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雁仇关,冲霄汉,八万里,仙鹤徘徊,神鬼惊惧。
虽然只是一段拗口的顺口溜,但却是在天陆中原地带流传了多年,也没人知道究竟流传多少年了,都说是自从有了雁仇关之后就有了这段顺口溜。
八万里说的是山脚下到雁仇关的路程,虽然有些夸张,却也知这路程之艰难;鹤是这世上飞得最高的鸟,仙鹤就更是,连仙鹤都要徘徊,可见这里说的雁仇关之险峻;至于神鬼惊惧,估计是前面太过拗口而加上去的。
一坐绵延数万里的中央山脉,将整个的天陆从中间一分为二,延绵万里的中央山脉以其物产丰富也造就了中央山脉东西两个大国,西边为茂林国,东边为齐秋国。至于其他国家,则被这两国隔阻,实力上较这两国又差了不少,基本上西边的小国奉茂林国为宗主,东边的小国奉齐秋为宗主。
若从万里高空俯瞰下去,就可以看见沿着中央山脉的走向,一道弯弯曲曲的大裂隙从中央山脉的最北边一直到最南边的无尽洋岸将整个中央山脉沿着山脊也是一分为二。裂隙上方终年云雾翻腾,缭绕不散,仅有大山风起时,方能将云雾撩起一个小缺口,让人一窥那深不见底的大裂隙,然而也只是一闪即隐。
也有例外,但也只是唯一例外。
羽林河上羽林桥。
羽林桥上羽林村。
羽林河宽数百丈,羽林桥宽也是数百丈。
说是羽林河却没水,倒是羽林桥是桥,只不过是天生桥。
说是羽林村,仅仅一户人家,便在羽林桥中央。
这里是俩不管地界,既不属于茂林国,也不属于齐秋国,也是两国陆上唯一开出的通道。
羽林桥的东边有座关口,便是顺口溜里的雁仇关,羽林桥的西边,也是一座关口,还是叫雁仇关。两个雁仇关分属两国,各有几百号兵丁把守着。
羽林河,是廿秋给大裂隙取的名,因为站在没有云雾笼罩的天生桥边往下看去,虽深不见底,但可见流光在桥下数十丈处静静流淌,正是这流光,挡住了深处的情形,让人看不清下面有多深,又有什么。而这流光又似极了在阳光下静静流淌的小河,和廿秋老家附近那条河非常的像。
于是便有了羽林河,于是顺理成章的又有了羽林桥。
在廿秋支起用羽林桥面上密密麻麻铺满桥面的箭枝引燃的烧烤火堆数日后,羽林桥上便有了一栋小茅屋,于是便有了羽林村。
小茅屋处于天生桥的中间,不偏不倚,离东雁仇关五十四丈,离西雁仇关也是五十四丈,粗粗看去,小茅屋没啥特别的,但若细看,就会发现靠着东边齐秋国的一侧用料较为考究,做工也精细些,像是柱础都是方方正正雕了简单的云纹,而靠着西边茂林国一侧的用料和做工就比较粗糙,柱础就是一块石头稍微敲打了下棱角而已。
廿秋便是羽林村唯一的居民兼村长且兼这座被起名为羽林小食的茅屋的掌柜,还兼着厨师,账房。跑堂小二是没有的,坚决没有。
羽林小食,煎炸烹煮烤全都有,除去位置外,与这整个天陆其他餐馆最大的不同便是酒水食材全得食客自带,羽林小食只负责加工且从端菜到洗碗全都要食客自己来,想让老板服务?那就排队等着吧。
食客自是不愁,作为茂林与齐秋两国唯一的陆上交通通道,雁仇关上往来有的是商旅,商队居多,其次便是两国间往来的使者信使。
但廿秋最大的客户群体却是两个雁仇关上近千的将兵。
雁仇关的险峻使得绝大部分商旅宁愿选择绕道从海上走,只有处于雁仇关近处的才会走雁仇关。
雁仇关的险峻同样也使得两国在雁仇关上的守卫将兵待遇优渥,这些大头兵们拿了优渥的待遇又无处花使,于是羽林小食的出现便如同蓄洪已久的大坝突然打开了一道缺口,让廿秋赚得盆满钵满。
然而廿秋却高兴不起来。
整整一年过去,廿秋不得不呆在羽林桥上,因为他既没有茂林国的身份,也没有齐秋国的身份,两个雁仇关都不可能放廿秋入关,即便是如今都已经混得脸熟了,雁仇关两国一侧关门上悬着的值守兽首却是真真的六亲不认。
茂林国的商旅使者想通过雁仇关进入齐秋国境内,除了茂林国民身份外,还得有关防或者行商或者游学或者游玩等官方背书的文书,二者缺一不可。反之,齐秋国的也是一样。
按廿秋的理解,他就是没有无法作伪的身份证和签证。天陆上的“身份证”可不是一个小卡片,而是烙印在遍布天下各郡各县城门上的值守兽首内的你的出生地,父母,祖籍,容貌等等详尽的信息,各地的值守兽首都可录入身份信息。
关键的是廿秋“出生”在羽林桥这两不管的地界。不管是茂林国也好,齐秋国也罢,都不会承认一个莫名其妙出现在这里的人为自己的国民。哪怕是两国官兵都亲眼所见雁仇关上空终年笼罩的云雾突然像是被人撕开了个口子,然后,廿秋就出现在了桥面上。
所以廿秋既没有身份,也没有证明自己出门在外的目的的文书,属于典型的黑户。
“可惜了。”此刻坐在廿秋身边,歪着头看着廿秋手上的刀上下翻飞地处理一块他刚刚送来的麂肉的络腮胡大汉一边目不转睛的盯着,一边嘟哝,“若你不是出现在雁仇关,而是在我齐秋国内任何一个不是边境的郡县,此刻当是坐在天道院里的某个小厢房里悠闲地喝着仆役奉上的雨前新茶,又或者是御膳房内对着那些御厨吆喝,那才是你该享受的生活。”
大汉皮肤黝黑,脸上布满微微褶起的细小疙瘩和小细纹,一看就是被山风吹多了,身上穿的虽是常见的对襟灰麻衫,但头顶的貂弁又和别人的布弁不同。大汉很高,坐着的头顶都到了廿秋的肩膀,大马金刀的军人标准坐姿,纹丝不动,只有眼睛跟随着廿秋双手的动作而忽左忽右的转着。
“御膳房?”廿秋嘁了一声,左手揪起麂肉上的筋膜,右手轻轻一划,整块筋膜就从肉上分离了下来,“岂不是要切掉老二?老子可不干。倒是天道院是啥?似乎和修道有关?”
“你这是从哪听来的要切老二的?切了老二那还是男人么?”络腮胡眼一斜,“如此看来你也不是茂林的探子,否则说不出这样的话来。话说,你真是从上面下来的?”
“什么上面下来的,我都说了,是阎王老儿耍了我,拘错人了,然后问我想去哪儿,我说想去一个修仙的世界看看,于是那老儿就把我丢这来了。敢情你老莫一直怀疑我是茂林国送来的探子?”
如此看来,这个世界应该没有太监。
越是讳莫如深别人越好奇,廿秋好歹是知道这个道理的。因此自他出现在羽林桥上面对两国守关将兵的多次盘问,都直接说是阎王老儿送来的,结果反而没人肯信,当他胡言乱语又或者是不肯说实话。
“嘿嘿。职责所在,职责所在。”络腮胡老莫干笑一声,直接当作没听到廿秋对阎王的指控,在他看来,都被拘下去还见到阎王了,能没喝过孟婆汤?再说了,阎王是你想见就能见到的?就连圣上想见山神一面都要沐浴斋戒祷告三天呢。他指着被廿秋放到旁边一个豁口黑碗里的筋膜问,“这真能好吃?”
“这你就不懂了吧?满满的胶,对皮肤好,你瞧瞧你这张老脸,在这雁仇关吹上三年五载的山风,回去了你婆娘能认出你是谁才怪。常吃这个,能让你看起来至少年轻好几岁,如同你刚到这雁仇关时一样。”廿秋将处理好的麂肉切成差不多四分之一指厚的片,倒了些酒,用手顺时针的不停抓有一刻钟,然后盖上盖子,不动声色在老莫的衣袖上将手中的酒水擦拭干净,“齐活,一碗筋膜膏加一碟爆炒麂肉,若有山茭更美了。行了,你每次来都盯着我处理食材,说你偷师吧,也不是,反正你也学不会;说你害怕我贪墨下食材,也不至于......噫!你真怀疑我贪墨食材?”
“哪能呢,就你老弟的手艺,要啥食材不就是一句话的事?我就是好奇,你这处理手法我们也回去一样的照做,就是做不出你做的味道来,不是肉太柴就是酒放多了全是酒味。所以我们老大说了,你保不齐还真是上面下来的,在上面是做厨子的,就要我们每个来你这的都多问问,说不定哪天你就说漏嘴了。”
说真话可能说漏嘴吗?廿秋瞅了老莫一眼,嘿嘿的笑了。
老莫被他瞅得心里有些毛毛的,赶紧起身道别:“那我晚上来,刚刚说山茭是吧?得勒,我回去就让手底下闲着的去寻摸寻摸,听说七步崖和狮子崖下曾经有人见过。对了,记得帮我要点他们的酒,我们的酒喝着不得劲。”
“天道院究竟是啥?我又咋只能是个厨子了,不能是天蓬元帅或者是卷帘大将什么的?”廿秋突然想起天道院这个引起他兴趣的东西,冲老莫喊。
“我有说过天道院么?”已经走出老远的老莫头也不回,冲身后挥挥手,“若你能是什么元帅下来,那这个天陆上就遍地是金仙了,身上一点灵力都没的人,估摸着也只能是个厨子仆役之流。”说完身一晃,突然就从视线中消失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