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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出东方……
翌日,朝阳初升,万民劳作,咸阳城的民众又迎来了新的一天。
城东,李府,一个并不起眼的小院落。
“吱呀~~”偏院卧房的房门被打开,暖阳的光芒撒下,屋内之人习惯了封闭的昏暗,难免被这突然而来的阳光眯了眼,连忙驻足原地,闭目缓和了下。
待适应了室外的光亮,韩非跨过门槛,呼吸着晨间的清冷空气,迈着懒散的步伐来到院内,两手伸展开,伸了个大大的懒腰。
简单的洗漱过后,韩非独自一人走过连廊,朝着主屋的方向走去。
主屋内,李斯正坐于桌案前品茶阅看简牍,听到脚步声,举目望去。
“酒醒了~~”李斯嘴上问候了声,眼睛扫了下后就再度回到简牍上,空着的另一只手也没落闲,摆出一个干净的漆杯,为韩非添上一杯热茶。
“早就醒了~~不想起来罢了!无拘无束无忧无虑,还没人敦促的日子,真是太舒坦了。”韩非晃到了桌案前,一屁股坐在了软垫之上,端起漆杯小嘬了一口,滚烫的茶水清香提神,仿佛带着灵气,扫去了全身心的尘霾,令人由内而外焕然一新。
韩非手里捏起桌案上摆放的小食品,炸酥的面制馓子油香酥脆,再加上滚烫的热茶,真是享受。
“不过说真的,你府上的酒是真不够劲儿,堂堂廷尉府二把手,怎么能拿普普通通的商酒待客呢?简直太寒碜了~~!哪怕弄不来合信酒楼的英雄醉,你整点儿一般的英雄酒也行呐!”而在享受之余,韩非还不忘给李斯埋怨两句酒水的问题。
“呵呵~”对此,李斯脸色冷淡如常,抬眼扫了韩非一眼,手上简牍凌空点了点,很不客气地回道:“本来我倒是准备了几坛好酒,打算小小地宴请一下故友,可是等了几天都没见到人过来,只好自己喝了~~”
“你说你都来咸阳几天了?到昨晚才想起我来,连上我这儿看看都挑到大晚上,还想喝好酒?”说罢,李斯两眼一翻,脸上虽没有丰富的表情,但是这种平淡的表述,却更凸显出君子之交的淡泊风气。
“嘿嘿~~这不是见你公务繁忙,不忍搅扰啊~~”见状,韩非觍着脸笑了笑,继续吃着油炸馓子,就当没事发生。
李斯笑着摇了摇头,放下了手中的简牍,正色问道:“以后有什么打算?”
“打算?什么打算??”韩非闻言挑眉,很诧异地问了句。
“自然是入朝为官,一展才华!”李斯理所当然地说道:“以你的学识,兹要有出仕之心,王上必会以‘上卿’之位许之!只要你有意,我下午就可以进宫面见王上,说明此事!”
“这么急干嘛~~”韩非撇了撇嘴,扭头看向他处,明显不想谈及这个话题,有点逃避的意味:“我还没考虑好呢,不急~不急!”
“你已经在韩国虚度了数年时月,难道还没有收心吗?”李斯眉宇紧锁,脸上有些不悦。
闻声,韩非转过头来,脸上挂着几分戏谑:“这样不挺好的吗?你做好你的正监,我继续体悟生活,若是你我同朝为官,你就不怕我占了你的位份??”
李斯神色不变,目光严肃认真,始终注视着韩非,轻声说道:“那也比日后分属两国,同门相残要好!”
“呵……”韩非目色一闪,脸上的轻佻渐渐消退,最终化作一抹苦笑。
李斯神情肃穆,沉声说道:“你能够放下韩国的背负,孑然一身来到秦国,对我而言真的很好!而今天下一统大势将至,秦韩两国边境毗邻,秦强韩弱,韩国的灭亡是必然,如碾压而过的车辙,不可阻挡。你我师出同门,却分属不同国度,若是你为了韩国螳臂当车,阻挠秦国东出之路,我必定不会手下留情!这是臣道,亦是王道!你应该明白!”
“……”韩非沉默不语,对这一切了然于心。
荀夫子一脉,除却半路加进来的嬴凰,韩非和李斯都是自小跟随在夫子身边,随夫子游学讲义数十年,深得夫子亲传,两人可谓是各有所长。
韩非精通各家学论,通晓道墨儒法四家精义,更兼得历代法家思想,融会贯通,可谓是“集法家之大成”!
而李斯,则全承荀夫子的王霸思想,侧重于法家刑法治国的理论,破旧立新,一心重塑乾坤!
为此,李斯的执念早已深入骨髓,秦国便是承载着李斯执念的载体,一统天下、威权治国便是李斯平生之愿!即便是惊才艳艳的韩非,若站在了秦国的对立面,不为秦国所用,那也是秦国的敌人!
敌人,自然不可置之不理,更何况还是一个身怀大才的敌人!不为我所用,必为我所杀!
“至于说,你我同朝为官之后的事情……虽然你入门比我早,算是我的师兄,但是在朝堂之上,你我各凭才学施展,我倒想看一看,是你的法术思想更胜一筹,还是我的王霸之道更应治国!”说到这里,李斯的嘴角也微微扬起,连带着气氛都松缓了不少。
“……”韩非手里端着漆杯,静若木雕,依旧沉默不语,像是内心还有几分踌躇。
李斯见韩非不语,不晓得韩非的心思,还以为对方仍在顾虑,便接着劝说道:“未来的天下归属,必定是秦国!你不过是个失意的韩国公子,无须将韩国宗室存亡系于己身。既然都来到了秦国,就不要再想其他。”
“秦国很大,容得下你我二人!”
“哈~~”韩非长叹了一声,嘴里深沉地呢喃:“我知道~~我知道……”
“罢了,这事先不说了,等你以后想出仕了,告诉我一声,我会向王上举荐。”见韩非的情绪有些低沉,李斯心里明白,这是韩非自己内心的挣扎,自己帮不了忙,于是便岔过话,不再谈论这些沉重的话题。
“慢慢来吧,说不定到最后还用不到你举荐,秦王自己找上门儿来了~~!”韩非释然一笑,看着李斯,侃侃而谈。
“哈哈哈哈~~”二人相视一笑,欢松愉悦的气氛随之而来。
“对了,你这一趟入秦途经孟县,可有拜见过老师?他老人家身体怎么样?”李斯数年前与荀夫子分别之后,便来到咸阳发展,期间也未曾得空去拜访,如今问问韩非,知晓下老师的近况,聊表心中慰藉。
“……”一听这话,韩非脸上的笑容一僵,下意识地摸了摸额头,一脸无奈地说道:“放心,老头子的状态好得很,身子骨比我还要硬朗,能蹦能跳,跑起来比我都快……”
都是泪啊!
“??”李斯眉毛一撇,有点儿不明所以,不过听到夫子身体良好,李斯也便放心了不少,没有再纠结韩非话里话外的含义:“那就好,算起来我也五六年未曾见过老师了,以往身在相府身不由己,如今官至廷尉府正监,有了自己的院落,也该寻个空闲,去孟县拜见一趟,将老师接到咸阳这边养生。”
“!!”一听这话,韩非两眼一突,回想起之前在孟县拜见夫子时候的遭遇,虎躯一震,心里一凉,忙劝阻道:“还是别了吧……老头子在孟县教学呢,那日子过得也挺安逸,不一定会跟你来呀!”
“来或不来是老师自己的选择,你我作为弟子,总归要过去问候一下吧!”李斯眉峰攒聚,不解地问道:“再说了,你我师门四人,连小师妹都已在咸阳立足,独留老师一人远在河西,像什么话?”
对此,韩非像是有什么顾虑,吞吞吐吐地道:“先前路过孟县的时候,小师妹有在老头子面前提过,不过老头子没答应,一心想在那个小地方颐养天年。要我说,你也不用去了,免得被老头子念叨一顿!”
“我如今也算是秦国朝臣,老师若有教诲,当能醍醐警醒,指教漏失。倒是你……”说到这个时候,李斯差不多也从韩非的脸上瞧出了些许端倪,嘴角的笑意颇有些玩味:“我们师门三人里面,嬴凰名扬天下,最为耀眼。我即便不如,也好歹有官职在身,学有所用。最后,就剩下你一人孑然一身,整日荒废光阴、醉酒虚度,我要是老师,也必不会放过你这个师门的害群之马!这样一来仔细想想,你害怕老师倒也无可厚非呀!”
“我(v)?我(/)有什么好害怕的!”韩非回得婉转昂扬,眼皮子眨了好几下,强作镇定地嘟囔了句:“我只是未逢明主,暂时养精蓄锐罢了!那苏秦张仪,商鞅范雎,出仕之前,不也浪荡度日,居无定所~~”
“呵呵~~”李斯扬起嘴角笑了笑,不可置否地点了点头,但是这番作态看上去却更像是安慰韩非的脆弱心灵一样。
“……”见此,韩非心中非常地无奈,“铛”一声将手中漆杯磕在桌案上,满腔悲愤地喊了一声:“添茶!”
李斯笑着摇摇头,也不反驳气恼,抄起茶壶就为韩非添满,这种感觉仿佛回到了昔日稷下之时,两人斗嘴不服输的场面,心中甚感怀念。
“行了,不扯这些了,说说小师妹吧!”到这时,李斯也没再揪着韩非的“短处”,而是将话题转到赵诗雨的身上:“昨日朝议,嬴凰之名响彻朝堂,恐怕过不了几天就能传遍秦国,传颂天下!”
“为天地立心,为生命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赵诗雨昨天的高光时刻,早已在咸阳传扬开来,韩非也听闻了不少回:“嬴凰虽为女子之身,但是单论这等心气,这等志向,即便是君子也远远不如!我亦不如也!”
“只身矗立朝堂之上,豪言令百官静默,连相邦都无言相对,小师妹还是一如既往地优秀啊!”李斯一声感慨,回想起昨日朝堂之上,赵诗雨的亮眼表现,不免啧啧称赞。
“吕不韦?呵~!”韩非一听李斯的话,顿时满脸的不屑,嗤之以鼻道:“不过是个短视顾己的小人罢了,胸中能有几分才华?”
闻言,李斯脸色不变,平平淡淡地道了句:“再怎么,人家现在还是秦国的相邦!”
这话本身没有毛病,但是李斯在说完以后,眼神儿还瞥了下韩非,意味深长~~
“……”韩非愣了下,很快脸皮就吊了下来,暗搓搓地扫了眼李斯,没有发话。
见韩非不语,李斯接着说道:“此外,吕不韦凝结百家精要,博采众长,兼儒墨合名法,晓阴阳通道德,熔诸子思想于一炉,欲要修著一部旷古未有之奇书!此书若成,吕不韦当跻身诸子之列,声威当不逊于老师!”
“著书立言,从来都不是容易的事!要想名扬天下,固是万难!”韩非摇摇头,并未对此上心:“若是他日果真就著成这一部千古奇书,我韩非便高看他几分!”
韩非就是韩非,纵使立身于龃龉之地,心志气度亦非常人可比,胸中傲气依旧。
闻此,李斯便也没再多言,虽说李斯心里对吕不韦著书之举有一份敬佩,但也仅仅只是一份敬佩。就像是韩非所言,这天下著书立说的人很少,名扬天下之人更是凤毛麟角,作为当世少有的名士,李斯心中的傲气不比韩非少,二人都是志向天高的存在,仅有彼此方能入眼、交心!
“不说他了~~”到这里,李斯岔开话题,又说起了嬴凰:“小师妹这一次入秦,手段虚实难明,引得各方风云并起,事关立足却乱中求稳,朝议之上进退有度,引动声威,看样子应该是有大谋划吧!”
说着,李斯打眼看向韩非,目中似有一丝探询。
“我也只知道一点……”二人同窗十余年,韩非岂能看不出李斯的深意,当即苦笑了一声,道:“数年前在邯郸,那个时候的嬴凰还不是我们的师妹,那一天嬴凰点评道儒法墨四家显学之时,我就察觉到了一丝端倪。嬴凰全盘否定了当世各国所盛行的制度,将四家精粹融会贯通,结合民生,总结出一套并行之法!也就是说……”
“她想废除陈旧,重立国本?!”李斯顿时悚然而惊,抢过话问道:“她究竟想做什么??”
“废士族。”从韩非的口中,道出了一句稀松平常的回复。
“嘶!!”这个答复,惊得李斯倒吸凉气,冷汗直冒:“她这么做,难道就不怕天下大乱吗?!”
“这天下,早晚都要乱!”韩非缓缓放下漆杯,抬头直视李斯,目光淡然平静:“夏殷周穆,春秋战国,数千年之风云,王室更迭,兆民罹难,唯有士族长久不衰,坐观天下!人性之恶,不可纵;人性之贪,不可滋!是以刑罚论,治国当先治心,士族便是其中的根本!与其坐视不理留下动荡的根源,倒不如直截了断,彻底根除!”
“连你也同意她的理念吗?!”李斯眉头紧皱,面色沉重。
“……”对此,韩非若有所思,眉眼低垂,未曾答复。
见韩非不语,李斯再度郑重其声:“天下者,士也!自姬武分封之后,士族之势就已经不可阻挡!如今秦国东出天下的势头已经显露,只待时机成熟,便可挥拭天下,若是在这个关头大行变法,废除士族,恐引天下士族哗变!”
讲到这里,李斯的脸色已经阴沉到了极点:“我不反对针对士族,但是这件事情不能儿戏,更不可轻动,牵一发而动全身,一旦生变,秦国面对的就不再是六国,而是天下!”
一国对六国,秦国能敌!上到秦王百官,下到秦人民众,都有这个信心。李斯也有。
但是一国对天下,秦国能敌否?李斯心里没底。
对此,韩非也不再沉默,出声提醒了一句:“不论是士族,还是诸侯国,其根本在于万民。如今的合信商会遍及天下各郡各地,民心所属,根基坚固。从某些方面来讲,合信商会已经能够抗衡士族之力!”
“这些也是小师妹告诉你的吗?”李斯沉声问道。
“不错。”韩非唇角微动,轻声回复。
“看来,你果真赞同她的理念!”李斯笃定地道。
只是紧跟着,李斯眼神飘忽,言辞隐晦,似有所指:“王权当世,这王族……又何尝不是另一个士族?如果……”
“没有如果!”韩非目色坚定,神情郑重,就这样定定地注视着李斯。
“原来如此!”李斯的脸上划过一丝了然,摇头轻笑,端起茶壶再度为韩非添上一杯温茶:“这就是你不急于出仕的原因吗?”
“呵呵~~”韩非回以一声轻笑,虽未明确答复,这一丝笑意却打散了原本郑重的神情,严肃的氛围随之一缓。
“好歹是你我的小师妹,作为师兄的,在旁护持一二,也无可厚非!”韩非嘴角勾勒出一抹昂扬的笑容,满怀轻松地道:“再说了,小师妹深得老头子心喜,要是让老头子知道我们两个只知看戏,怕是要将我俩给逐出师门了~~哈哈哈!”
“呵呵呵~~”李斯也随之笑出了声,被韩非这半打趣半无奈的语气逗得开怀。
嬉笑过后,李斯想起了什么,脸上的笑容也慢慢平复,神色间附上一丝忧虑:“废士族一事干系重大,即便有你我二人也当如履薄冰,半点马虎不得。单就秦国国内而言,士族虽算不上手眼通天,但却也很是难缠,不管小师妹要如何去做,都难啊!”
“不急~~”韩非百无聊赖地摆了摆手,两脚伸长活动了下,悠闲地道:“秦国国内势力交织,宗室、士族、宗亲、朝臣各方都不容小觑,要想真正大举治国之计,首先就得平衡国内各方势力,就算小师妹有手段有城府,也不可能那么快就搞定,我们就先安心地等着吧!”
“这倒也是!”李斯想了想,目前朝堂之上派系分明,相互制衡,要想打破均衡之势,整合朝堂力量,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你没事去合信酒楼搞点好酒回来,我要在你这儿常住,没有美酒可不行!”韩非吸溜了一口凉茶,嘴里吧唧了两下,总觉得甚是欠缺,便大言不惭地张口,朝着李斯提起了需求。
“唉……”眼看着韩非这一副地痞无赖的样子,李斯无奈地叹了一声,顿感心累。
“韩兄~~韩兄~~~”远远地,屋外传来了几声仓促的呼喊。
“嗯?”李斯眉毛一挑,心中暗道:这声音怎么这么熟悉?
“荆老弟??”韩非一听到响动,耳朵立马就竖了起来,连忙放下了手中漆杯,扭头向后看去。
就见荆轲火急火燎地冲了进来,满脸愤愤之色,三两步冲到了韩非的跟前,拽起韩非的胳膊就往外拖,边拖边叫道:“赶紧跟我走,赵厚这小子太不懂事了,我们俩这个月才刚尝了两斛,结果现在居然玩起断供了!真是岂有此理!!”
“什么??不是说管够的吗??这才月中怎么就断供了??”韩非一脸的难以置信,方才宠辱不惊的脸色,如今一瞬间就变得煞白。
“咦?不对啊荆老弟!我们不是只喝了一斛吗??哪来的两斛???”突然间,韩非一个激灵,猛然间察觉到了不对劲儿的地方,小眼神儿“嗖”一下扫向了荆轲。
“……”荆轲张了张嘴,心里编排了几句,当即义正严词地怪叫道:“哎呀这不重要,兴许是赵厚这小子记账记糊涂了,当务之急是咋俩赶紧过去,不能真让这小子给咱断供啊!”
“哦对对!赶紧去赶紧去!”韩非脸带茫然,被荆轲连拖带拽,生生拉了出去,不时还传来惊呼之声。
“荆老弟慢点儿~~为兄还没吃早饭,脚步有点儿软!”
“哎呀慢不得,晚了赵厚就把酒全部送进宫了!赶紧走赶紧走!”
“送进宫?这又是怎么回事??”
“我也不清楚……”
“……”
二人的声音渐渐远去,屋内独留愣然的李斯,眼巴巴地杵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