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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容易熬到了午间,黎欢双目涣散地被吴小北牵着去食堂,抢限量供应的香菇包子。
她是不爱吃食堂的,又吵又挤,东西还难吃。但她唯独喜欢食堂的香菇包子,有时候也去排队买上两个,烫烫地捧在手里啃。那馅儿是干香菇泡发后剁碎了,跟虾皮、豆腐丁和瘦肉丁炒在一起,香气简单又霸道。
当然了,排队是不可能排队的,基本她一在食堂露脸,就跟摩西分开红海一样,人群自动往两边站。所以吴小北特爱拉着她去抢包子,屡试不爽。
隔了一暑假没吃食堂,今天吴小北一口气买了六个,还打了两碗南瓜粥,三只红豆酥,一份蜜汁排骨,堪堪铺了半张桌子。
黎欢都惊了,“卧槽,你喂猪啊?还净是些甜腻腻的!”
吴小北很愉快地坐下来开吃,婴儿肥的脸颊一动一动嚼着排骨,豚鼠似的,“人家喜欢吃甜的嘛,你又不是不知道。包子对半分,其它你爱吃不吃。”
黎欢喝了口南瓜粥,痛心疾首道:“陈昕到底怎么回事,把你惯得越来越能吃了……”
沈青羽端着盘子路过,干脆也坐过来了,闻言接道:“没事,多吃点才能长个子嘛。”
吴小北感觉膝盖中了一万箭,气得连包子都不想吃了,“你才矮!你全家都矮!”
“好,是我矮,那我帮你吃一点哈。”沈青羽顺手夹了他一只红豆酥,还抢了个包子。
吴小北急得想躺地上打滚,又怕吃的等会儿被她抢光,委屈极了。黎欢拍着他的肩狂笑,“哈哈哈哈……你特么吃可爱长大的吧……”
她这儿正乐,走过来几个吃完饭的男生,都是高三跟陈昕同班的,“欢哥……昕哥今天怎么没来?”
黎欢重重地揉了把吴小北满头的小卷毛,“陈昕啊,他写作业把手写残了。”
那几人都一脸“怕不是驴我哦?”,尬笑两声就走了。
吴小北一把拍开她的爪子,“这点破事你要说一年是吧?”
“这才说一天而已。”
“你烦死了!小心我跟你爸说你根本没写暑假作业!”
“神经病啊,拿这种鸡毛蒜皮去烦我大刑警!”
“我偏要说!”
“那我就跟陈昕说你去年左脚骨裂其实是上厕所滑了一跤!”
“你!”
见吴小北秒怂,黎欢更嘚瑟了,“来啊互相伤害啊……哈哈哈哈……”
沈青羽直接无视这两个幼稚园小朋友,面不改色地吃东西。不过黎欢笑起来有点渗人,不怎么下饭。
“哈哈哈哈哈……”黎欢还在笑。
她的笑声跟人一样嚣张,丝毫不考虑时间场合,笑得又尖又亮,辐射般一圈圈散开。周围人在懵逼的同时还有点发慌,纷纷加快进食速度,吃完赶紧走人。
坐在食堂角落的于风檐正吃着一碗清汤牛肉面,听见那笑声手里的筷子抖了一下。他面无表情往声源处看,那三个坐一起的人简直不像在吃饭,像开茶话会。
中间的短发女生是叫黎欢吧?笑得就没停过,缺心眼儿似的,一张脸就剩牙了。
又想起早上,她一副拽兮兮还不停招猫逗狗的样子。那样子就像个想要糖吃又吝于说谢谢的小孩,貌似很骄傲,却生怕别人看不见她。
真是个奇怪的人。
裤兜里的手机“嗡”地震动了一下,于风檐收回目光,掏出手机来看。是他舅舅戚樊发的微信,说这周要去C市进批新茶,让他每天放了学去看店,有客人的话该卖就卖。
于风檐唇角泛起一丝冷笑。又要去进货?进的怕不是茶叶吧。
他收好手机,心里一瞬间闪过无数个念头,像有千百只小兽在叫嚣,在挣扎……但很快又被一一压下,抚平,上锁。
还不是时候,还要再等。
不觉间手心已掐得生疼,腕上青色的血管像一条条冬眠的蛇,无声蛰伏。于风檐骤然回神,再看桌上的面,已经一点胃口都没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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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的课对于黎欢来说就三个字:闷头睡。吃饱了不睡觉还能干啥?她是睡完数学睡历史,睡完历史睡地理。其间被历史老师点名叫起来回答问题,叫了三声都没醒,还是吴小北狠踩她一脚才给惊醒的。
当时黎欢条件反射地弹起来,睡眼惺忪发出懵逼三连:“干嘛?怎么了?什么情况啊?”
历史老师是个谢顶大叔,被她气够呛,“你就爱睡觉是吧?行,有本事给我站着睡,不准坐下!”
黎欢迟钝地点了点头。
历史老师自以为把人收拾住了,然而等他写完板书再回头一看……
黎欢垂着头,就那么站着睡着了,甚至还打着小呼。
历史老师:“……”
同学们:牛逼了欢哥,怕不是属马的哦。
连于风檐都往她那边看了好几眼,等历史课下课,之后地理课老师再来的时候,黎欢还站着没动,睡得非常香。
地理老师无语地扶了扶眼镜,对吴小北说:“快叫她坐下睡吧,看着真闹心。”
就这么混了一下午,到放学时黎欢都还不怎么清醒。沈青羽算是服了,抓着她肩膀连吼了两遍《最炫民族风》,这才勉强回魂。
“下课了?那拜拜,我走了啊……”
吴小北连忙拉住她,“你不上晚自习啊?不陪我吃饭吗?”
高二下午六点半下课,隔半小时又要上晚自习,一直到八点半。
“不上,你自己吃。”黎欢扯开他,抬手撸了把睡得乱糟糟的短发,“我好久没去拳馆了,去练练,完了直接回家。”
吴小北不开心了,“你不陪我!我要告诉陈昕!”
黎欢根本懒得理他,“告诉去吧,个小屁孩儿一天就知道告告告。”说着直接把书包扔座位上了,只抽出钱包钥匙揣兜里,转身就走。
吴小北只好哭唧唧地拉沈青羽陪他去吃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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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完晚自习出校门时已经快九点,于风檐推着自行车沿着路边慢慢地走,犹豫今晚还要不要去开一下茶叶店。
街灯昏黄,身侧陆续有人和车经过。他心里想着事情,一路直直地走,回神时才发现错了方向。店在家附近,不管回哪里都不该是从这边走。
于风檐骑上车调头,在夜色中携着风,一路飞掠。他晚自习之前没吃饭,捱到现在还腹中空空,踩了一阵自行车饿劲儿就上来了。
半路他看见一家便利店,就停了车打算随便买点吃的。便利店很小,开在巷口,旁边蹲了两个穿着墨绿色校服的男生在吸烟。
于风檐没太注意,直接往店里走。
那两个男生往他这边看了一眼,突然站起来,“喂,你哪个学校的?”
于风檐皱了皱眉,转身看向那两个人。
和他差不多的年纪,一个壮壮的染了黄毛,一个偏瘦,戴了顶棒球帽。个子都挺高,于风檐178,这俩人都能比他高半个头。看校服是二中的。
“问你话,哑巴啊你?”
那黄毛扔了烟头,一把揪住他衣领往巷子里扯,“挺淡定是吧?来,老子看看你到底是个什么玩意儿。”
瘦子在后面跟着推了一把,于风檐就这样被前后夹击着堵在巷子里。他本就只是骑车路过这一带,根本不熟,只觉得附近人少车少。所以,当然不会有谁跑来这废巷看热闹。
黄毛一脸戾色,不耐烦地松开于风檐的领子,在他脸上拍了拍,“小子,身上有钱吗?拿出来给哥花花。”
于风檐脸色青白,垂着眼,看上去是一副孱弱的样子,“我身上只有二十几块钱。”
瘦子冷笑道:“身上没有,那微信支付宝里总有吧?”
“有是有,但也不多。”
黄毛怒了,抬起膝盖狠狠朝他肚子顶了一记,“你他妈逗傻小子呢?给我把手机掏出来!”
于风檐被这一顶痛得眼前发黑,他抿紧了唇,有些烦躁。书包挂在自行车上,那里面有一把折叠水果刀。可现在明显用不上。
他攥了攥拳,心里盘算着要耗多久在这两人身上,既不能见血让人改日找麻烦,又能全身而退。
“喂,干什么呢你们!”
又高又亮的一嗓子从巷口传来。
于风檐和那两人都下意识往巷口看,俱是一愣。黄毛和瘦子是诧异,于风檐是着急——她怎么在这儿?这不添乱吗!
站在巷口的人短发发梢还滴着汗,侧分较长的那边捋在右耳后,现出一颗醒目的红色耳钉。腰上系着校服外套,白衬衣松开两颗扣子,露着一小片麦色皮肤,锁骨下边赫然有一条花体字母纹身:half。
这人就是黎欢。
她刚从拳馆出来,这一晚上除了练攻防组合还被教练拎着做了好几套力量训练,累得够呛。本来准备在路边打车直接回家,等半天都没有空车。站着无聊,索性到旁边的便利店去买罐冰可乐,结果店还没进就听到巷子里的动静。
这一带离二中不远,不用猜就是那帮挫货又在堵人了。她气得牙痒,打算狠狠教训一下败类,过来一看,好嘛,堵的正好就是那新同学。瞧他那脸色,估计已经吃了打了。
黄毛只当她是个路过打酱油的,虽然看着不像什么乖乖女,也没深想,“你谁啊你,凑个屁的热闹,回家找你妈吃饭去!”
黎欢咧嘴一笑,“我是谁,你猜啊。”边说边往他们跟前走,“哟,这帽子不错啊,三叶草的。”她随手把瘦子头上的棒球帽摘下来,又随手往地上一扔。
“妈的,你手痒是吧……”瘦子还没来得及爆发,突然觉得这人越看越眼熟,不由上上下下地又打量一番。
大侧分的短发,红得刺目的耳钉,锁骨上的half字样纹身……他突然就想起去年那一场混斗,那个赤手空拳却如同修罗降临的人……
他猛然睁大了眼,扯住黄毛的胳膊不撒手,“三哥,这女的好像,好像是……”
“你他妈结巴了?连个女的都不敢动手,滚一边儿去!”黄毛一把推开他,气势汹汹朝黎欢扑过去,壮实的手臂透过衣料都能看见肌肉形状,径直挥过去要捞她脖子。
然后是咔嚓一声。
瘦子吓得小腿肚抽筋,一动不敢动,嘴张了半天才把后半句补完,“好像是黎欢……”
那咔嚓一声当然不是黎欢的脖子断了,而是黄毛的左臂脱臼了。
一切都发生得很快,黎欢先是侧闪,回过身就顺着他的力一带,使了点劲扣住肩再往反向一拧,轻轻松松给他卸了胳膊。这还没完,紧接着噼里啪啦又往他脸上送了十几记直拳,拳拳到肉,最后一个半旋身横踢,人直接摔出去三米远。
黎欢结束了这场单方面的殴打,脸不红气不喘地揉了揉手指,叹道:“你该庆幸我今天我没戴指虎,不然就要见血了。”
黄毛已经鼻青脸肿,左臂不自然地耷拉着,整个人痛得蜷在地上小口喘气,半天都爬不起来。瘦子巴在墙边一脸惊恐,不敢去扶人,缩着肩膀和手脚努力降低存在感。
黎欢冷笑一声,“那个已经打傻了,你还清醒,给我听好了。”
瘦子捣蒜似的猛点头。
黎欢指了指一旁呆立的于风檐,“记住,这人是我罩的,动他就是动我。还有,你们二中那帮挫货最好把尾巴夹紧了,再敢惹是生非……”
“不敢不敢,绝对不敢了……”瘦子腿一软,差点没跪下,“是我俩眼瞎,我俩脑抽,欢哥你大人大量,大人不记小人过,宰相肚里能撑船……”
“他妈什么乱七八糟的?滚!”黎欢作势要一脚踹过去,吓得瘦子一激灵,忙不迭躲远,去搀黄毛了。
黎欢不再看那俩货,拉起于风檐的手就直接大步往巷外走,于风檐被过道风一吹,终于是恢复了思考能力,“你练过跆拳道吧?”
黎欢顿了下,侧着脸瞧他,“你还看得出这个?其实我练得杂,跆拳道啊,自由搏击啊,散打啊,什么都乱学了一点,还跟我爸学了几招擒拿呢。”
于风檐不太自然地挣开了她的手,走向停在路边的自行车,“是吗,那挺厉害。”
“你怎么样,刚才有被他们伤到吗?”
“我没事。”
“真的吗,我感觉你脸色发白啊……”
“我说了没事。”
黎欢一怔,“喂,你什么态度,我好歹救了你吧?还冷着个脸一副我欠你钱的样子……”
“我很感谢你。但现在不早了,我要回家,你也赶紧回家吧。”于风檐已经跨上自行车,显然不打算站路边跟她继续聊下去。
黎欢见他这拍屁股就要走人的架势,顿时来气,一伸手就扯住自行车的后座。“我打不到车,你送我一下呗?”
说着就一屁股坐上去,压根不管人同不同意,顺不顺路。“南丰路的锦春小区,走吧。”
于风檐定定看了她十几秒,没有下一步动作。
黎欢也盯着他,仍然坐着不挪屁股。
僵持了一分钟后,于风檐低低地叹了口气,“坐稳,这车旧了,有点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