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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庄小庭院中,三人围坐。
两个男人坐同一边,齐齐对峙余下一女子。
葛青有些惊讶道:“云兄带着洛洛跑了?这不可能,以他的为人应该不会丢下你自己一个吧?”
子都可能有些不知死活,在旁边毫不留情地揶揄道:“九成是怕了这位姑奶奶,连随身物品都没来得及收拾就跑了,估计是蓄谋已久,生怕被揭穿。”
洛施晴像看着两个傻子一样,觉得有些神奇,这好端端地怎么都忘了刚才的事,也许是出于同情,也不跟这少爷计较,平静道:“我也差不多该离开了,再晚一些,那家伙说不定真会撇下我一个。你们没事就多动动脑子,免得年纪一大,就要患上痴呆。”
不等两人反应过来,洛施晴迈着轻快的步子,蹦蹦跳跳地走远了。正所谓大难不死必有后福,这回说什么也得邀邀功,毕竟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嘛。至于奖励是什么,她早早就打定了主意。
子都慢慢琢磨过味来,猛然起身道:“葛青,她好像说你脑子有问题。”
葛青腹诽一句,你也差不太多。
两人从小一起长大,一起拜入山庄修行,关系自然极好。如果不是家族忽然灭亡,连个凶手都找不到,两人其实还能过得更好。葛青一直觉得少爷可能知道些什么,多次逼问,就是想要为家族的人报仇。因为他从小就被收养,子都的父母也如同他的父母,哪能甘心蒙此冤仇。只是子都从不正面回答,两人落下些许芥蒂,直到如今过去许多年,仍是不会轻易提起这个话题。
子都为何是这副浪荡不羁的模样,为何不努力修行,为何没有替族人复仇雪冤,葛青都不知道。这么多年过去,他也看开了许多,既然少爷作出这样的选择,他没理由不支持。人活百年,何必被仇恨蒙蔽双眼,如今轻松自在的生活也未尝不是好事一件。
葛青正收拾凌乱的院落,虽然不解为何院中会突然出现那么多客人,但今天奇怪的事情还少么?
子都坐在石阶上,正在发呆,忽然开口道:“葛青,如果我现在发奋修炼,还有机会么?”
葛青提着扫帚的手顿了一下,“以少爷的天资,只要肯下功夫,不出十年肯定会破入宗师境。你的剑道天赋什么时候输过别人了?当年剑华先生都说过,剑道天赋能与你比肩的,只能是剑仙在世了。”
此话并非葛青盲目夸赞,寻常修士想要入境,在不影响修为进阶的情况下,三十岁前都算得上天才。子都如今也将近三十,剑道堪堪入境似乎并没有什么惊艳之处,只是真的去了解的话,才知道他只是断断续续练了三年剑道而已。
才三年就入境,比之东土那位刘别纯也不差了。
刘别纯二十岁才开始修武道,同样是短短两年内入境,三十岁踏入宗师境。
如果子都没有荒废剑道,此时也大概差不多要剑气盛,剑意满了。
子都呵呵一笑,道:“你就不要捧我了,我知道自己是块什么料。其实我自己心里清楚,即便我潜心修行剑道,最终也入不了宗师境的。因为我没有那个心气,我一直在害怕,一直在逃避。如果我这样的人都能修成宗师境,那才是天道不公。”
又回到了那个问题,葛青犹豫了一下,还是不打算问下去,低头继续收拾院子。
没想到子都却反问过来,“你就不问问我到底在害怕些什么,逃避些什么?”
葛青也不停手,甚至背过身,不去看自家少爷,以免给了他压力。“你不想说可以不说,我习惯了。”
子都深深吸了口气,轻声道:“我永远也无法忘记父母倒在血泊中的样子,我又何尝不想报仇,只是痛恨自己没有那样的能力罢了。这些年我一直在恐惧,甚至连恐惧什么都不知道,每当想起那个夜晚,我总是焦躁不安,几近捉狂。脑海中时常浮现出一个血红色的身影,没有脸庞,我不知道是忘记了,还是当时根本就没有看得到。每当那个血红身影出现,我就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我知道逃避没有用,可我即便想要去面对,也要知道应该面对些什么才是,脑子就像一潭泥浆,什么都不知道,我也很痛苦啊。”
葛青觉得不对劲,虽然第一次听见少爷提起那件事很开心,只是说到现在也没有道出仇人是谁。脑子迷迷糊糊的感觉,不正是今天也同样发生了么?难道两者之间有某种关联?葛青不理解,但见到自家少爷的情绪似乎又有失控的迹象,再多的疑惑都没有问出口。
稍许过后,子都渐渐从暴躁的情绪当中恢复过来,有些歉意地看了葛青一眼,随后头也不回地入了里屋。
葛青放下扫帚,他不知道这种遗忘了什么的感觉从哪来,但有人兴许会知道一些,于是匆匆离开了小院。
湖边的廊桥上,麻衣老者独自坐在围栏上,手边放着一壶刚刚买来的酒。原本以为自己应该会很讨厌这个困了自己几十年的地方,但他发现除了这里,似乎也没有地方可去。就像困在笼子里的鸟,时间久了,即便放生出去,没多久便又会自己回来。
正喝着酒,麻衣老者发现不远处有人正过来,于是悄然隐去身形,静静观察一段时间再说。
葛青一路从院子赶到湖边,方才明明在廊桥那边看见有人,到了之后又不见踪影。他前些时日在湖边修炼的时候,曾碰到一个陌生的老人,起初没有在意,后来发现老人一直在看着他,便上前搭话。后来离开时便有种迷迷糊糊的恍然感觉,再然后就只记得自己与老人说了许多,但具体说的是什么竟然全给忘了。
麻衣老者就站在葛青的身边,也不现身,他自然不会像葛青那样将说的话语都给忘却。困在湖心亭中六十年,内心的孤独不知向谁诉说,便在大街上随意挑了个人,肆意倾吐,都是些陈年往事。当然不是近六十年,而是在困守之前的事,许许多多不能与外人言语的秘密,所以葛青最后也没能把那段记忆带走,只是记得有这么个古怪的人。
大概有好一会,见葛青仍不肯离去,麻衣老者悄然现身,问道:“小子,你是在找我?”
葛青侧过头,没有惊慌,只记得上次这老头也是同样的出现方式,抱拳一拜道:“正是,我找前辈有话要问。”
麻衣老者想了想,伸手指着湖中央的亭子,慢吞吞道:“要是你往后能定期送上一瓶好酒去那个地方,我可以考虑一下回不回答。”
葛青看了眼湖心亭,犹豫了一下,山庄内的弟子在湖面上比剑,也都刻意远离那里。虽然那里并非什么禁地,但山庄内的长老们时常嘱咐,没有特别的事情,最好不要靠近那里,于领悟剑道无益。可如果不答应,这唯一的线索又断了,于是点点头道:“可以,但希望前辈能如实回答我的问题。”
麻衣老者灌了口酒,不满道:“我不是说了,回不回答还要考虑一下的。”
葛青不管那么多,径自说道:“今天发生的一连串怪事,大概是与前辈脱不了干系的。虽然不知道您到底做了些什么,但感觉不是坏事,所以我也不打算问这个。”
麻衣老者皱了皱眉头,这小子好像是在威胁自己?不过只是感到可笑,对于自己的手段老人很是清楚,一旦抹去痕迹,这群人就是想破脑袋也想不起来,大不了将这小子的记忆再抹除一些就是。
葛青又继续说道:“我家少爷出身剑池的一个强大家族,于二十年前被屠杀满门,只留下少爷一个活口。多年来我一直想要为老爷夫人复仇,只是少爷一直不愿提起往事,直到今天他才说起一些。他说只记得看见了一个血红身影,但是看不见脸庞,也可能是记不起,每每想到这些就会情绪失控。我觉得这事有蹊跷,会不会少爷也曾被人抹去过记忆,而我知道的,就只有前辈你有这样的能力,所以来问个究竟。”
麻衣老者沉吟稍许,冷声道:“你这不是要来问个究竟,而是确认我是不是杀害你少爷一家的凶手。”
气氛瞬间冷到冰点,葛青双目紧紧盯着麻衣老者,也不说话。
两人似乎下一刻就要动手。
麻衣老者忽然一笑,又喝了口酒之后,摇头道:“我不知道谁是杀害你少爷一家的凶手,反正不可能是我。你也不用看仇人似的瞪着我,我还不至于对一个区区七阶修为的后生说谎,要不然直接一巴掌把你怕死更省事。”
麻衣老者的话半真半假,他确实不可能是杀害子都一家的凶手,困在湖心亭已有六十余年不曾踏出过一步,又怎么可能在二十年前去行凶。只是这话的开头不完全正确,他虽说不知道凶手是谁,但知道天底下有能让人遗忘的能力的不知他一个,自然就是拥有着天隐帝位的剑华。不过这话他可不能说出口,对自己对葛青都没有好处。
葛青松了口气,如果眼前的老人就是杀害少爷一家的凶手,他连报复的实力都没有,甚至还要把自己的性命给搭上,微微抱有歉意道:“是我误会了前辈,希望前辈能不计前嫌,告诉我天底下还有谁有这种能力,或者前辈能否帮助我家少爷恢复那段记忆?”
麻衣老者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反问道:“让你知道了当年的凶手,你就能去报仇?舍弃现在的安稳,踏上一条不归路?换句话说,如果你们的仇人远远比你们强大得多,你不是在自寻死路?虽然我知道这样劝你们放下挺狗屁的,但你们仔细想想,一个剑池的大家族都能屠个干净,你们两个小小修士把命都搭上,也不够那凶手杀的,还是不要想太多了。”
如果这事真的跟剑华有关,道出真相等于害人,麻衣老者虽然以前算得上作恶多端,但过了六十年,总会改变的。
葛青有些不甘心,只是麻衣老者的话也没错,兴许少爷一直不愿提起,也是因为现在的他们,还没有资格谈论复仇。
麻衣老者摆摆手道:“回去吧。好好修行才是正道,别想那些有的没的,等你们实力足够,那仇家估计也会自己找上门来。不然你以为一个几岁大的小屁孩凭什么可以躲过一个强大修士的感知,肯定是对方有意放过罢了。”
葛青心神一震,难道少爷也是知道这一点,所以这十几年来一直不曾用心修炼。只是无论如何也好,现在也还不是想这些的时候,再次抱拳执礼道:“多谢前辈解惑,往后我会定时送酒到湖心亭中,如果前辈对凶手一事有头绪,还望感知晚辈。”
麻衣老者呵呵一笑,“那敢情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