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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在监狱内,您选几个平时相对性子软弱的或者与其他人都有矛盾的,装作审问的样子把他们调出监狱,实际只让他们干坐着;之后再放回去,让他们处在单间之中,酒肉备齐,对于其他犯人则不搭理,只是让狱卒叱责他们,告诉他们衙门已经掌握了证据,他们就等着判刑。犯人必定内讧。
其二、私底下伪造一份榜文,用贼人的口吻说:担心人多眼杂,事后被他人举报,如今想弃恶从善,但是害怕官府追究,如果官府能免除首告人的罪,必定前来投案。然后趁夜贴出,第二日再用官府的名义张榜宣称免除首告者的罪过,如此,不出三日,消息必然传遍全县,那些逃逸的匪徒必然人心惶惶,纷纷前来请罪。”高克明往前坐了坐,向县令拱手道,“如此大人安睡数日,案件必然告破。”
“妙,真是妙啊!胜一人难,胜二人易,自古已然。真按高公子所说,我无须废丝毫气力,只不过是让囚犯吃住更舒服,费一点笔墨而已,案件便可迎刃而解。”县令开心道。
“真是妙啊,我听说古之圣人,追凶除恶都是足不出户。本来以为言之过矣,今日听了高小友的话才知道,果真如此。”桂木马赞叹道。
高克明谦虚道:“二位过誉了。”
“不不不,高公子当得。若是不嫌弃,不如今日我做东,宴请老先生和三位?”县令很开心地说。
“大人的好意我们心领了,只可惜我们还要赶路,今日实在是不能耽搁。还请见谅。”高克明躬身拜谢。
县令起身扶着高克明说道:“那真是遗憾啊。对了,刚才三位说过都是去太府入学吧。恰好我有熟人在太府,不知高公子能不能替我送封信给他?”
高克明一听,含笑道:“敢不从命?只是不知道所送是何人?”
“太府治经博士辛彻,平原郡午安县人士。”县令回答。
“好的,我等定当帮大人送到。”高克明郑重回答。
“迎春!迎春!我的茶呢?怎么半天没送来?”桂老先生朝外喊道。
片刻后,一个僮仆慌忙跑到门口:“老爷。”
“我的茶呢?”
“回禀老爷,煮茶需要泉水,但咱们家的泉水昨日被您喝光了,长夏出去买泉水才回来,这茶您恐怕还得等一会儿。”迎春小心翼翼地说道。
“无妨,桂老先生,借你笔墨一用,可否?”县令瞧向桂木马。
“这个自然没问题。”桂木马答应后朝迎春一瞪眼,“还不快去取?”
“是。”迎春立即小碎步离开。
当晚,荒野的一个亭内,周希夷极度不满道:“你小子出风头,装样子也就罢了,为什么要牵扯我和敦清,我还想今天留在紫溪镇好好洗漱一番,饱饱睡个觉,明天日上三竿再起。”
高克明则是咧着嘴:“赶路要紧,我这不是为你的前程吗?早去京师,明年的考试你就多一份把握。”
“瞧你那得意的样子,你是不是已经猜到那位大人信里写了什么?”孔敦清一边烤馒头一边说。
“哪有,我猜的最多和你猜的一样。”高克明笑道。
“猜什么猜,那位大人八成是写了一封举荐信,让他的朋友照顾你。刚帮了他这么大忙,他能不表示一下?”周希夷没好气道。
高克明面带微笑地看着周希夷。
然而高克明的得意并没有维持到第二天中午,他们几人居然又被紫溪县的衙役“请”了回去。
县令亲自出衙门迎接他们,带着歉意说:“三位,对不住了。”
“大人,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周希夷很郁闷。
“三位之前在路边帮过一位姓柯的小姐?”县令询问道。
“姓柯的……”孔敦清想了一下,点头道,“有,之前路过一片荒野的时候,有主仆三人的车坏了,他们向我们寻求帮助,所以我们载了那位小姐一程。”
“大人,究竟是怎么一回事?”高克明也问道。
“来,里边请,咱们进里边说。”县令一抬手。
三人只好进了县衙。
……
“什么?死了?”周希夷惊讶道。
“是,死在了他家小门附近,天亮才被家人发觉。我询问一下,这位柯小姐出门一趟没有任何异常,回去之后也和往常一样,要说惟一的异常,就是路上遇见了你们,一起走了段路。所以,我想问问你们,柯小姐有没有和你们说什么?或者她有没有什么异常?比如担心某人找她,或者是思念某个少年什么的?”县令很客气地说。
三人互相瞧了瞧,而后抬头想了一会,都摇摇头。高克明说道:“当时她的丫鬟也在车上,这些事情您可以询问她,我们是没发现柯小姐有什么异常。”
“就是怀疑丫鬟说的,我才想请你们几位谈谈。”县令神色郑重。
于是三人绞尽脑汁,把能想到的都说了一遍。
“感谢三位,今日耽搁三位真是不好意思。”县令抱歉道。
“无妨,人命关天,死者为大,只是大人没有别的线索吗?这样一直询问下去,怕到最后还是查不清。”孔敦清皱着眉问道。
“其实我有所猜测,当日家里人都没听到动静,狗也没叫,门多半是从里边打开的,行凶者必然有人接应,所以我对柯家来报案的人,以及被我询问的人证词多有怀疑。”县令说道。
“如此说来,柯家人确实嫌疑很大,或许是家仆勾结外贼要行窃,正好被半夜出门的柯小姐撞见了,所以小姐才被害。”周希夷猜测。
“要是如此的话,那柯家里的内鬼要么是行凶者,要么见证了现场,寻常人乍逢此变,要么惊慌而逃,要么整夜不安;大人去调查的时候,可有什么发现?”高克明问道。
县令摇摇头,眉头紧锁:“柯家人并没有逃匿的,神色慌张的倒是不少,不过仓促之间,我还真没发现特别可疑的,要不明天再走一趟。”
“大人不必焦急,咱们先把线索捋一捋,这是分析到家仆是帮凶或者主凶。也有可能是某人忘关侧门而导致的,要是这种情况的话……”
“不,绝不可能。负责关门的那个仆人柯南保证他那天关好了门,而且他关门之后再无人进出那扇侧门。”县令果断地说道。
“那就很好说了,要么是柯南撒谎,要么就是有内应。在这两个前提下,前者的非常好办,相信县令您有很多方法,后者的话,费些时间,但是审讯急了,他们自然会前言不搭后语,自己露出马脚。”周希夷说道。
“对了,您还没说,有别的线索吗?”高克明插嘴道。
“有,很大的一个证物——一把菜刀,而且不是柯家的。”县令说道。
“那事情就好办多了,挨家挨户搜查,看看镇子上谁家的菜刀丢了,而后抓人就行了。”周希夷说道。
“问题是家家户户都拿出菜刀了,”县令苦笑,“衙役们也让村里的人互相辨认了,都不知道是谁家的。”
“既然如此,那就只能让衙役们辛苦一点了。去附近几个村子走走,问问铁匠看这两天谁去买过菜刀。大人,您觉得如何?“孔敦清建议道。
“只能如此了,广撒网,但愿有所得。”县令叹息道。
“还有这几天不在家的人也要格外关注,或许其中就有犯人——他们担心事发,所以畏罪潜逃。”高克明补充道。
“真是麻烦三位了,今天天色已晚,还请三位住在驿馆,明日再出发。”县令脸上带着歉意。
高克明三人忙表示无妨。
送走高克明等人后,一个男人跑到县令身边:“大人,如何?是否需要小的派人监视他们?”
县令摇摇头:“言谈自若,不像。明日你再去青霞镇走一遍,让他们好好想想,那柯家小姐究竟有没有相好的,或者路上遇到过什么好色之徒没有。大晚上一个姑娘家跑到侧门去,不是听到什么动静就是想约会情郎。前者暂且不说,后者应该是很好打听。”
“是!”男人回答道。
“唉,只能一个村一个村地查过去了。”县令无奈叹息。现在大牢里还有几十号人等着处理,加上衙门里别的破事,他哪调集那么多人手去地毯式搜索呢?
三人去了驿馆住下后,高克明坐在凳子上说:“大工不巧,大巧若拙。世间上最有效最正确的方式,其实就是人们日常用的方式。什么这计谋,那筹策,都是虚的,在绝对的力量面前不堪一击。这位大人要是有心的话,来来回回把附近的村子查个三遍,保证凶手无所遁形。”
“真没什么取巧的方法?”周希夷拿着杯子问。
“有啊,不过不一定行得通。”高克明趴在桌子上说。
“哦?快说说。”孔敦清来了兴趣。
“一,让捕快拿着菜刀去各村认刀,不过不能说是杀人之物,而要说是被害人之物,持刀反击被杀,如今县令让人认刀。贼人的亲戚要是认出也不会隐瞒。不过此法有缺陷,那就是贼人心虚,连家都不敢回。二、威逼利诱铁匠,大多手艺人都会在自己造的东西上留下点标记,用来辨认,这菜刀只要是本地人做的,就一定能认得出,只是怕他们出于利害关系不肯说——比如铁匠本身就是贼人,这就要看小吏们察言观色的本领了。”高克明眯着眼睛说。
“说来说去不还是要跑村子吗?有没有你昨天出的那种主意,让贼人自动上钩的?”周希夷问道。
“胜一人难,胜二人易。这种事情,还是别做美梦了。真正的破案,靠的不是投机取巧,而是勤勤恳恳,凡事就怕认真二字,县官衙役齐心协力,心细眼尖的话,这世上九成九的案子都破得了。”高克明起身,“不行,困了,我去洗漱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