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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行人直接到了驿站,安顿好住宿之后,林深和寒棱,左也就去了书房。
看那匆匆忙忙的样子,黄梨花没有去打扰他们,将自己带来的人安排好,便打算回房休息一下,抬头便看到猛烈的阳光,这江城倒是比洛都要热一些。
正午的太阳已出,想到大家都还没有吃午饭,但是好像也没有人忙活做饭的事情,她转头问向带路的小厮:
“这里可有厨子?”
“回夫人,有,但是今日大人让他们休息一日,所以今日没有当值。”
黄梨花想了想,说道:
“那你带我去厨房吧。”
等黄梨花来到厨房的时候,她看到这里寥寥无几的菜肉,还有少量的大米,边上还放着不知道是昨夜还是今早的馒头,眉头皱得厉害。
“为何厨房都没有食材,那平日里他们都吃些什么?”
小厮解释道:
“夫人有所不知,如今江城南边基本没有了买卖,就只有那几家,菜价肉价都不便宜,外头的老百姓很多都只有白粥加糖,再配些青菜罢了。”
闻言,黄梨花觉得这江城比她想象得还要糟糕,当初她来过一次,还不至于只有几家商贩,百姓也种些粮食和蔬菜,怎么如今这里像个荒地一般?
她不解问道:
“为何没有人来江城商贩?”
“江城太穷了,没人买,自然就没人卖,如今有免费的白粥,大家更不愿意干了。只日日等待官府施粥。”
黄梨花沉默了,难怪林深迟迟未能回洛都,就这里的情况,物资,钱财不是最要紧的,这里的百姓已经丧失了自力更生的能力。
难怪今早进城的时候,那些老百姓乌泱泱地围着他们,好像都没什么事情干,一路就跟着他们走哪跟哪。
有粮食可安抚民众,但非长久之计,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
这个道理她懂,林深和左也怎会不懂。
只是他们为何一直没有辅助那些百姓自力更生?而是拖了这么久,一直靠着施粥来稳定民众。
还是说实施过,但是失败了,如今还有军队进驻,想来问题应该不止解决灾情这么简单。
涉及军队的问题她无法参与也无法解决,但是让百姓自力更生这个她熟啊,她这次不就是为此过来的吗?
黄梨花的眼中迸着跃跃欲试,不过想要解决百姓的问题,还是要先深入百姓才行。
思及此,黄梨花对小梅说道:
“我们去外头走走。”
小梅犹豫道:
“可是,少爷不是说这边不安全,出去要同他说一声吗?那咱们?”
“不必,他这会正忙,我们多带些护卫便是。”
黄梨花带了几名护卫和小梅出了驿站,几人在路上慢走,几百米才只能见到一个卖菜的商户。
她上前看了眼摊子,都是今早最新的菜,她问道:
“老伯,多少钱一捆?”
那老伯抬起脸,浑浊的眼球看着黄梨花几人,伸出手比了个五。
黄梨花见此,觉得物价还行,虽然比洛都贵了些,但在灾区这个价钱还算可以。
她掏出了五文钱给对方,哪知对方将菜直接收回,厉声道:
“五十文!五文你打发乞丐呢!”
身后的小梅吃惊地看着他,不满地回道:
“你这抢钱呢!这么一小捆青菜你卖五十文!你这是金子吗?”
那老伯见几人惊讶的神情,无所谓地摆摆手赶人:
“买不起就别买,物以稀为贵,这南边你找找有几家还有卖菜的,你能买到就不错了,还嫌贵。”
周围的行人似乎也不觉得五十文一捆菜是贵的,都一副平常心的样子,甚至都没停下脚步凑热闹。
黄梨花觉得有些不大对劲,问道:
“老伯,既然这菜五十文一捆这么贵,为何还只有你一家卖,这不就是地里的菜,应当家家户户都能种才是?”
那老伯见黄梨花穿着华丽,但是说话客客气气,也没了一开始那般气性,回道:
“这菜我卖你们五十文,我自己可能也就赚个几文钱,刨开我的种子,耕地的时间这些,我真不赚什么钱了。有时候还亏本,若不是祖宗传下来的地不想它荒了,我也不想种了。”
在场的几人大为震惊:
“为何只能赚几文钱?”
那老伯摇摇头,随后低声说道:
“五十文,留到我自己口袋里估计就三四文钱了,剩下的都给了各个地方征收走了。”
“各个地方?!哪些地方?”
黄梨花诧异并且不解,征税应该是吏部统辖管理,地方乡镇由啬夫具体执行,地方官监管上报交由转运使统一送到洛都,归到国库。
在这个过程中,朝廷制定国家总的征税策略,下达地方执行。
要说征收不同的税种由不同的乡官负责那是有的,但是哪有一个税种的征收要分派给各个地方去征,还是如此高的税负。
那老伯提起这就心痛不已:
“那乡佐和啬夫过来征收之后,那些财政司的人又说要征一部分税,本来我就卖个菜,说是我种的地长出了菜,也要课税,我们老百姓是不懂这税咋征,官府说是啥我们就听是啥,但是这税都快比物价高了,我估计卖几天也不卖了,实在亏不起啊。”
他刚说完,旁边就有人冒出来,指着老伯喊道:
“你这老头,东西卖贵就卖贵了,还瞎说话,无凭无据的,就空口说官府征税多,你是不是就是想自己卖高价,然后还把这坏名声给官府背啊?”
那老伯一听,气呼呼道:
“你若是江城人就不会不知道,前几年就......”
“你就说你有没有凭据吧?官府征税会留凭据给商户,你有吗?”
那老伯愣住了,讷讷道:
“除了乡佐过来收税给了凭据,其他人都没给我,我去哪里拿给你?”
那男子冷笑:
“没有凭据你还敢乱说,造谣官府是犯法的,老头。”
老伯用手指着他,哆哆嗦嗦半天,没再说出一句话,只把摊子收了起来,生气说了句:
“不卖了,看你们怎么收我的税还泼我的脏水!”
黄梨花看着那老伯拎着麻皮袋子迅速就消失在了他们眼前,而旁边说话的男子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消失不见了。
一行人看着这戏剧性的一幕,迟迟没有缓过来,小梅结巴说道:
“那老伯,就,就这样走了?”
黄梨花看着老伯离去的方向,淡淡道:
“嗯,走了,这亏本买卖是我,我也不干”
好不容易种出来的菜拿来卖,政府却要征收完这个物品几乎所有的价值,只留微末给到农民。
农民种地要播种,驱虫,浇肥,还要定期除草,都需要时间、精力和成本。
地里的庄稼成熟前那都是要卯时出发,戴月而归。
这般辛劳种出的东西,那些官员是怎么敢昧下那么多的?!
黄梨花看着眼前空荡荡的摊子,环顾四周,街上到处都是坐在角落的乞丐,这哪是灾情过后好几个月的样子,这就像是还在灾情之中。
这里的人不是丧失了自力更生的能力,而是有人不让他们自力更生。
黄梨花还在思考之际,后头便传来一道冷厉的声音:
“嫂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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