思议的望着赵端,不可思的惊呼道:“真的啊?我能成为憨子家的家令?其他人能同意吗?”
“周王子命你日后在百里黄泽之地负责分发财货,假以时日你必是黄泽最受仰慕之人!”琴女还不忘板着脸,斥责吕荡:“还叫憨子,他可是周王少子哦!”
“多谢憨子,多谢憨子,该打,该打!不该就憨子,王子殿下,你来桑社又是为何?”吕荡也乐了,自打了两下嘴巴,疑惑的看向赵端。
端木孟姬照着赵端所写念道:“总有人要害朕,暂且先在桑社躲上几天,等把恶人抓出来,才能再次露面,这几天就有劳吕父支应了!”
“尽管吩咐,小老儿要为王子殿下赴汤蹈火!”吕荡拍胸脯应承道。
“那就有劳吕父先将信陵公子帮我请来!”
端木孟姬大惊失色,不禁问道:“是信陵君要让你成为阉人,怎还找他?”
赵端又写道:“若是信陵君要害我,恐怕我在黄泽一天都呆不下去,请来就是!”
吕荡带上子侄领命而去,不大一会,一个面显憨傻的小童一手提着一只竹笼一手牵拉着一个面相猥琐的瞎子进入社庙之中。
赵端正襟危坐在相夫蒲席上,直愣愣的瞪视那小鼻子八字胡的翻白眼的瞎子。
瞎子见到赵端,白眼珠立时反转过来,不可思议的惊呼道:“憨子,你是憨子?”
玩笑开过,赵端立时站了起来,向相夫墨者“相鼠”恭敬长揖到底,而后递上两片简牍。
相鼠看罢,惊喜说道:“前往西河一趟,能获利千金?”
“只要你跑的足够快!”
赵端的字未写完,相鼠便已扔下盲杖和弟子,跑出了社庙。
吕荡能当上乡啬夫,当然有几分过人之处,不多时信陵君就来到了桑社。
见到垂首立于桑林中的赵端和端木孟姬信陵君一脸欣喜:“小子,你故弄玄虚倒是一把好手,你所用金蝉脱壳之计,把天下人都蒙在了鼓里,找我前来,有话就说!”
赵端泪眼汪汪的向信陵君长揖到底,在地上写道:“日子没法过了,这些天小子整日提心吊胆,就是怕有人阉我,您要是想阉我,现在就动手吧!”
“胡扯!本君为何要阉你?本君巴不得你日后开枝散叶子嗣繁盛,好和你王兄长一较高下争夺天下!”信陵君蹙眉拂袖说道。
“那是谁想阉我呢?”赵端写道。
“谁会阉你?除了秦王子楚还能是谁?将你阉了,你和端木氏的婚姻也就黄了!此事我已派卫子详查此事了,不久就会有结果,你姑且等等!”信陵君似乎觉察出来了什么,突然向赵端屁股踢了一脚,笑骂道:“你小子,早知道黑手不是我,还这般装腔作势,踢死你!”
赵端灵巧躲开,再向信陵君躬身作揖,又在地上写道:“幕后黑手未查出来之前,我想在此隐居养伤,您就对外说我下落不明可好?”
“可也!”赵端要求不过分,信陵君立时就答应了。
望着信陵君离绝尘而去的车马,赵端会心一笑,别管信陵君和吕不韦关系多铁,一定要让他们反目成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