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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卫皇陛下。”江淮轻声开口:“不如凤某送顾大人回去?”
赵巍闻言深深地看了他一眼,轻笑道:“这点小事就不用劳烦凤二殿下了,朕亲自送她回去。”
江淮闻言眸光闪了闪,终是让开了一步:“也罢,由卫皇陛下送回府,想必也是顾大人的荣幸。”
他还太弱了,没有资格在众人面前说要送她,但总有一天他会光明正大地站在她身边保护她。
阿瑜,等着我。
那厢赵巍正欲抱起顾琤,手刚碰到她的衣襟,顾琤便被惊醒了,一双冰冷锐利的美眸泛着杀意。
待到顾琤发觉眼前人是赵巍是,才生生地收起眼中的杀意,垂眸道:“陛下。”
赵巍迅速捕捉到顾琤眼中的杀意,眼眸暗了暗,不动声色地往后退了一步,解释道:“朕见你倦了,正要送你回府。”
顾琤闻言神色倒没有什么变化,只道:“谢陛下,臣确实有些疲倦,可否先行离开?”
赵巍沉默了一瞬,才道:“准。”
“谢陛下。”顾琤向赵巍行了一礼,独自离开。
群臣见赵巍对待顾琤竟是如此态度,皆大惊——知道陛下宠顾琤,没想到竟是宠到了这般程度!
有不怕一死只要名垂青史的言官当即站出来,义愤填膺,言辞慷慨,说得唾沫星子都差点飞到赵巍脸上。
只见那人大喊道:“陛下,顾琤一介宦臣,怎得陛下宠爱至此?陛下若不加以反省,远离佞臣,我大卫离宦官专权,朝纲混乱,毁家灭国也不远了……”
赵巍用衣袖挡住飞溅的唾沫星子,皱眉跨过那位言官。
那言官见赵巍不听劝谏,心一横拖住赵巍的衣摆,痛哭道:“陛下啊!我大卫江山……”
赵巍眉峰皱得更深了,抬手甩开那位言官,不料用力过猛,连袖子也撕裂了。
于是展现在众人面前的便是这样一幕:年轻的帝王衣冠不整,袖口开裂,皱眉站立着,旁边一位白发老者伏在地上,泪流满面,手中还紧紧地抓着一截断袖。
……
众人想笑,却又不敢笑出声。
赵巍黑着脸:“朕乏了,众爱卿也早些回府罢。”
说完便捂着袖子,头也不回地跑了。
顾琤离开宴席时,月明星稀,寂寥无人。
她独自走在长长的道路上,路长得仿佛一生也走不完。
她长长地呼出了一口气。
到底什么时候才能彻底得到赵巍的信任,找到当年父亲被害的真相呢?
她记不清自己有多久没见过父母,也记不清自己有多久没有家了。
她甚至记不清自己何事回到府邸,只在踏入房门的一瞬间全身都紧绷起来。
——房中有人。
那人不可能是朋友也不可能是下属——她从十岁开始潜伏在卫国已五年,几乎没有什么朋友,至于下属,他们胆子还没那么大。
不管是谁,先制住他再说。
顾琤握住手中薄如蝉翼的刀片,翻身入房,掠向那房中贼人。
岂料那贼人也并非等闲之辈,他侧身躲过顾琤的刀片,顺势一翻,暴露在月光之下。
月光下少年如画,明眸如星,红唇似火,笑颜如光——正是江淮,顾琤在酒肆遇到的那个江淮。
不知为何,知道房中人是他时,顾琤倒是默默地把刀片收起了。
大概是因为他像一束不谙世事的光,干净纯真,让人下意识地觉得他无害。
顾琤紧绷的神经松了松:“是你?你怎么来了?”
“大人……小五,我看见你一个人在街上走,便跟着你过来了,在门口的时候还先行一步,想要给你一个惊喜!”江淮脸上扬起了天真的笑,:“小五,我还没有来过你家呢,我今晚可以住在你家吗?”
顾琤一愣:“你还是回去的好,你的家人会担心你。”
江淮随即蔫了:“我爹要去赚钱养家,我娘死得早……家里只有画烟他们了,无趣得紧,小五就让我待一晚上吧?”
说着,江淮又用满怀希冀的眼神看着顾琤。
顾琤心想照你这么说我这府里岂不是更无趣?连个小厮都没有。
两人相顾无言,最终还是顾琤受不了江淮那看救星一般的眼神,妥协了。
江淮还是留了下来。
江淮满脸欣喜:“谢谢小五,我就知道小五最好了!”
江淮的住处也是个问题。
顾琤的府邸不大,只是勉强能住人而已。突然多了一个客人,也难以腾出住所。
顾琤环视一周,见院中还有间柴房,便收拾被褥搬到柴房去。
“小五,那我呢?我住哪里?”江淮跟在顾琤身后。
顾琤回首,指了指不远处的一间卧室。
那原本是她的卧房。
但让客人睡柴房终究不太好,也只能先这样了。
回头一定要去扩建府邸——至少不能让客人没地方住吧?
嗯,她顾琤也是有朋友有客人的人了。
顾琤虽面上不显,但内心极其愉悦,仿佛今日帝王生辰宴上赵巍庄庭凤承瑞等人给她带来的不愉快全都消失不见。
管他什么卫主翰林学士还是梁国皇子,统统都别想阻止她睡个好觉。
……
顾琤的确是睡得极好,一夜无梦。
就连江淮早晨热情地对她喊:“小五,早上好!”时,她也出乎意料地没有只是点下头敷衍了事,而是回应他:“江公子早安。”
江淮一脸的不可置信:“小五,你再说一遍!”
顾琤却是眉头一蹙:“我说错了?”
“没有,小五怎么可能说错话呢!”江淮见顾琤无意再重复一次,便岔开了话题,末了又低声道:“没关系,我记得便是了。”
江淮在心中默默记下:今日,阿瑜对我说了“早安”。
“什么?”顾琤问道。
江淮今天总是自言自语,说些让人听不懂的话,难道是吃错什么东西了?
“没什么。”江淮笑道:“对了,小五,你是个什么官啊?今天可有什么安排?”
“宦官。”顾琤淡淡道:“今日休沐,没有安排。”
宦官?江淮抽了抽嘴角,没想到顾琤的回答这么实诚。
但一听到顾琤今天休沐,江淮双眸又是一亮,他拉起顾琤的手:“休沐更好,走,我带你出去转转。”
顾琤沉默地盯着江淮握着自己的手许久,终是没有甩开。
片刻后,一个身穿白底金纹锦袍的少年拉着一个身穿青色便装的少年出现在街道上。
街市上商贩林立,叫卖声不断。城中居民还在被耀眼的晨光刺得睁不开眼之时,市场早已悄悄地打开了序幕。
清晨的市场顾客不多,江淮带着顾琤在路边小商贩热情洋溢的叫卖声中走过,倒也别有一番趣味。
“卖花嘞——新鲜的花!”
“卖豆浆——香甜豆浆!”
“卖酒嘞——这位小哥,要不要来一打酒?”
“……”
江淮一手抓着顾琤的手,一手拿着一束刚买来还带着些露水的花,一蹦一跳地把花递给顾琤:“鲜花配美人正好——小五还要点别的什么吗?”
顾琤接过花,抿唇道:“不用了。”言罢小心翼翼郑重其事地轻握着这束花,好像生怕一个用力过猛把花弄折了似的。
江淮饶有兴致地看着这一幕,笑道:“不用这么小心,它没你想的那么脆弱。”
顾琤听罢稍稍放松了些许。
“小五没接过别人给的花吗?”江淮手中不知何时又多了一根草绳——他正一边漫不经心地编织着草绳,一边状似不经意地问着顾琤。
“也有的。”顾琤顿了顿:“只不过很久没有过了。”她想起小时候父亲每次回来都会给自己和母亲每人带一束花。
那时母亲总会笑着把花养在瓶里,而她却总是带着花乱跑,不知在哪把花弄皱弄破甚至不成形了。
彼时的她不懂得这花的珍贵,也就不懂得珍惜。
现在再看到花,境遇含义却已经完全不同了。
“是吗?”听到顾琤的回答,江淮眼眸暗了一瞬,随即又扬起笑脸:“那从这束花开始,我每天送你一束花,可好?”
如果我不是第一个送你花的人,那么我希望我是那个你看到花就会想到的人。
“……”顾琤面对江淮突如其来的问题有些不知所措。
她自然期待每天睁开眼都能看到眼前这个少年捧着一束娇花,扬着比花还要明艳的笑脸把花递到她手上。
可是那样真的不会太麻烦吗?
她为查清当年的真相而来,本不应该和这里的人有太多牵扯。
在顾琤愣神之际,江淮抢先道:“你不拒绝我就当你同意了咯。那便从这束花开始,每天早晨先等我送你一束花,再进行你自己的安排。”
从这束花开始,让我们走得更近。
阿瑜,你不会拒绝我的,对吗?
江淮整颗心都往上提了提,生怕顾琤在此时突然冷冷地拒绝他,甚至把花扔在地上,扬长而去。
可顾琤没有。
她愣愣地盯着手中的花,半晌,才轻声道:“好。”
她的声音极轻极细,但江淮永远不会听错。
江淮仍然边走边跳,只是脚步更加轻快活泼了。
他一面蹦着跳着为顾琤引路,一面轻声哼着一首不知道什么地方的乡谣,惹得商贩路人频频回首。
江淮却毫不在意,他转过身来,看向顾琤的眼眸似有光芒闪烁:“小五。”
“嗯?”