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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啧,一定得拿回那块怀表。”尹洛京说着,扬起银鞭,朝佐格消失的地方挥去,希望能捕捉到一些残存的踪迹——对于刚刚瞬间移动逃脱的对象而言,第一时间以蛇鞭追踪是完全有可能追得上的。
可挥出去的鞭子却在半路打了个弯,自说自话朝着三年后的尹洛京方向袭来。
的确,对于权杖蛇鞭而言,清除次元内存在的杂质任务永远优先,主人的命令反倒成了第二位。
通体发散着炫目银光的长蛇亮出巨齿,张开大口朝着原本不应存在于这个世界的人呼啸而来。所幸尹洛京深谙银蛇的习性——一旦发起攻击,便会一路向前直行的特性,他稍稍侧了侧身,成功躲开了。
可是这一击,却代表着同体二人的战斗号角吹响。虽然三年前的尹洛京看不见入侵者,可银蛇对气味却极其敏感,一次未中,便不依不饶地发起连击。
“这鞭子,是怎么回事。”年轻的尹洛京纳闷地甩了甩手,依旧无法变更蛇鞭的路径。
而另一边,尹洛京只能被动地躲闪着银蛇的攻击——一旦被咬,便会现出原形,两个时间的同生体便会经历一场恶战——届时,不管孰死孰亡,身为侵入者的他都再也无法回到三年后正确的时空之中。
入侵者由于与本体接触时间过长,早已头痛欲裂,没有扶着遁逃走已算是竭尽全力。好几次,银蛇的利齿呼啸着从他脖颈旁边穿过,都令他后怕不已。
得赶紧回去!
他念了则撤回咒,身子开始飘然上升,本以为万事大吉,却突然感觉后背撞上了一堵厚厚的墙。
咒文不可能有错,可为什么回不去?
他又试了几次,不是磕到头就是撞到脚,简直就是全方位被禁锢在了三年前。
不是吧?他心中大喊不妙,暗忖着——难道说,在潜入尹诺涯黑茧的这段时间,谁把我给埋了?
天哪,埋我干啥呀!
撤回咒就是这样,浸入记忆的原身必须处在开阔空间才能顺利转移回去。尹洛京记得,他在躺入记忆茧时,特地把茧拖到了露天花园,可现在,不知哪个好事之徒竟把他给埋了!
本来因次元震荡,他的脑袋已经疼得嗡嗡作响了,刚才又一次重重磕到了头,顿时满眼朦胧失焦、神志不清,好不容易清醒过来,却突然看见一张四支獠牙的蛇口朝自己迎面袭来——
逃不掉了……他闭上眼,做好了迎接命运的准备。
他突然感觉脸颊一阵刺痛,顿时又洇出几丝温热,心中感慨——到底是被咬了!可一睁眼,竟然看到一只手指纤长、骨结分明的魔爪。
“总算把你挖出来了,我的小雪人!”魈山夜巡长舒一口气,万幸地感慨道。
尹洛京摸了摸脸颊,指腹沾上了一点血迹,夜巡不好意思地说:“抱歉啊,刚才挖的时候下手没分寸,把你的脸给划破了。”
尹洛京怔怔地盯着这张精致英俊的脸庞,思绪也逐渐回到现实,心说要不是夜巡坚持不懈地刨,千钧一发之际救下蛇口前的自己,怕是永远也回不来了。于是他决定,这辈子再也不逼着吸血鬼剪指甲了。
“阿嚏。”他打了个喷嚏,“怎么这么冷。”
还没等对方回答,他便四下张望了一方,目光所及均是纯白,他自己则嵌在一处雪坑之中,身子被半掩着,只有脑袋露在外面。
原来是下雪了!厚重的积雪将记忆黑茧堆砌成一口冰冷的椁棺,这才令他无路可退。
“啧。”他捶了捶依旧隐痛的额头,自责地想——要是我不入侵尹诺涯的记忆,权杖蛇鞭的走位就不会跑偏,佐格就不会得逞,那丝散魂也不会入驻到女巫身体里……
难道眼下的这一切,全是他的错?
再往前倒推,如果姐姐没有给穆氏吃糖,也不会引发那一场血案,而给她糖的那名小贩,尹诺涯似乎还对他有几分眼熟,他究竟是何许人?
仔细想想,自打尹诺涯脱离汤氏来尹府修性之后,他们两人的人生轨迹基本是重合的,社交圈也大致无二。既然尹诺涯对小贩的面孔有印象,说明那人——
是他的原生家庭——汤氏派来的?!
一阵寒风袭来,他突然打了个哆嗦——黑茧毕竟是由极暗沼泽构成的,他浸入已久,体抗力被大幅削弱。夜巡见状,忙将披风解下拢在他身上。
尹洛京很快又陷入了昏沉,尹诺涯的记忆与他自己的回忆融合在一起,一时间令他难分虚实。再者,由于身体的虚弱,向来无病无灾的他终于狠狠感了一场大冒。
三年前出了那桩祸事,自然引起魔法界的轩然大波,甚至惊动到了皇室,那届纳才自然是黄了。
可笑的是,当时一门心思扑在筹备纳才上的尹洛京,现在毫无插手的意图,之后的每一年,无论皇家再怎么派使臣规劝尹氏重新接管纳才,他也权当耳边风吹过,这块肥肉最终丢给了其他一些名不见经传的白魔法世家你争我夺。
这件血案还造成了另一件祸事。
当时,权杖蛇鞭追捕佐格失败,尹洛京原想派出全体门生对他围追堵截,立誓非要找回散魂不可。可就在他准备发号施令之际,突然有门生仓皇赶到,那人打开手里的帕子,里面是另一个四分五裂的水晶球,他上气不接下气道:“宗主、宗主,你快回去看看吧!老宗主他、他——”
这是尹邢仁的水晶魂球,被劈成这样,就算不死,也离死不远了。
“谁干的!”尹洛京大惊失色。
“是、是自裁……”
尹洛京转瞬到了尹邢仁塌下,老宗主横卧床榻、气息奄奄,他身上没有外伤,是以将魂魄全数搅散外释的方式自裁的,当时已步入弥留之际。
“父亲大人!”他一下子跪倒在床前。
“阿京啊……”老人老泪纵横道,“这是我应得的下场……这都是报应轮回啊!”
“您胡说些什么呀!”他想为其医治,尹邢仁却封闭自体,阻隔了一切治愈咒。
“没想到……业障竟会报应到阿瑛头上……我有愧!我悔不当初啊!”
“父亲大人,你快解开屏障吧!”
“不要救我,我不配活着……阿京。”尹邢仁颤颤巍巍地伸出手,轻抚着沾有干结血迹的权杖蛇鞭,喃喃虚弱道,“是我对不起阿瑛、是我对不起你和尹氏……今后的尹氏就要靠你了……祸起纳才,从今往后,你别再插手了……当好大监司,为国谋福祉,只有这样才能偿还尹氏犯下的罪恶……”
他说完,枯手一垂,与世长辞。
所谓白魔导士死于愧疚,归纳得倒是一点不错,尹氏这对父女临终前,口中念叨的尽是些忏悔的话。
这件惨案的另一受害者,便是任意球糖厂的制造厂商。三年前的后续调查中,尹洛京只当是糖果中混杂了毒物才会酿成惨祸,便下令搜剿整条流水线,将厂家全数人员上上下下调查了一个遍。虽然没有直接证据证明糖厂有内鬼,但这家风靡一时的食品厂商从此一蹶不振、步入萧条,任意球也从此封闭销售渠道,退出历史舞台。
至于当事人尹诺涯,被人抬回府后自然是大病一场,也是时隔数月才康复,但对于当日发生之事,无论旁人如何追问,他始终保持缄默,任凭尹氏其他人对自己无端猜忌、冷落或排挤。尹洛京对他有芥蒂,坚信他与尹洛瑛之死有关,却始终抓不到把柄,只好将他留在尹府,却始终没有断了窥探与暗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