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左轻越顺势收起天丝,将刺客的衣服拢好,淡淡应了一声。
“主子,药已经煎好了。”影十推门而入,手中小心的端着一碗汤药。
左轻越正准备接过,刺客便先一步开口,语气里还带着一丝窘迫,“那就劳烦影十了。”
影十呼吸一窒,假装没有看见少主又缩回去的手,面不改色的端着药,懂事的拉过一旁的椅子坐下,用汤匙小心的给刺客喂药。
身后落下了一小片阴影,影十背脊挺直,眼神直勾勾的盯着手中的碗和汤匙,仿佛一个失去感官的木头。
自从方才心中有了个不切实际的猜测,影十便不敢与刺客对视了。
更何况身后还有个“虎视眈眈”盯着他的主子,影十心中暗暗后悔,早知如此就不该偷懒把活儿扔给影六,那块大木头才适合待在这里。
“你很急?”左轻越看了一会儿淡淡开口,语气莫测,“还是说你想烫死他?”
仇雁归微白的嘴唇都被热气熏的红润不少,影十闻言瞬间回神,心中一惊,忐忑的端着药单膝跪下,“属下知错。”
下一秒,手里的药就被人夺了去。
左轻越嫌弃的摆摆手示意他退下,“笨手笨脚的,下去吧。”
“……”影十慢吞吞的起身,”是。
仇雁归尚未来得及张口,伺候他的人就又变成了少主。
他其实觉得那药并不烫,影十喂的也并不快。
但刺客并未开口,他清亮的眸子微敛,其中闪过复杂。
他隐隐觉得,少主待他,似乎是与旁人不一样的。
影十悄无声息的退下以后,屋内便陷入了一种微妙的寂静。
并非难熬的尴尬,反而缓慢宁静。
刺客这些日子瘦了不少。
瘦削的面容将他优越的五官更加凸显出来,一双清亮的眼眸像是随时泛着冷光的剑刃,对待主子时,却又似一汪碧波荡漾的春水,温和无害。
左轻越不动声色的移开目光,盯着汤匙上精美的花纹,表面上风轻云淡的给刺客喂药。
仇雁归并未发现异样。
刺客不知觉的也走了神。
那日他去给少主买糖人,边上不远处便是孔明灯,没怎么犹豫,刺客趁着间隙去买了两盏,想同少主一起放。
谁料等他回来时,原本倚着檐下柱子的少主却不知所踪,腰间的银玲并无异动,仇雁归神色倏地变了。
少主不会无缘无故扔下他,在他离开的这段时间里,一定是出事了!
意识到这一点,刺客不敢耽搁,当即走进暗巷,飞身掠上屋檐。
白色的衣袍被吹的猎猎作响,仇雁归神色冷峻,迅速寻找少主的踪迹。
暗巷里寂静,街市中嘈杂。
寻人就好比大海捞针,刺客薄唇紧抿。
突然,他清亮的眼眸中倒映出一点黑影,像是山边的群鸟般转瞬即逝。
距离太远,仇雁归却仍然一眼分辨出了大致位置,旋即加快了速度,全力朝那处赶去。
距离一点点缩减,仇雁归看到少主时,被那一大片鲜红刺痛了眼睛,刺客神色一凛,来不及反应便下意识丢了孔明灯和糖人,身形在空中几乎快出了残影。
仇雁归咬紧牙关,但好在还是赶上了,直直挡在左轻越的身前。
那时正是危急时刻,他想不了那么多,只是一瞬间复杂的情绪骤然占据他沉冷多年的心。
看见左轻越身上的鲜红,刺客背脊发凉的同时,涌上心头的还有后怕。
以及……
那感觉来的突然,如今回想也品不真切,只知道不似撞见阁主惨状的震惊慌乱,而是一种强烈的,直冲心神的不安,他找不到一个确切的词语形容,只觉得万分难受。
“下次可别将自己弄得如此狼狈了。”左轻越见他眉头微蹙,以为他稍有不适,眼前似乎又闪过往下滴血的剑刃,左轻越眼中闪过冷意,忍不住阴阳怪气的勾唇,笑吟吟道,“不然我可是会心疼的呢。”
仇雁归蓦然回神,愣怔了一瞬,喃喃道,“心疼?”
像是心湖被一粒石子溅起偌大的水花,方才苦思冥想不得其解的情绪,似乎有了适合的归宿。
左轻越敏锐的察觉到他情绪的转变,挑了挑眉,“怎么?”
“没,没什么……”刺客匆匆垂下眼,遮住眼中闪过的慌乱,蹙眉轻咳两声。
好在左轻越似乎并没有在意,只是为他掖好被子,刺客藏在被褥之下的手紧紧攥着,像是握住了不愿被人察觉的隐秘。
——
屋内。
一连几日,刺客的伤终于有所好转,勉强可以下床了。
影十小心点扶住他,心中感慨今时不同往日,刺客似乎也觉得别扭,挣开了他的手,“无妨,不必如此。”
影十也没有纠结,站在一旁守着,仇雁归思及多日未见的影六,便顺势问了一嘴,“近日影六去了何处,怎么不见踪影?”
“他有任务在身,一是寻到了血阁的线索,正忙着扩展人脉,二是那日少主遇刺另有蹊跷,事关当年苗疆之乱,所以……”剩下的话影十没有多说,但仇雁归也明白了,没有追问。
影十倒也没有瞒着他的意思,经此一遭刺客对少主的衷心也令人瞧得分明,性命攸关的事可做不了戏,仇雁归那日当真是以命相护。
他们心中的那点疑虑猜忌便也散了。
突然,门被人推开了。
描红的袖袍纷飞,进门如此嚣张的,除了少主也没旁人了。
左少主身后跟着影六。
两人屈膝,准备单膝跪下。
只是仇雁归膝盖刚弯,天丝便破空而来,霸道的将他整个人按在原地,动弹不得。
“少主。”仇雁归无奈的抬眼,看着缓步而来的人。
左轻越上下打量了他一番,旋即露出个笑容,“感觉如何?”
“回禀少主,属下并无不适,再过几日便能痊愈。”仇雁归目光掠过仍然绑住他的天丝,抿了抿唇。
左轻越将他的表情尽收眼底,明知故问,“那不是好事,雁归为何神色如此为难?”
影六和影十根本不敢对视,垂下头眼观鼻鼻观心,假装没有看见少主是故意在逗人寻乐。
刺客等了半晌也没等来少主松绑,只好低声道,“少主,天丝……”
“啊。”左轻越这才恍然大悟似的收回天丝,轻轻笑了笑,漫不经心道,“或许是许久不见。”
“它有些想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