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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俏揭开锅盖, 那“云林鹅”扑鼻的香气登时“轰”的一下弥漫开来。食堂里不少人都已经在探头探脑地往这边看,纷纷询问这灶下做的是什么。
阿俏试了试鹅肉的程度, 不由得喜上眉梢:所有的耐心等待都是值得的,这“云林鹅”, 果然是她生平没有尝试过的绝味。
范盛光过来也尝了一点子鹅肉,点点头赞道:“就是这个味儿!阿俏你做得太棒了。”
阿俏得了小范师傅的肯定,这才放下心。她自去将整只鹅从锅里捞出来,放在砧板上,挥动厨刀,三下两下,已经将鹅腿鹅翅都解了下来, 接着连骨剁成片, 几片烧鹅肉盛做一碟,再浇上锅里留下的汤汁,就是一份好菜。
只可惜食堂里僧多粥少,阿俏将鹅腿鹅翅等滋味最足的几个部位先剁好, 分送给几位年长的教员, 其他部位的鹅肉则一块块剁成片盛在大盘中,随他们年轻人自己去挟去。她忙碌了一天,此刻才觉出饥肠辘辘,赶紧去盛了少许米饭,就着范盛光做的一碟蒸青鱼干慢慢地吃起来。
“敢问范师傅,今天这份烧鹅,可是您做的?”这时候学校的教授邓启明手中托着那碟烧鹅寻了过来。范盛光连忙指了阿俏。
“这位姑娘, 你做的这道烧鹅,倒令我想起了在海外生活的时候曾吃到的一道菜式,不是鹅,是烧鸭。只是那烧鸭也是将鸭肉煨得极其酥软入味,跟你今天做的烧鹅,实在是有共通之处。”
阿俏一听说是海外的做法,不免也有了兴趣,睁大眼睛望着邓启明。这位邓教授连日来一直带着他的团队猫在实验室里,想要攻克一个实验上的难题。此刻这位教授完全是一副不修边幅的样子,头发乱蓬蓬的,胡子拉碴,眼窝深陷,看上去甚是疲惫,可是一提起他曾经吃过的美味,这位邓教授就双眼发亮,看起来也是一位资深的老饕。
阿俏暗想,既然这位邓教授提起了,她就该想想办法,将教授所说菜式复制出来才好。
第二天阿俏见厨下有只光鸭,就转脸瞅瞅范盛光。这位小范师傅先开始还拒不承认是他带来的,后来总算是老实交代了。原来范盛光的媳妇儿也是本地人,娘家养了不少上好的麻鸭。眼见着快过年了鸭已肥,小范师傅就厚着脸皮从岳家拎了几只上好的麻鸭回来,养在厨房外头。
恰巧昨天邓教授提起鸭肉,范盛光见到阿俏格外上心,今天早上就准备了一只切剥干净的光鸭,供阿俏做菜。
“跟着你多学几道菜式,以后我媳妇儿家里养的麻鸭也好卖点儿。”小范师傅笑嘻嘻地对阿俏说。
阿俏心里感动:她哪里有这资格能教旁人菜式?这分明是当地水土滋养出来的优质食材,又经过前人大师的潜心钻研,在数百年间锤炼出来的菜式她才是该向这些当地的普通人家好好取经的那一个啊!
于是阿俏又按照“云林鹅”的方法,做了一回“云林鸭”,手法完全一样,只有佐料和柴火的用量有根据这麻鸭的大小稍稍调减了些。这“云林鸭”出锅的时候,也和上回一样,香味飘得满食堂都是,尝过的人莫不叫好,可是送到邓教授那里,邓启明抬了抬眼镜儿,却说:“是不是我表述得不太清楚,这道烧鸭好吃极了,可好像还是和以前我尝过的……不太一样?”
阿俏忍不住有点儿气馁,结果一下子就被邓教授看出来了。老教授连忙摘了眼镜在衣角擦了擦,说:“阮姑娘,你的手艺非常不错,你的心意我也领会得到。真是麻烦你了,这中外的烹饪方法本就有不同,要求中华饮食与法餐一样的味道,我这才真是强人所难!对不起啊,阮姑娘,你就当我这个老头子是胡言乱语吧!”
这天晚上,惯例是孟景良等好几个学员一起打着手电送阿俏回西林馆。路上孟景良便对阿俏说:“最近邓教授他们那个团队的压力特别大,技术攻坚如果能成功,就意味着我们的飞行器制造能够自行完成,不再需要一味依赖外国进口的零部件。可是如果攻坚失败……一切都只能从头来。”
阿俏点点头,说:“孟先生,你说,我有什么能帮得上忙的么?”
孟景良一下子就笑了,说:“阮姑娘啊,你不用这么客气,叫我景良就好,或者你称呼我一声孟大哥也成的。”
这句“孟大哥”出了口,一直默默跟在两人身后的周牧云不由得“哼”了一声,随便踢飞了路边的一枚石子。孟景良与阿俏两人对视一眼,忍不住都有点好笑。
“我觉得邓教授还是很喜欢你亲手做的菜式的。今天我曾经跟他说过话,当时感觉他对你做的‘云林鸭’特别特别期待……可是我也能理解,法国菜和中式本地的烹饪,想要做到一样,是非常困难的事。可是我也还是想请求阿俏姑娘,要不,明天你再试一试?”
阿俏点点头,她也能感觉到老教授的期待。毕竟邓启明在国外生活了二十几年,就算有个中国胃,可也免不了会对外国的一两道菜式念念不忘。
“其实我也很想做出邓教授说的那种味道。昨天我还特地向他请教了几句,可是邓教授没有自己做过这道菜,没法儿将菜式的做法告诉我。”阿俏其实也对法餐里的那道鸭肉很好奇。
“那道菜叫‘油封鸭腿’,我很小的时候,姑父在上海市府任职,曾经带我去过一家法餐厅,尝过那道菜。而且我到现在也记得一清二楚,那鸭肉的香味实在是叫人难以忘怀,所以特地去问了那道菜的名字……”
听到这里,阿俏突然失声问孟景良:“你说……你说那道菜的名字叫什么?”
孟景良也吃了一惊,重复了一遍:“油封鸭腿,怎么了?”
阿俏突然觉得有光在眼前一闪而过似的,只一个名字,她似乎就明白了些什么,只是这念头倏忽而过,眼前一下子又开始迷茫起来。
西林馆就在眼前,山门前高高悬挂的灯笼映出两团光雾,在黑暗中给人指引方向。阿俏突然说了一声:“孟大哥,多谢相送,我想到了点什么,我先走了!”
说毕阿俏就飞快地沿着西林馆跟前的小路疾奔而去,将孟景良、周牧云等人都晾在身后。孟景良还未反应过来,周牧云已经打着手电转身往回走了,一边走还一边嘟哝:“神神叨叨的,看你明天能做出来个啥!”
第二天阿俏真的什么都没做出来。
只不过她借着“油封鸭腿”这个名字,总算是想通了一些事:她按元代倪云林的法子做出来的“云林鹅”,肉质之所以软嫩酥烂,这是她烹饪时一路小火,低温长时间焖制的结果,而这鹅肉是搁置在大锅里,隔水蒸制,然后再慢慢地焖可如果用一样的手法,也是低温烹饪,但是烹饪的介质是油呢?
阿俏想了半天,觉得以油为介质,低温慢烤,固然有个好处,肉质能够软嫩,而且鸭肉本身的油脂也能通过外界的油析出来,这样做出来的鸭肉丝毫不腻可这问题在于鸭肉没有办法入味。
“没法子了,先把鸭腿腌上吧!”阿俏这么想着,祭出让肉入味的老办法,用盐和香料仔细地将鸭腿都抹遍,然后用重物压上,静置腌制。
接下来就是考虑该怎么烹制了。阿俏决定用鸭油,因为别的荤油,猪油鹅油,味道与鸭肉总是不搭,能够用鸭油自是最好。可巧的是,范盛光的媳妇儿小范太太家里养了很多麻鸭,到了年底卖光鸭出去,家里留了好多旁人不用的鸭板油,自家熬油做菜吃。小范师傅非常大方地给阿俏带了不少。
阿俏将鸭腿肉腌了整整一天,第二天才将小范师傅带来的鸭油慢慢化了,像做“云林鹅”那样,只用一小把柴放在灶眼下面,让鸭腿在鸭油里慢慢烹制,这样烹了大约有五六个小时,这鸭腿已经酥烂到鸭肉完全脱骨,阿俏再小心翼翼地盛出来,用滤干净的鸭油将煮好的鸭腿“封”住,挂在屋檐下露天晾着,反正天气冷,也不担心这鸭肉坏掉。
她心里盘算着,等啥时候邓教授再来食堂,她就将这“油封鸭腿”取下来热一热,就可以吃了。可谁知邓教授一忙忙起来就连轴转,连着好几天都没有来食堂吃过东西,待到邓教授可以稍许歇歇,来食堂里转转的时候,已经六七天过去了。
“哎呀!”阿俏一拍脑袋,年关已近,她最近一直都在帮着小范师傅准备年节时候的各种菜式和点心,竟然将油封鸭腿的事儿给忘了。
她赶紧去将鸭油封着的鸭腿从屋檐下取下来,见被油封住的鸭肉丝毫不见腐坏,便将鸭油用小火化开,鸭腿放在锅里慢慢煎制。闻到这味道的邓教授已经急不可耐地迈步过来,一眼瞥见锅里的鸭腿金黄色的外皮,已经兴奋地忍不住搓手,一边点头一边说:“就是这个……就是这个‘油封鸭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